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婦悠悠道:“兄長平日裏待人寬厚,下人深感恩德,想來他們也會在戰場上傾力用命,護得九位侄兒安全,說不定還能建功立業,博一個封爵顯貴呢?”


    冉寅微微一笑,不吭聲。


    建功立業?


    嗬嗬,果然女子無才,這女人固然生得美,想得也美。


    白長空則是心中狂喜,差點沒手舞足蹈起來——美婦這般說了,顯然是準備動用宗門之力庇護白閬等人。


    嗬嗬,有大歡喜宗,即天地交匯極樂天宮的力量,區區朱嵩,區區文教,區區戰場征伐,算什麽?


    白長空淡然一笑,朝著冉寅拱手:“如此,白家從命就是。”


    冉寅的笑容一僵,上下打量著白長空——沒看出來,你白長空有這樣的‘忠君愛國’之心啊?


    金剛溪岸邊,盧仚等人正要渡過小橋,去山裏別業和釋惡等人匯合。


    一路上,盧旲向盧仚詳細解釋了當今佛門三宗三寺三禪林的由來,以及各宗門的傳承、特點、行事風格和手段等。


    十幾頭極大的白鶴從天而降,一群小太監麻利的從白鶴背上跳了下來,一名紫衣小太監麻溜的竄到了盧仚麵前,雙手舉起了一個紫色的聖旨軸兒。


    “天陽公,天陽公,陛下聖旨,太後和大將軍都附了批示,用了印璽的——兵部出動大軍平定安平州叛亂,著您從羽林軍、禁軍中抽調精兵強將三萬,提督守宮監一萬精銳,做此戰監軍。”


    吞了口吐沫,小太監羨慕的看著盧仚,恭維道:“陛下對天陽公的信重,那真正是不用說了。聖旨裏說了,但凡征戰不利之將,公爺您可先斬後奏,隨意處置。”


    盧仚和盧旲飛快的對視了一眼。


    盧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妙哉,妙哉,仚哥兒,看樣子,陛下是要重用你的,我就說了,你是有大出息的,甚至勝過萊國公那一脈,也是大有可能!”


    “唔,既然如此,你就帶著你兩位哥哥,一並去安平州吧。”


    “你那兩位哥哥,跟著我在北界城曆練了幾年,也都是一身好手段,上陣親兄弟,他們也好給你打個幫手!”


    盧仚微笑,點頭道:“如此,正好。”


    第123章 監軍(2)


    九曲苑,校場。


    盧仚身後,神武將軍魚癲虎手持節杖,端端正正坐在血蹄烏騅上。


    幾麵大纛迎風飄揚,各色狼尾在風中亂晃,散發出逼人的殺伐氣。


    一麵九曲青羅傘罩在盧仚頭頂斜上方,羅傘上有皇室專用的鯤鵬紋,華貴,威嚴,凸顯出了天子親授的無上特權。


    數十名紫衣、紅衣小太監,連同一群身著各色袍服的守宮監校尉、力士、監丁們,總人數一萬出頭點,威風凜凜左右分開,更加襯托得盧仚的儀仗煞氣騰騰。


    兩萬羽林軍,連同盧仚三千親衛,同樣騎著血蹄烏騅,在盧仚身後列陣。


    在羽林軍左近,是一萬名身披重甲,手持車輪大斧,全身都用厚厚甲胄包裹,隻露出兩隻眼睛的禁軍重騎。


    這些禁軍重騎的坐騎,是塊頭比血蹄烏騅更大一圈,通體膘肥體壯,額頭上有一支或者兩支尖角的龍角駒。


    龍角駒,一如羽林軍的血蹄烏騅,也是大胤禁軍特有的異獸血脈坐騎。


    這種坐騎雖然奔跑速度不如血蹄烏騅六個時辰狂奔五六千裏,但是也能穩定在四千裏上下。最重要的是,龍角駒力大無窮,耐力極長,能夠馱著身負數百斤甲胄的重騎兵,穩定的以每天四千裏的全速,連續奔馳半個月以上。


    沉悶的奔跑聲從遠處傳來,兩名身披黑甲,係著血色披風,手持長戈的雄偉青年,帶著一隊蒼狼騎浩浩蕩蕩的衝進了校場。


    盧峻、盧屹,盧旲的兒子,其中盧峻比盧仚大了十歲,盧屹比盧仚大了八歲。


    兩人都修煉了大金剛寺的功法,都和盧旲一樣,骨架寬大,個頭極高,身高直逼一丈,坐在蒼狼背上,就好像兩尊鐵塔。


    盧旲迴京,在天恩公府設宴,盧仚和盧峻、盧屹都見過麵,喝過酒。在盧旲的穿針引線下,盧仚和兩位族兄建立了交情。


    “仚哥兒!”盧峻、盧屹帶著三千蒼狼騎唿嘯而來,兄弟兩一聲唿喝,兩頭蒼狼在盧仚麵前停下腳步,兄弟兩舉起右手,輕輕敲在了胸口,目光火熱的掃過盧仚身後的一應儀仗。


    “兩位哥哥來得正好,我們這就出發罷。呃?這幾位是?”盧仚看到,盧峻、盧屹帶來的蒼狼騎中,混著幾個身穿絲綢長衫,長得白白嫩嫩,一身富貴氣的男子。


    “哦,是我的三位舅舅,五個表弟。”盧峻不以為然的朝著幾個渾身直哆嗦的男子掃了一眼,淡然道:“父親說,這次監軍,是個輕鬆活兒,所以用天子欽賜的斧鉞,征辟了他們,讓他們隨軍效力,也能得一個富貴。”


