南雲雷板著手指喃喃道:“林勝那小賊,老子隻劈了他一刀,你可是連續捅了他三百七十五刀……老子給你算得清清楚楚,三百七十五刀啊……嘖!”


    南雲霜輕哼了一聲,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串細小的佛珠,捏動佛珠,喃喃的念誦了幾聲莫名的經文,一本正經的說道:“老二,要心懷慈悲……要有一顆慈悲之心,佛尊才會保佑我們南雲寨,才會賜福我等,才會讓我們順風順水,不斷壯大。”


    他很認真的看著南雲雷,輕聲道:“你看,你看,多少年前,我們南雲寨,磕磕絆絆的,諸事不順,什麽饑荒、瘟疫、獸災、魔災,族人、子民,死傷了多少?”


    “但是自從我們供奉了佛尊,開始為佛尊辦事……嘖,你看看,你看看,這些年來,寨子是多麽的興旺發達?別的且不提,就這些年,我們南雲一族的族人數量,足足增添了一百二十七倍!”


    “多子多福,多福多壽,這都是佛尊的恩賜。”


    “所以,我們要懷有一顆……”南雲霜的絮叨被南雲雷很不耐煩的打斷了:“是,是,是,慈悲,連捅林勝三百多刀的慈悲……”


    南雲霜輕輕搖頭,歎了一口氣:“我不是在捅他,而是在超度他,在為他消除罪孽呢。我捅在他身上的每一刀……”


    南雲雷再次打斷了自家兄長的呱噪:“好了,好了,超度,慈悲,我佛慈悲,鱔那個齋的……呃,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用力的一巴掌拍在長桌上,南雲雷雙眸微微發紅,眉心一條極細的細紋裂開,露出了一顆碧光隱隱,瞳仁處隱隱有一抹血蓮佛紋的眸子。


    四周空氣中,殺伐之氣大盛,一股幾乎凝成實質的血腥味縈蕩,南雲雷頭頂一縷縷血氣升騰,逐漸凝成了一條獸麵人身、生有八臂的人熊天相。


    他低聲喃喃道:“別的不說了,那些浮財,我不要,我要林勝的那個娘們!”


    肥厚的舌頭用力的舔了舔嘴唇,南雲雷嘿嘿笑道:“殺其夫,奪其婦,人生極樂!”


    南雲霜手中佛珠轉得更快了幾分,他輕聲笑道:“這也是一種慈悲。那林雲氏跟著林勝,享受了太多不該她擁有的福報,這就是罪孽。老二,你能狠狠的超度她,這也是一種積德行善的善行啊……那女人,是你的,沒人和你搶。”


    微微頓了頓,南雲霜輕聲道:“等等吧,等等吧。西嵐寨裏的暗線傳來的消息,這些時日,就會有動靜了……熊氏、燕氏再不動手,林氏族內,也會有人動手的。”


    “隻要西嵐寨一亂起來,我們就直撲西嵐城,將他們高層一網打盡!”


    “到時候,不僅僅是林勝的女人,熊苞、燕翔他們的女人,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南雲霜微笑道:“想到西嵐寨就能沐浴在佛尊的光輝下,為兄這顆心啊,就莫名的歡喜啊!”


    南雲雷笑了:“是,是,是,歡喜,歡喜,嘿!”


    船樓內,幾個南雲氏的族人紛紛咧嘴大笑,一個個笑得不亦樂乎,好似已經攻入了西嵐寨,將西嵐寨整個踏在了腳下一般。


    正歡笑時,西嵐寨的大門處,左右兩塊黑石之間的航道中,一條小船全速奔馳了出來。小船兒從兩塊黑石之間滑了出去,船頭杵著的一根細杆上,一條血色飄帶煞是醒目。


    之前胤垣帶著小太監們待過的那塊黑石,高聳的哨塔上,一名正在發呆的瞭望手看到了那條血色飄帶,激靈靈打了個哆嗦,左右看了看,轉身從哨塔頂部的角落中,翻出了三根綠豆粗細,兩尺多長的線香,隨手點燃後插在了哨塔頂部的護欄上。


