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蘇家前院燈火通明,四周更是點了好幾個篝火堆,除了照明用就是用來取暖的,現在已經入冬晚上寒涼,中間分成兩排的小按桌,中間是一個個的燒烤架,雲氏兄弟,江家兄弟,跟幾個小廝在中間忙活著,淩熠辰跟方景同看大家忙得熱火朝天,不由得也加入了進去。


    隻有蘇楠,崔之浩跟江老爹三個沒有動,因為他們要吃的烤肉,有蘇箐璃跟小喜負責,不是他們不疼蘇箐璃了,而是這烤肉,隻有蘇箐璃烤出來最好吃,火候掌握正好。


    “江伯父,您先吃”崔之浩接過小喜遞來的盤子,先給了江老爹一串,等他接過之後,抓起其中一串就往嘴裏送,一口吃下去,盡管燙的他直哈氣,也舍不得吐出來。


    “哎喲,絕味。”


    蘇楠看著他那丟人的樣子,稍稍偏開眼,然後優雅的拿過一串,用筷子一片一片的擼下來,放在一邊的碗裏。


    “蘇楠,你也太獨了,這裏一共十串,你一個人就霸占了八串”崔之浩吃完再去伸手的時候,就看到光溜溜的幾根簽子,上麵的肉一點沒有了,在一看那肉都在蘇楠麵前的碗裏,要不是威懾於蘇楠的淫威,他真的很想上手搶。


    “小喜,給大奶奶送去”蘇楠看都不看崔之浩,開口喊了一聲小喜。


    崔之浩一噎,本來也有點小意見的江老爹也愣了一下,要是沒記錯的話,剛才女婿自己都沒吃吧。


    “是”正在穿肉串的小喜一頓,然後在一邊的溫水中洗了手,接過那小碗,再用小盤子托著,快步的朝主院走去,現在天氣冷,要是不快一點,這肉該涼了。


    一邊走一邊想著,大公子對大奶奶真好,什麽時候都不忘大奶奶。


    “蘇先生,這是學生烤的,您嚐一嚐”方景同從那邊端著一個盤子走過來。


    “恩,有心了”蘇楠挑了挑眉,雖然方景同跟淩熠辰身份尊貴,可是自從他們尊父命到香山書院拜見蘇楠,且蘇楠接下那份禮的時候,他就等於是他們的老師,師同父,他們尊敬孝順蘇楠也是應該的。


    隻是他沒想到他真的會做到這一點,畢竟到目前為止,蘇楠還沒教過他半點東西。


    “先生,聽說這個酒是裴記的珍藏,不知能不能。嗬嗬。這麽好的烤肉要是配上好酒,肯定好滋味”方景同見蘇楠吃了,然後蹲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的開口。


    “馬元去酒窖拿些酒出來。”蘇楠先是看了方景同一眼,然後對著那邊跟雲氏兄弟鬧成一團的馬元道。


    “謝大公子。雲六,雲七,你們跟我一起去”大公子雖然不好酒,可是蘇家的酒窖卻藏著不少好酒呢,有裴記送的,還有珍饈閣送來的,還有就是雲一在外麵收羅迴來的。


    “這酒太過醇厚,不宜多喝,何況,出門在外,喝酒容易誤事,以後盡量別喝”蘇楠看著方景同,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


    “學生謹記先生之言,隻是這是在先生家,喝多了也沒事?要知道在太淵那邊,可是難得喝到這邊的美酒”酒看著是水,但卻是用糧食釀出來的,太淵那邊耕地越來越少,吃的都不夠,哪有多餘的糧食的來釀酒,當然也不是說太淵那邊就沒有酒,隻是大多都是用雜糧釀酒,可雜糧酒哪有純糧酒來得醇厚呢。


    還有就是太淵的釀酒技術本來也比不上中原淩墨的。


    “給,別在這裏磨磨唧唧的,耽誤我們吃肉”崔之浩左看看右看看,拿起一壇酒就丟了過去。


    “謝先生,謝崔大人”目的達到,方景同一溜煙的跑了,迴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的小廝寒商立刻把烤肉送上來。


