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審過之後,映月便安然無事被放了迴去,其實原本就不幹她的事,不過做樣子訓斥了她一番。


    迴到下處,薑嬈當值還沒迴來,天色已近黃昏,屋裏沒掌燈,昏昏暗暗,在她眼裏卻是無比的踏實,黑暗,能將自己隱藏,不管是神態表情,還是心思*。坐在自己的炕鋪上,吊了一天的心,在接觸到軟滑錦被中熱暖的銅湯婆子後,總算是放平在了胸口窩。


    靜下心來,細想今日的事,不禁有些後怕。才不過一日光景,戴螢和綠杏兩人便芳魂永逝,本來因為手下有兩個新晉宮嬪而一時風頭無量的成嬪被褫奪封號,成了戴嬪,還連著禁足半年。


    半年的時間,看著不長,可是這後宮的女人如雨後春筍,一茬一茬冒得飛快,半年後,指不定現在在哪個旮旯裏窩著的姑娘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還有大阿哥生母惠妃年前剛得了協力六宮之權,卻才不足一月,就被皇帝撤了。滿人向來推崇子以母貴,她本想著助胤褆一臂之力,卻還是與權力失之交臂。


    映月搖搖頭,心道惠妃倒是可惜了,因為是儲秀宮的主位就被無辜連累。不過,提起大阿哥,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她腦海。或許,惠妃根本就不是無辜被牽連,而是康熙故意借此次的事情對她發難?


    惠妃入宮年歲已久,是五妃中生育最早的,而且娘家勢力又顯赫。好像大阿哥一直對儲君之位虎視眈眈,太子近年行跡愈發惡劣,胤礽一旦倒台,在他人眼裏,最有可能上位的便是大阿哥胤褆。


    康熙最忌憚皇子覬覦儲位和皇位,斷然是不能再讓惠妃的位分有所晉升。不想晉她位分,卻也不能做的太過明顯,以免有失公平。


    年前春節將近,佟貴妃又著了風寒,為協助佟貴妃,康熙便讓德妃、惠妃、宜妃三個位分高的妃子幫著協理六宮。康熙心裏大概不願讓惠妃擔此重任,但是單單跳過惠妃,卻會顯得太突兀。


    所以,康熙麵上雖分派了她協力六宮的權力,卻到底是一直都在尋著機會對她發難的。今日恰巧趕上了戴螢的事,康熙便借此機會去了惠妃協理六宮之權,看著是因為她督導宮裏低級妃嬪不善,實際上究其根本,真正原因卻在大阿哥身上。


    映月心裏歎服,果然,應了那句話:薑還是老的辣!


    可是,惠妃到底還是可憐,或者說是這宮裏的女人可憐,被自己的枕邊人算計,也算計自己的枕邊人,可悲又可歎!


    薑嬈下了差,一進屋就看見映月坐在床上,也未點燈,隻就著月光,抱著膝發呆。連她進來了都沒發覺。她心裏一慌,想起今兒當值時聽說戴螢和綠杏死時,映月就在旁邊,定是見了血腥的場麵,嚇傻了!


    忙一邊找出火折子點上燈,一邊急切地喚她:“映月?”


    映月聽見叫聲,迴過神來,眯著眼睛待適應了眼前突來的燭光,才看清薑嬈的一張俏臉上滿是焦急,忙迴道:“你下值了?今日可安好?”


    薑嬈歎一口氣,將燈籠擺在炕前案幾上,輕輕坐到她身邊,皺著眉問:“我倒是安好,隻是你安不安,好不好?”


    聽見薑嬈如此說,便知道她大概是擔心她受了驚嚇。雖然當時,戴螢血濺如注的場景是很恐怖,但是她的心裏承受能力卻還不至於那麽弱。


    “我沒事,隻是可憐了綠杏。”


    其實,她心裏也有一絲愧疚,若不是她繡的那方帶血布條,或許綠杏不會那麽決絕與戴螢同歸於盡。她本以為綠杏懦弱,恨戴螢,不過就是倒向她這一邊,指正戴螢,卻沒想到,她如此狠絕。


    “綠杏怕是自戕死的,怕是入不了陵園子,能埋到哪去呢,不會在郊外找個地草草埋了吧?”若真是那樣,她就覺得更愧對她,得想個法子為綠杏找一處百年之所。


    薑嬈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就算不能葬入妃園,也斷不會找個地方草草掩埋,畢竟是侍候過萬歲爺的人,身子已經是萬歲爺的了,定是不能放在醃臢地方的。”


    聽她這樣說,映月便放下心來。


    “隻是,想不到,咱們進宮才兩年,同住一屋的人,就已經沒了兩個了。世事真是變化無常。映月姐姐,咱們即已結拜了姐妹,以後,咱們姐妹倆一定要相互扶持,不能輕易送了性命。”薑嬈說的言辭懇切,眼中帶著淚光。


