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和一句話剛說完,禦子柴就迴了神,反射性地低頭側身閃進房間。他一動,千葉和就鬆了支著門的手轉身往裏走,邊走邊撩了毛巾擦頭發。


    部長大人表示隻看了自家青梅竹馬的背脊一眼又差點晃了神。他迅速地扭頭關門,“冷還光著上身來開門,快去穿衣服。”


    千葉和不滿地“嘖”了一聲:“誰讓你挑我剛洗好澡的點來敲門,怪我咯?”他從床上撈起剛剛從背包裏拿出來的換洗衣服就晃進了浴室,再出來時衣服已經穿好了,頭發還沒擦幹,一縷一縷的搭在一起。


    因為剛洗完澡一身舒爽,千葉和的心情還算不錯,他站在浴室門口,用毛巾兜著頭一邊擦一邊問:“所以?你有什麽事?”


    禦子柴就抄著手站在門口,靠著一側的牆壁看千葉和一邊把一頭黑毛搓得亂七八糟,一邊來迴晃悠,就這麽忍著想笑的衝動直到自己被問話了才開口:“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問題他中午就想問了,就是被千葉和一句話打了臉,根本沒說出來。


    “還能有什麽,遊泳部合宿訓練,渚那個家夥一定說要到無人島訓練才帶感,就過來了。”說起自家遊泳部的小夥伴們,千葉和一臉無語:“……還是露營,一共就帶了兩頂帳篷,鬼才要和他們擠。”


    他雖然是用無可奈何的語氣在抱怨著,可是禦子柴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這個傲嬌的家夥其實心裏還是挺開心的——


    千葉和的性格就算變得再誇張,他的本質其實就那樣,非常好懂。


    部長大人輕輕地“嗯”了一聲。


    對於禦子柴來說,不久前迴國的千葉和是和他共享著童年記憶的重要存在。


    但現在他和千葉和根本沒在一個學校,因為千葉大叔搬了家的關係,他已經有了新的環境、新的生活,甚至現在的朋友圈子都和他遠遠錯開……那麽對於現在總是用惡劣態度來對待他的千葉和來說,他又是被放在了怎樣的一個地位?


    禦子柴開始不確定了起來。


    千葉和的態度變得太多了。在知道了他先前的遭遇後,禦子柴曾經一度把他對自己的態度變化和自身的性格大變歸咎於曾經的經曆和身體的問題,可現在看來似乎又不全是因為這個。


    從重逢到現在,兩人之間幾乎每一次見麵,千葉和都在拒絕他的靠近——“別碰”、“不要靠近”這類話禦子柴已經聽得耳朵都要長繭了。


    可關鍵問題是千葉和拒絕他做的事,那個不良混混卻可以做。


    這對禦子柴來說一開始無疑是個無法理解的問題,可在上次在岩鳶商業街上無意間撞見這兩人並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之後,又結合了自家青梅竹馬對待自己的態度,禦子柴就算主觀上再不相信也慢慢想歪了。


    千葉和該不會是……喜歡同性`吧?


    因為正在和別人交往所以避免和他有太多接觸什麽的……


    交往的對象會吃醋什麽的……


    避嫌什麽的……


    ……不細思也恐極。


    部長大人不喜歡懷疑別人,他決定直接開口問——隻是對於現在的千葉和,問得太直白搞不好反而會惹他炸毛。


    斟酌了一下問話的方式和用語之後,禦子柴盡量用比較輕鬆的口吻發問了:“之前都沒有問過你,迴國之後除了我,還有見過其他人嗎?”


    千葉和一愣,放下了擦拭頭發的手:“沒有。你也知道我老爸搬家了,迴來之後除了你,別人都沒見過。”


    禦子柴輕哼一聲作為迴應,把話題繼續了下去:“上次共同訓練你走了之後,我無意間聽見你們遊泳部的幾個部員討論你剛轉入岩鳶高校就打架什麽的……你們學校的‘風俗’麽?”


    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被小夥伴們背後議論過,千葉和一眯眼,一邊想著迴頭好好給他們來一出懲罰y,一邊沒好氣地迴答:“還不是緒方那個腦殘!一開始說覺得我好欺負,跟我打了一架之後又像一塊牛皮糖一樣根本甩不掉,神煩!”


    緒方?


    禦子柴眉頭一皺,“就是我見過的那個不良少年?”


    千葉和應了一聲,倒退幾步,把手裏的毛巾扔進浴缸,然後隨意順了順擦得亂糟糟的頭發,迴過頭來直直地看著他:“……你來就找我閑聊而已?”