    “這小子,心思不少”崔之浩看著蘇楠耳邊來了一句。


    “看著還不錯”心思是不少,可身在那樣的環境要是沒幾分心思,隻怕活不到成年,難得的是他知道什麽時候該動心思,什麽時候不能動心思,這分寸拿捏才是最難的。


    “大公子,這是大奶奶特意燉的湯,說是這湯能夠緩解酒氣”小喜很快迴來,可是卻端迴來了一盅湯。


    老夫老妻的,要不要這麽膩歪,崔之浩撇嘴在心裏說了一句,臉上卻熱情的得不得了“唉喲,還是嫂子心細,來,江伯父,蘇楠,我來給你們盛湯”


    “小小姐,奴婢來烤吧,您也過去喝點湯,大奶奶說了隻吃烤肉,容易上火”


    “小喜,你先去給我姥姥送些烤肉過去,一會再來換我”蘇箐璃看那邊吃得熱火朝天的幾個舅舅,指望他們,姥姥肯定吃不上。


    蘇家這邊其樂融融,熱鬧非常,何家這邊也不差,何富一點沒藏私,除了幾隻野雞讓她娘單獨的燉了,給家裏的女人吃,其餘的野豬,狼肉,都直接擺在了院子裏,架上幾口大鍋,在院子燉著,那肉香飄出去好遠。


    “佩姐,你們這邊獨門獨戶就是好,怎麽鬧騰也礙不著別人家”謝壯的娘連氏,看著院子裏麵一二十個男人鬧哄哄的,這肉香更是讓人忍不住流口水,想著要是在他們家,左鄰右舍的還不都上門來了。


    “你們也可以把放在蓋在這邊啊,反正你們在這裏的也有地”何富的娘王氏知道她在想什麽,村口那邊人家雖也不多,可是卻跟謝家那幾房都挨著,前不久村裏出這麽大的事,還不都是因為謝家三房那個娘們鬧出來的。


    要是她,早就蓋房子搬出那裏了。


    “你也知道,咱們那地都在山腳下那邊呢”連氏聽了這話眼睛一亮,可想到自家那地在南山腳下,在一想今天小香山的事情,心裏就直打鼓,他們家可沒有蘇家那麽多人。


    “這還不好辦,把院牆壘高一點就行了,我家當家的說了,咱們家的院牆也得加高呢”王氏今天也嚇得不輕呢,那可是狼啊,一直都隻聽說過,從來沒見過,今天要不是遇上的是蘇家,她打死都不會讓兩個兒子出去。


    “娘,剛才富哥跟我說了一下,咱們一家能分得一頭狼,還有二十斤的豬肉,這麽多肉,咱們怎麽處置,用鹽醃製起來嗎?”林蘭芝這時候從外麵進來,看著王氏一臉愁容的說道。


    以前沒肉吃,可現在肉多了,也愁人呐。


    “不用,這二十斤豬肉,你娘家那邊送五斤,我娘家那邊送五斤就去了十斤了,狼肉也一家送十斤,剩下的做成熏肉,慢慢吃”


    “娘,你會做熏肉?”林蘭芝驚訝了,她怎麽不知道婆婆還有這份手藝呢。


    “是啊,是我外祖母那邊的手藝,她傳給了我娘,後來我娘又傳給我們姐妹,隻是以前飯都吃不上,更別說肉了,自然也沒機會做熏肉”要不是因為今天家裏突然這麽多肉,她還想不起這個來呢。


    “娘。奶。肉。吃肉去。”何敏敏娃端著個小碗,從外麵跑進來,讓她娘給她去打肉吃,讓林蘭芝一陣為難,她雖然已經嫁人,也不是新婦了,可是外麵這麽多的男人,她也不好這麽出去吧。


    “哎喲,這富哥兒跟你爹怎麽迴事,幾個大男人都在,居然連敏哥兒要吃的都顧不上”王氏一看孫子那饞樣,臉色立刻就不好了“乖孫,奶奶給你打去”


    王氏可不是林蘭芝,她可不怯場,走到院子裏,到大鍋那邊,就給孫子打了滿滿一碗肉,然後直接將孫子領到自家男人那邊,張嘴就是一頓數落。


    何達跟何富父子兩都傻眼了,在看看嘴角還有明顯的油質的敏娃,這話怎麽說的,他們餓著孫子(兒子)了,怎麽可能呢?