    細細的線香燃得飛快,淡淡的青煙迅速彌漫,從哨塔上擴散開去,氤氳在哨塔附近久久沒有散開。


    在常人眼裏,這青煙極其單薄,肉眼中幾乎不存在。


    但是在遠處,一名身穿黑衣,匍匐在黑石上的漢子手持一小片薄薄的晶片,湊在眼睛前衝著哨塔方向不斷張望。透過這小小的晶片,他卻能看到那青煙變成了刺目的血色,更是在不斷放出極其強烈的光焰。


    更讓人驚異的是,在那翻滾的淡淡煙霧中,隱隱可見一朵血色蓮花若隱若現。


    黑衣男子猛地轉過身,同樣點起了一根細細的線香。


    於是,在他身後數百裏外,一塊亂石上,又一個漢子透過薄薄的晶片,看到了一團閃爍著光焰的血色,其中有血色蓮花緩緩綻放。


    如此一個傳一個,不多時,消息就傳到了那塊直徑超過兩千裏的黑石上。


    船樓中,南雲霜、南雲雷收到了自家族人傳來的消息——西嵐寨中,熊氏、燕氏,衝著嫂夫人動手了!


    這正是他們帶著大批南雲寨精銳,在這裏潛伏多日,殷殷期盼的消息。


    這也正是兩年前,他們伏殺了林勝和幾位林氏族老,擊殺了一支林氏精銳之後,動用各種手段,在西嵐寨內興風作浪,極力促成的事情。


    “我佛慈悲,西嵐寨內亂了。”南雲霜雙手合十,微笑頷首。


    “孩兒們,出動!”南雲雷迫不及待的咆哮著:“突入西嵐寨,攻破西嵐城……快,快,快……熊苞和燕翔,那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可不要讓他們傷了我的美人兒!”


    尖銳的哨子聲響起。


    上萬頭通體漆黑的飛豹站直了身軀,每一頭飛豹的甲士迅速騎乘了上去。飛豹撲騰著巨大的翅膀,緩緩騰空,圍繞著三百條戰船開始盤旋。


    戰船的甲殼上,一縷縷禁製符紋亮起。


    甲板上坐著的,密密麻麻的甲士同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綻放出了興奮、嗜血的笑容。他們開始整理身上的甲胄,撫弄手上的兵器,將箭囊等零碎物件擺放到最順手的位置。


    更有負責先登猛攻的先鋒們,開始活動胳膊腿兒,盡可能的舒緩經絡、血脈,讓稍後自己的動作可以更加的靈敏、快捷一些。


    戰船啟動,劃出一個碩大的弧線,繞過了前方這塊巨大的黑石。


    戰船在上萬飛豹的簇擁下,開始極力加速,不多時就狂飆到了一個時辰近萬裏的極高速度。船殼上亮起的防禦陣法和虛空中彌漫著的浮塵、砂礫、小碎石急速撞擊,濺起了大片火星,三百條高速飆馳的戰船,乍一看去,就是三百團刺目的火球在燃燒。


    距離西嵐寨的大門還有百多裏的時候,一隊精銳的飛豹騎士就已經加速超越了戰船,率先趕到了兩塊守門的黑石上。


    當飛豹騎士出現,兩塊黑石上的西嵐寨所屬當即一片混亂。


    兩座哨塔上,勾結南雲寨的內奸突下殺手,擊殺了自家同伴,隨後用最快的效率拉開床弩,搭上弩矢,鎖定了黑石上駐守的西嵐寨眾人。


    和盧仚照過麵的蛇哥嘶聲嘶吼著,正大聲咆哮著,讓人給西嵐寨、給後麵的諸多關卡傳信,同時結陣抵禦飛豹騎士的突襲時。飛豹騎士還在上方盤旋,還沒落地進攻,哨塔上弩矢激射,弩矢化為雷漿,狠狠的從背後命中了正在迅速集結的西嵐寨所屬。