    禦子柴沒理他,徑自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既然知道是不良少年就別和他呆一起。”


    千葉和眼裏閃過一抹詫異,隨後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這算什麽。”


    “和這樣的人做朋友有什麽好處?”禦子柴說出這樣的話,心情多少也有些複雜——雖說有正當理由,但畢竟他確實是帶了私心在勸千葉和的,在略有心虛的情況下,他搬出了千葉和家老爸來做不在場助攻:“千葉大叔知道了也會擔心你的。”


    千葉和一挑眉,長腿一邁朝禦子柴麵前一站,因為沒禦子柴高所以隻能微微仰著頭,但他一雙墨綠色的眼睛卻氣勢十足:“你這是要管著我?我的交友權利什麽時候你也有發言權了?居然還把我老爸抬出來壓我?你以為你是誰?”


    他的語速極快,一連串毫不客氣的反問劈裏啪啦砸了迴去,這讓禦子柴的火氣也不自覺地上來了:“那種不良混混哪裏值得你和他交往?”


    “我樂意!”千葉和即答:“緒方對我怎麽樣我心裏有數,要不要和他交往也是我的權利。”他討厭別人來幹涉他的私事,同樣也非常討厭被這麽直接地說教,特別是禦子柴竟然還搬出長輩來壓他。


    禦子柴聽到這裏表示驚呆了:“你居然喜歡那樣的——”


    千葉和最厭惡這種被管教的方式,禦子柴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下踩到三顆雷,自然就悲劇了。


    “對我就喜歡那樣的!”因為被惹毛了,千葉和在生氣狀態下完全就是口不擇言中的戰鬥機,“這和你沒關係!也不會有關係!”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頂著這樣一張臉,即使是氣得抓狂了,在別人眼裏看來卻反而沒那個意思了。


    至少禦子柴就沒意識到他這是真生氣了。


    ——有誰生氣的時候眼睛亮亮的臉紅紅的啊?這種表現不像是因管教而被激怒,反而更像是秘密被戳穿而惱羞成怒好嗎!


    禦子柴扶額內心os:臥了個大槽!我的青梅竹馬真的是個同性戀!


    察覺自己發現了千葉和的這個見不得人的秘密(?)之後,禦子柴有種想要胸口碎大石的衝動!!尼瑪作為一個直男,曾經他是不能理解同性之間有什麽好戀來戀去的啊!


    但對象要是千葉和這樣的還真難說啊!誰讓他長得比女人還好看啊有木有!!


    可是……那個不良少年對千葉和是認真的?


    還是說隻是因為千葉和長得好看,打算就這麽玩玩?


    想到剛剛開門時自己那種對千葉和產生的驚豔感和無法直視感……禦子柴頓時覺得這種情況有點不妙!


    心理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不說,部長大人餘光掃見千葉和露在寬敞領子外頭的兩根鎖骨,瞬間就在和自家青梅竹馬眼神交流的戰鬥中敗下陣來。


    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留下了沉痛地(?)一聲哼,也沒再說什麽,居然就轉身拉開門,落荒而逃了。


    千葉和瞪著洞開的房間門目瞪口呆,好心情被毀,戰個痛的對象又突然跑了,滿腔怒火沒地撒,最後皺著眉黑著臉把門一甩,看著它“砰”地一聲關上,轉身撲上了床——


    “禦子柴你這大傻逼——氣死老子啦!!!”


    因為生氣了連睡前俯臥撐都沒做就悶頭睡覺的千葉和完全不知道半夜裏下起了暴風雨,也不知道在海邊露營的小夥伴們經曆了各種波折和苦難(……),總之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一清早了。


    昨晚睡前頭發沒全幹,一覺醒來一照鏡子,滿頭亂毛怒發衝冠的樣子把千葉和自己都嚇了一大跳,隻好又衝了個澡把一頭黑毛又洗了一遍,把自己收拾幹淨出門已經是半小時之後的事了。


    千葉和醒得早,太陽才剛升起沒多久,照在他身上隻有一絲絲暖意。


    海邊兩頂帳篷裏一個人也沒有。


    千葉和抄著手看向大海,四朵水花劈裏啪啦地往本島靠近,大清早的海邊非常安靜,千葉和還能隱約聽見真琴在說話的聲音。


    ……這幾個人不好好睡覺,一大清早就開始發瘋???


    對此完全是一頭霧水的千葉和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正往他這兒遊過來的小夥伴們,愣了好幾秒鍾之後往昨天吃晚飯時坐過的硬木椅上一坐,看著那四朵水花忽然就笑了。


    果然年輕真好啊。


    千葉和迎著朝陽微微眯著眼,墨綠的瞳孔在晨曦中折射著通透的光,勾起的嘴角讓他的臉部表情徹底柔和了下來,融在淡金色的曦光中恍若神祇。


    馬路另一側,晨跑路過海邊的禦子柴正好就迎上了這樣一幕。他不由自主地就停下了腳步,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盯著海邊正目視前方的黑發少年。


    ……沒看到過。


    千葉和的那種笑臉,他一次也沒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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