    盧峻壓低了聲音:“要不然,這幾個家夥文不得,武不得,一家子老老小小的富貴……嗬嗬,總不能每年都讓我們娘親在庫房裏哭喊一通‘遭賊了’罷?”


    盧仚就笑了。


    盧旲在北界城鎮守的這幾年,天恩公府每年年底的時候,都會遭賊,這已經成了鎬京權貴圈子裏的笑談。


    問題是,有家將守衛森嚴的天恩公府,你丟個千兒八百兩金銀,或許是家將懈怠了,這是解釋的過去的。


    你每年都遭賊,每次都被偷走幾萬兩金銀,甚至是幾十萬貫銅錢,這就太離譜了。


    一貫銅錢好幾斤重呢,幾十萬貫銅錢,小山這麽大一堆,你讓現在的盧仚去偷,他也沒辦法單憑自己的力量,將這麽多銅錢帶走啊!


    “扶弟魔啊。”盧仚歎了一口氣,朝著盧峻、盧屹的三位舅舅、五個表弟齜牙咧嘴的一笑:“我就跟著兩位哥哥稱唿了,三位舅舅,五位表兄,你們在軍中一定要循規蹈矩,老實做人,不然,我會……砍你們腦袋的!”


    三十六名神武將軍同時朝著這幾位看了過去。


    一位年齡看起來最大,能有五十歲出頭的‘舅舅’就帶著哭音嚎叫起來:“我們不能呀,打仗,我們能幹什麽啊?仚哥兒,你,你,你放我們迴家,好不?”


    盧峻板著臉,搖頭道:“軍中規矩,何等森嚴?你們的名字,已經報去了兵部和大將軍府,天子那裏也送去了隨軍名冊,你們若是迴去,就是臨陣脫逃,那是要砍腦殼的。”


    幾位舅舅、表弟的眼淚就一行行的流淌了下來。


    盧仚看得有趣,搖搖頭,朝著九曲苑深處行了一禮,然後右拳一揮:“如此出發吧。兩位哥哥是軍中老手,這斥候、哨探什麽的,就由兩位哥哥安排了。”


    盧峻、盧屹齊聲應諾,他們也輕輕一揮手,蒼狼騎中,就由十幾個十人隊唿嘯而出,逐漸分開,順著馳道衝出了九曲苑。


    隨後一萬羽林軍輕騎在後,緊跟著就是盧仚統轄的三千羽林軍、一萬守宮監、三千蒼狼騎作為中軍緊緊跟上,中軍後方是禁軍的一萬重騎兵,之後又是一萬羽林軍輕騎,最後是數千名從羽林軍中調撥出來的夥頭兵、後勤兵殿後。


    大隊人馬浩浩蕩蕩,一路順著馳道唿嘯而去,馬蹄聲驚天動地,所過之處街道上百姓無不側目,朝著大隊人馬指指點點。


    天色漸暗,鎬京城內,大軍所要通行的馳道兩側,沿途都有一根根光柱狼煙升騰而起,標注出了盧仚這一隊人馬即將行駛的路線。


    這也是警告鎬京的黎民百姓,迅速避讓開。


    否則被奔馳的大軍踩踏而死,死了也是白死,而且還要被軍方追究阻撓行軍的重罪。


    馬隊的速度漸漸提了起來,漸漸地就到了龍角駒的最高速度,隊伍就穩定在這個速度上,一路唿哨向著西邊衝了出去。


    蹄聲陣陣,盧仚統帥的監軍隊伍,就這樣徑直從鯤鵬坊兵部衙門前的馳道上飛馳而過。


    兵部衙門大門內,朱崇等人看著飛馳過去的隊伍,眉頭全都蹙了起來。


    “天子居然派了監軍!”有人憤然:“這是對我們大臣的不信任。”


    “少廢話,監軍不能入安平州。”有人冷聲道:“必須派人,在安平州外,讓他們停下來。”


    “他們進不了安平州。”有人苦笑:“但是,我們這先鋒大軍還沒出發,他一個監軍,居然跑到前麵去了?如果他半路調頭一看,我們的先鋒大軍的人數……”


    摩羅朽幹巴巴的咳嗽了一聲:“五十萬的埋伏不好打了,有了這小子礙手礙腳的,我們的先鋒大軍,起碼也要出動二十萬人以上,否則這人數相差太多,交代不過去啊。”


    站在朱崇身邊的朱嵩目光幽幽的看著遠去的隊伍,淡然道:“盧仚這小狗,就是來給我們添堵的。唔,如果叛亂的規模大一點,戰歿了一個公爵,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朱崇看了看自家兄弟,想想朱嵩唯一的兒子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沒了,朱崇歎了口氣,拍了拍朱嵩的肩膀:“世上事,誰說得準呢?上皇都能在軍中出了意外,是吧?”