    她點點頭,對啊,在宮中生存一定要相互扶持。不禁要和姐妹之間互相扶持,還要和胤禛之間相互扶持,不管過程如何艱辛,結局總對自己總還是有利無害的。


    但是卻也不能一味相信別人。要給自己後路,綠杏就是最好的例子。


    戴螢綠杏一事,被佟貴妃以兩人失足墮井為由遮掩過去,信與不信,大家心知肚明。


    春天來的快,去的也快,仿佛昨日河水還結著冰,柳樹才剛發芽,今日就已見菡萏滿渠,蟬鳴菀柳。


    灰褐色冬裝換深綠色春裝,再換淺碧色夏裝,卻永遠是統一的製式,框在規矩的框子裏。


    映月已有三四個月未見胤禛,聽梁九功說是康熙令他去考察安排巡幸塞外的行程。說白了,就是皇帝出行,需要開路先鋒隊,胤禛便做了這領頭羊。


    康熙每隔幾年就要巡幸塞外,名義上是為了九月的木蘭秋獮,其實真正目的是為考察和震懾蒙古各部落。


    時近五月,行圍的名單已經確定下來,皇子分兩批到達,除去早就到了熱河安排打點的胤禛和十五阿哥允祄外。大阿哥胤褆,太子胤礽、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禎、十六阿哥胤祿都隨行在側。


    隨行女眷有宜妃、良妃、還有十格格舜英。令映月十分意外的是,隨行名單最後還添上了惠妃。惠妃正月裏才被懲處,現下又被康熙指定隨行,到讓她覺得十分奇怪。


    難道是康熙又記起惠妃的好來了,畢竟是跟在身邊多年的人,總有些夫妻情分在的。


    可是錦繡的一句話,就讓映月瞬間明白,和皇帝談感情,簡直比登天還難。錦繡在看了隨行名單後,隻說了一句話:“打一杆子,再給個甜棗。”


    打一杆子,再給個甜棗!很明顯,康熙的用意在撫慰惠妃背後的家族勢力。無故被牽連,撤了協理六宮權,若是再冷落她,排斥打壓大阿哥的意圖就太過明顯了。


    熱河行宮從康熙四十二年起就開始修築,到今已有五年時間,已經初具規模,雖未有七十二景,三十六景卻將齊備。其中,由喀喇沁草原和翁牛特草圍成的木蘭圍場,最為壯觀美麗。


    木蘭圍場北控朔漠,南拱京城,戰略地位極為突出。自從康熙四十二年後,每至熱河,每年都要在這裏以行圍狩獵。其實就是推行“肄武綏藩”的國策,為了達到控製蒙古、震懾北方的羅刹國的目的。


    康熙四十五年五月初十,康熙一行人抵達熱河,駐蹕熱河行宮。


    端凝殿司衣沒有不跟隨皇帝出行的道理,李玉公公年歲大了,錦繡便隻帶了映月和小鱗子兩個人。薑嬈是禦前奉茶的,自然是隨侍跟駕的。


    早鶯在毓慶宮早已從灑掃宮女晉升為太子的隨侍宮女。玉璋也頗得惠妃歡心,此次行圍便把她也帶了出來。


    映月和薑嬈隨的是聖駕,不能在女眷堆裏打轉,交談的機會並不多。


    熱河行宮雖不如紫禁城繁華巍峨,卻是別有一番天闊地寬的風味。映月她們也分到幹淨敞亮的屋子,錦繡一路上就嚷嚷著累的慌,映月也覺得身體有些累,但是心裏卻高興,權當出來旅遊一趟。總算能出了紫禁城那方形天、方形地,出來透透氣。


    薑嬈卻比錦繡更嬌貴,才到熱河,就已經撐不住了,躺在床上不能起身。梁九功傳太醫給看過,說是舟車勞頓,體虛血弱,再加上水土不服,需要休養一陣子。


    本來因為是出行,禦前侍候的人就不多,現在薑嬈一病,禦前反倒隻剩了鬆雲姑姑一人奉茶。梁九功就找到了錦繡,想將映月借過去幾天,為著今日蒙古各部來圍班的事忙不開,權當代替薑嬈值班奉茶。


    映月本不願意,本來自己就夠招惹宮人羨慕嫉妒的了,若是再一蹦到了禦前奉茶,這不是把自己往那個火坑上推嗎!可是,又轉念一想,現在已經是康熙四十七年了,貌似太子胤礽第一次被廢就是在今年,好像就是在出塞的迴程途中被廢。


    如此算來,還是往禦前奉茶的好,總歸能探聽到點什麽消息的,或許能在關鍵時刻助胤禛一臂之力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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