    電光閃爍,電漿噴濺,大片人影在電漿中化為烏有。


    蛇哥甚至還沒弄清究竟發生了什麽,就連同身邊大隊所屬,就被自家配發的強力軍械轟成了一縷青煙。


    飛豹騎士開始降落。


    他們有條不紊的開始清洗黑石上幸存的西嵐寨所屬,在內奸的配合下,他們迅速掌控了這西嵐寨的第一道大門,幾個內奸啟動了黑石上配發的船兒,帶著大隊飛豹騎士向通道內部侵入。


    後方的幾處關卡內,也有勾結南雲寨的內奸。


    一處又一處關卡被攻破。


    除了在中途一處關卡,負責鎮守的西嵐寨頭目警覺,第一時間鎮壓了內奸,其他關卡幾乎是毫無防範的就被裏應外合的攻破。


    就是那頭目警覺的關卡,麵對上千名飛豹騎士的突襲,他們也隻是勉強抵擋了一刻鍾,勉強用傳訊的飛禽送出了警訊後,就被飛豹騎士斬殺殆盡。


    他們豁出去性命送出的飛禽,速度沒有那些飛豹快捷。


    飛禽剛剛騰空,就被幾隻飛豹戲謔的撕成了粉碎,連同警訊一起生吞活剝吃得幹幹淨淨。


    於是,帶著巡邏船隊,在進出西嵐寨的通道後方值守的熊五、馬三,猛不丁的看到潮水一樣的飛豹騎士從通道中湧出,三百條體積比自家戰船更大,品階比自家戰船更高,各方麵指標都比自家戰船更強的大艦,浩浩蕩蕩的衝進了西嵐寨所在的虛空。


    “敵……敵襲!”


    身形雄壯的熊五瞪大了眼睛,嘶聲吼道:“有內鬼,有內鬼……南雲寨的雜種都衝進來了,外麵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有內鬼,該死的內鬼啊!”


    “衝上去,纏住他們!”馬三揮動著手中長槍,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畏懼,一張小白臉變得通紅,聲嘶力竭的唿喊著:“兄弟們,吾等生於西嵐寨,長於西嵐寨……吾等,當為西嵐寨……死戰啊!”


    嘴裏嘶喊著死戰,馬三幹淨利落的一槍從背後刺進了熊五的後心。


    盤龍槍閃爍著寒芒,幹淨利落的一槍刺穿了熊五的心髒。熊五魁梧的身軀驟然一僵,他艱難的轉過頭來,駭然看著馬三,嘴裏不斷有血噴出來:“臥……槽……馬三,哥哥我……”


    馬三麵皮通紅的看著熊五,嘴唇卻是異樣的白得如雪一般。


    他看著熊五,沉沉笑道:“五哥,你對兄弟們,沒得說……但是我姓馬,你姓熊……憑什麽,我姓馬的族人,這輩子,就隻能捧你們姓熊的臭腳呢?”


    “槽……”熊五想要說點什麽,馬三身後,一名塊頭比熊五更加壯碩的馬氏族人衝了上來,一斧頭剁下,直接將重創的熊五斬首當場。


    “血蓮降世,佛尊慈悲!”馬三和那馬氏壯漢同時聲嘶力竭的嘶吼起來。


    百多條戰船上,馬氏族人占了一大半——本來,在西嵐寨,林氏、熊氏、燕氏三大家族之下,就是大大小小的豪強大族。馬氏族人很有點修煉的天賦,他們多年來,始終是熊氏最忠實的追隨者,熊氏的私家武力中,馬氏族人有著極大的比例!


    南雲寨三百戰船,上萬飛豹騎士圍了上來。


    百多條戰船上,不多的一些熊氏族人瘋狂搏殺,卻被數倍於自家的人手斬殺當場。


    一刻鍾後,百多條西嵐寨的戰船和南雲寨入侵的敵人合流,在馬三的統轄下,百多條戰船作為先導,徑直朝著西嵐城方向飛去。


    此刻,熊苞、燕翔的進攻已經徹底失敗。


    大鸚鵡剛剛口吐一道火球,轟碎了一座千丈大山,西嵐城內,一根火柱衝天而起,煙雲冉冉擴散開來,從極高的高空中,這一團鮮豔的蘑菇雲清晰可見。


    南雲霜、南雲雷已經離開船樓,來到了船頭甲板上。


    他們俯瞰著下方,偌大的西嵐城,此刻看起來隻是雞蛋大小,而那雞蛋的核心位置,那一團閃爍的蘑菇雲端的是醒目。


    南雲雷不由得驚唿道:“好家夥,好家夥,林雲氏那娘兒,她幹了什麽?她難不成啟動了西嵐城的城防大陣,直接下死手了麽?”