    “奶,肉,吃肉”敏娃人小,王氏的話又太快,他沒聽明白,他隻想著要奶跟娘吃肉,於是拉著他奶奶的手喊道。


    “敏娃他奶,孩子是讓你吃肉呢”何達自然知道孫子吃飽了,現在又聽他這麽說,瞬間就懂了孫子的意思,可是這孫子隻顧著孝順他奶,心裏難免有些酸溜溜的。


    “啊。”王氏看著丈夫,在看看孫子,眼眶不由得發紅“奶的好孫子,奶吃,奶吃”


    這麽一個小插曲,有些人看到了,有些人沒看到,譚武看著敏娃隨後不由自主的朝另一邊的謝家人看去,看著其中一個亭亭玉立的身影,對麵的人好似有所察覺的迴頭,看到譚武,臉色一紅,趕緊扭過頭去。


    “慧姐兒,怎麽了?”


    “大哥,我沒事呢?”


    謝壯本就不是多麽細致的人,見妹妹說沒事也就沒在多問了。


    反倒是在一邊吃得滿嘴油,又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譚武身邊的花氏,一臉笑意的拍著兒子的肩膀道“好小子,有眼光,這謝家跟何家如今都發財了,你要是娶了謝壯的妹妹,以後那鋪子你也能有一份?”


    譚武聽了他娘的話,臉色瞬間黑了下來“娘,別胡說八道,還有,你要是在這麽口沒遮攔的,就再也別想走出家門”


    “娘不說了,不說了”花氏這才迴想起,如今的兒子已經不是幾年前了,他真的說得出就做得到。


    這一天村裏很多人都以為蘇家那麽多肉,必定會送些到村裏,卻沒想到,直到第二天下午,也沒有見到一星半點,不少人在暗地裏說蘇家小氣,還有一些人自然明白了蘇家的態度。


    這世上從來不缺少聰明人的,至於那些不聰明的,也不敢去挑釁蘇家,所以不管村裏人什麽態度,什麽反應,都跟蘇家沒什麽關係。


    蘇楠在這次打獵過程中,真正了解到了女兒的本事,所以他不在阻止女兒冬日進山,當然了得有人陪同的情況下,才行,還讓女兒從主院的繡樓搬到了她的院子去住,還在她的院裏設置了一間藥房,跟老院那邊的藥廬差不多,隻是小了一點。


    而老院的藥廬也不是荒廢不用,而是留給了蘇楠,蘇楠雖然辦了書院,可是他隻是掛個名,一切事物他決定交給書院的幾個先生一起處理。


    他給那幾個先生的理由是,他的精力有限,他還要留著時間陪妻兒,這個理由一出,讓書院所有先生絕倒。


    蘇青雲在妹妹搬出主院之後,他也搬到了自己的竹笙居,小雲霄緊跟大哥的步伐,也搬去了玉笙居,主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江氏有些不習慣,可也沒有反對丈夫的安排。


    也或許她自己隱隱察覺到了一點,孩子大了,終究是會離開他們的。


    通州城陸家本家,陸家現在的家主陸征聽到江家跟陸家定下了婚期,臉色陰沉得可以滴水了,他是真的沒想到,江家知道了那些事,居然還敢娶那死丫頭進門。


    他可是聽說了,那蘇大公子很是看重江家,要是那死丫頭在江家真的站穩了腳跟,要報複他們,可謂是輕而易舉。


    “真沒想到那死丫頭跟她娘學了一身的狐媚功夫,愣是將那江家大少爺抓在了手裏”陸夫人雖然也很氣惱陸曼音真的嫁入了江家,可是卻沒有她家老爺那般擔心。


    “老爺,這江家雖然背靠這蘇家,可蘇家也不是隻手遮天的”陸夫人在陸征的耳邊低語了幾句,就見陸征眼睛一亮。


    “當真”


    “自然,這樣的事情妾身怎敢說謊?”