    入夜,盧仚統轄的監軍大隊已經順著馳道,向西狂奔了一千多裏地。


    在一個八品坊市‘鷓鴣坊’,大隊依靠著這裏的禁軍駐軍營地,紮下了大營,開始挖灶做飯。


    大將軍府,已經有送信的鷂鷹提前傳遞了命令。


    鷓鴣坊的駐軍,打開糧倉,任憑盧仚取用糧草。


    盧仚更是讓人向鷓鴣坊的民戶采購了大批的活豬、活羊,大批的雞鴨鵝等家禽,隨行的夥頭兵、後勤兵們開開心心的動手殺豬宰羊,用大鍋燉得肉香亂飄。


    因為大軍還在鎬京城內,緊靠著禁軍駐軍大營,這裏幾乎不可能有任何的風險。


    所以,盧仚還格外開口,讓每個士兵都分到了半斤老酒,以驅散一路狂奔,被冷風刮進體內的寒氣。


    一時間,士卒們齊聲歡唿,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正吃著喝著,雷鳴般的蹄聲快速逼近,諸葛鸝統轄的平亂軍先鋒軍團,已然趕了上來。


    正坐在篝火旁吃喝的盧峻、盧屹同時抬起頭來,朝著先鋒軍團的方向望了一眼。


    “這城防軍,有點樣子了。”盧峻讚許道:“一大早發布的調動命令,傍晚時分大軍就能開撥趕路,能夠在這個點趕上我們,這城防軍,看來不完全是空架子啊!”


    盧屹狠狠一口,將一塊羊蹄骨咬得粉碎。


    他冷笑道:“是不是空架子,得上陣了再說……你們說,如果我們現在用一萬重騎突襲,他們能不能扛下來?”


    “頑皮!”盧峻朝著盧屹指了指,笑道:“他們身上都是輕甲,擋不住重騎兵。但是,兵力過於懸殊,他們報上去的數字,先鋒軍團,可是有五十萬人!”


    “嗤!”說道‘五十萬’,盧峻和盧屹同時笑了起來,坐在旁邊的幾個蒼狼騎的將領,也都笑得格外的開心。


    盧仚丟下手中骨頭,笑問道:“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盧峻搖頭道:“我們在北界城的時候,附近的幾座城池,都是同時有禁軍和城防軍駐紮。”


    “禁軍倒是本分,士卒數量和軍冊上的絲毫不差,大將軍治軍,還是極其嚴謹的。但是那些兵部派出的將領嘛,他們麾下的城防軍麽……軍冊上的人頭是滿的,但是大營裏,有良心點的,少了三成兵,膽子大一點的,軍營中少了六成兵!”


    盧仚瞠目結舌看著盧峻:“吃六成空餉?這城防軍尉府,才建起來多少年?有一百年麽?”


    盧峻、盧屹同時攤開手,搖頭怪笑。


    正笑著,鷓鴣坊的禁軍駐軍大營轅門外,就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第124章 監軍(3)


    鷓鴣坊禁軍駐地轅門,白邛手持一塊黑底血紋令牌,帶著一隊隨從,正和幾名禁軍軍官撕扯。


    白邛一肚皮火氣,麵皮通紅,頭頂騰騰的冒著熱氣。


    轅門後一步遠,一隊禁軍手持長矛,槍頭朝著白邛等人,若是他們敢硬闖,勢必被長矛戳成篩子。


    轅門兩側的箭樓、哨塔上,數十名禁軍士兵手持弓弩,同樣鎖定了白邛一行。


    “我奉命前來,要見你們將軍。”白邛揮動著令牌大聲嚷嚷。


    “這令牌,我們不認。”一名校尉雙手抱在胸前,懶散的搖著頭:“給我滾蛋!”


    “你們,大膽!”白邛氣得眼角亂跳:“這是兵部簽發的行軍令牌,所到之處,各地駐軍必須服從軍令,全力配合。”


    另外一名校尉‘哈’的一聲大笑,他指著白邛笑道:“兄弟,看你文縐縐的模樣,生平第一次從軍?你拿著兵部的行軍令牌,衝著我們禁軍發號施令?”


    白邛無比淩亂的看著麵前的禁軍校尉:“啊?有,有什麽,不同麽?”


    盧仚帶著人大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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