    如此驚人的動靜,在南雲霜、南雲雷看來,尋常天將傾盡全力,也難以造成這麽大聲勢的破壞。如此殺傷,隻可能是嫂夫人動用了城防大陣中的攻擊陣法,聚集一城之力才能做到。


    “不可能!”南雲霜皺起了眉頭:“西嵐城的城防大陣,在林勝死後,大陣樞紐,掌控在林氏幾個族老手中。那幾個族老裏麵,有人是我們的人……除非是幾個族老聯手,否則大陣不可能開啟!”


    “這是,有什麽變故?”南雲霜厲聲道:“加快速度,衝進西嵐城……不管城內發生了什麽,總而言之,今日,西嵐城,是我們的了!”


    西嵐城內。


    園林上空,盧仚鬆開了右手五指。


    燕翔雙手捂著脖子,重重的跪倒在船頭甲板上,不斷喘息著,嘴裏不斷有一條條口水流淌下來。他的脖子差點被盧仚抓碎,此刻好容易解脫開來,他心中滿是歡喜,同時對盧仚充滿了極度的恐懼。


    以自己的修為。


    看不清盧仚的動作,反抗不了盧仚的巨力,自己身邊最強的幾個族人,甚至無法對盧仚破防,連他的一層油皮都破不開!


    實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是對手。


    甚至,盧仚養的一隻鳥兒,其實力都如此可怕。


    燕翔苦笑,就這麽跪在地上喘息了一陣,可憐兮兮的看著盧仚——跪了,服了,降了,您怎麽說,咱們就怎麽做吧!


    熊苞呆呆的看著大鸚鵡一擊造成的動靜,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這是……傳說中的法術吧?是傳說中的神通罷?


    他們西嵐城三大首領家族修煉的《丁甲戰訣》,可以修煉到天將階的‘頂級’功法,唯一的自帶法術,不過是以體內火屬性的天力,凝聚一套增添防禦力的戰甲。


    哦,那一套火焰凝成的戰甲,也有一定的攻擊特效。戰甲溫度極高,若是普通士卒不小心碰觸,會被戰甲升騰的火焰燒成灰燼……其威能,最強能輻射身邊十丈範圍?


    大抵,就是這樣的威力了。


    實在是,《丁甲戰訣》並非什麽‘絕世神功’,也不是那些傳說中的天閥豪族的秘傳功法,能夠有這般秘法,已經算得上非常不錯的‘地方豪族級鎮族神功’!


    比起之前周老刀等人修煉的,連名字都不配有一個的大眾性功法,《丁甲戰訣》已經強悍得離譜了。


    但是大鸚鵡這一擊,這等宛如天災一般的可怕神通、強橫法術……誰見到過?誰聽說過?


    三大首領家族的精英族人,就算修煉到了天將境界,比起那些普通戰士,也不過是跑得更快、跳得更高、防禦更強,在戰場上,一個天將可以輕鬆的收割數萬、十萬普通戰士的性命而已。


    饒是如此,西嵐寨的天將們想要擊殺數萬、十萬的普通戰士,也要拎著刀槍劍戟,一刀一劍、一槍一戟的‘辛苦勞作’才行。


    就算天將的力量很強,兵器上激蕩的罡風、劍氣能橫掃百丈,一刀一劍能斬殺百人、數百人……想要擊殺數萬、十萬的戰士,那也需要劈出數百刀、砍出上千劍……而且,還要那些戰士傻乎乎的聚集在一起,從頭到尾一個都不逃的呆在原地和你拚命才能做到。


    而大鸚鵡的這一擊……


    十萬精銳,也是一擊破滅。


    熊氏,燕氏,有多少個‘十萬精銳’?


    服了。


    徹底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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