    這邊再說陸曼音,雞兒巷陸家同樣在說著本家的事情,陸林氏讓陸曼音給本家下帖子,說是她畢竟嫁的是江家,江家門第不低,要是隻有他弟弟一個人送親,難免被人看輕,要是有本家的兄弟一起,她的底氣也能足一些。


    然陸曼音經過這麽多事,怎麽可能看不透她娘真正的用意,她就是要讓本家的人看看,她林氏的女兒,就算被他們欺壓到了雞兒巷這混雜的地方,一樣能給自己找一門高門親事。


    “娘,我早就說過,自我們走出陸家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恩斷義絕,所以這帖子我是不會下的”這是自己一輩子的大事,她怎麽可能請有可能是自己殺父仇人的人去為自己送親,何況她相信鵬哥,就算她隻有一個弟弟撐腰,也不會欺負她,否則他不會堅持娶她。


    更何況她比誰都理解本家的人,所以她絕不會給本家任何找上江家的機會。


    “姐姐,我知道你不想跟那邊有關係,可是娘說的也沒錯啊,我們姑娘家要是沒有娘家撐腰,在婆家總是底氣不足啊”陸曼嬌見她姐姐如此決絕,也忍不住出聲到。


    陸曼音看著妹妹,在看看她娘,眼底止不住的失望,這就是日夜操勞養大的妹妹,忍辱負重維護的母親,她們為了自己的私心,居然絲毫不顧及她的幸福。


    當初要不是她娘一再的要求鵬哥做這買那,還在鵬哥麵前挑撥,意圖讓鵬哥跟兄弟離心,她的親事何至於拖這麽久,有的時候她真的不明白她娘的想法,她挑撥鵬哥跟兄弟離心,對她有什麽好處,對她這個女兒又有什麽好處?


    陸曼音不懂,真的不懂,但也不妨礙她對她們寒心,她對他們仁至義盡了,她十二歲起早貪黑的刺繡,給人縫補養活他們,供弟弟進學,現在她們都大了,她也可以放手去做過自己的日子了。


    “我相信我丈夫,就算我什麽都沒有,孤身一人她也不會負我…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絕不會讓跟我有殺父之仇的人來撐腰”陸曼音滿是失望的看著她娘,她知道爹的事情她娘一直都知道,否則當初本家的人不會要將她娘送去家廟企圖封口。


    失望過後就是冷笑“嗬嗬。娘,你這麽熱心讓我請本家,真的是為我好嗎?你難不倒不是想利用江家威脅陸家,歸還我爹的產業,你們過錦衣玉食的日子,然後讓你女婿忌憚,任你予宇欲求?嗬嗬嗬。娘,我究竟是你的女兒,還是你玩弄人心的工具”


    在這個家裏她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憤然的打開房門,可腳剛踏出去就怔在了當場。


    “陽哥兒,鵬哥你們怎麽。”一起迴來了,還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了多少。


    陸易陽雙目充血的看著他姐姐,他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會聽到這樣一個驚天秘密,原來父親的死不死意外,不是意外,姐姐知道,她現在的反應也表示,她也是知道的,可是她。


    忽然之間覺得自己好混蛋,他之前還一直覺得姐姐太倔強,娘做什麽不都是為他們好,可是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姐姐太倔強,而是他們太涼薄,太自私。


    “曼音,姐姐給你繡了嫁衣,我來接你去試衣服”江老大聽到這些內心也是震驚的,震驚之後就對她的心疼,滿滿的心疼,可是他也知道,她此刻絕對不會願意聽到什麽安慰的話。


    江老大的不問,陸滿音滿心感激,可是在聽懂他的話之後,卻驚訝了,還有就是滿滿的感動,心裏流淌著滿滿的暖流。


    “什麽?姐姐給我做了嫁衣,可是姐姐不是。”姐姐不是才生下孩子?


    “姐姐從我們定親就開始準備了,隻是她沒見過你,所以不知道大小,今天讓我帶你去試一下”江老大看到她吃驚的模樣,溫柔一笑,不說她了,自己在聽到的時候也吃了一驚呢,他本來還想著婚期太緊,去秀樓買現成的算了,免得辛苦曼音。


    “好,隻是我第一次去姐姐家還有你家,該準備些什麽?”


    “不用,姐姐什麽都有”


    陸曼音不讚同的看著他,哪有這樣的,人家什麽都有,就不用送了,此刻的陸曼音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已經被帶出家門了。


    江老大本來就對嶽母跟小姨子的不耐了,現在見曼音也如此,自然不會再給陸家絲毫的麵子,這一年他跟他爹一直僵持,他雖然難受,卻也從中明白了很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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