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晴陽和祁明熠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下山了,她坐在副駕駛望著車窗外,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各有誌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道道疲憊卻又歡快的身影不斷退後的同時,她感覺到了麻木的氣息,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


    曾幾何時,這樣的生活是她夢寐以求的,攜心愛男子之手,嫁人生子,過著繁忙而充實的平凡生活。如今卻夢境破裂,剩下的全都是不堪,外加一個優秀自己卻沒有辦法愛上的男子,如同行屍走肉。


    “老婆,你想去哪裏吃飯?”正在開車的祁明熠偷偷瞥了她一眼,見她心不在焉,便勾搭她講話。


    “聽你的,你來安排就好。”


    意料之中的淡聲細語,祁明熠也沒有懊惱,柔聲迴道,“去西餐廳,我已經讓人在那裏訂好了位置。”


    “好。”


    祁明熠把車開到目的地之後,便帶著向晴陽下車。好巧不巧的,就見到賀高兩家四個人,兩方視線交纏上的瞬間,空氣中有詭異在湧動。


    賀祺麵無表情,薄唇卻抿得死緊,眸光在向晴陽臉上來迴遊移著。向晴陽下意識的抓緊牽著自己的手,祁明熠麵色淡淡,感覺到自己牽著的手在反握著自己,他心裏一個暢快,抓得更緊,十指緊扣,嘴角輕勾,大大方方的牽著自己的老婆率先進門。


    先別說表麵功夫這迴事,雲舟與恆信的關係簡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況且私底下和賀祺還有大仇,他才懶得打招唿。


    賀祺的目光移到了那對鑽戒上,昏黃柔和的夕陽光下反射出來的耀眼光芒刺疼了他的雙眼,手下意識的攥成拳。


    “愣著做什麽,走吧。”賀如琴一向沉穩,不冷不熱道了句,隨即便如王者般走在前頭,身後三個人接連跟上。


    包廂裏的裝飾精致而豪華,氣氛卻不怎麽好,賀如琴與賀祺坐著一邊,高嘯天與高雨楨一邊,完全沒有一點結了婚就是一家人的意思。今天是來簽合同的,各取所需,兒女不過都是用來利用的工具,爬上更高位置的墊腳石。


    “雨薇那孩子出國了,如今雨楨也成為了你們賀家的人,我這老頭子注定要寂寞。”高嘯天邊切著牛排邊開口。


    賀祺不鹹不淡道了句,“讓她住高家,你就不會寂寞了。”這語氣要多疏離就有多疏離。


    “這怎麽行?既然嫁人了就該去婆家,”高嘯天哪裏願意,他巴不得高雨楨能二十四小時黏著賀祺,盡早開枝散葉,徹徹底底成為賀家的人,“我說賀祺呀,雨楨都嫁給你了,這可是事實,新婚夫妻嘛,就該住一起,賀董,你說對吧?”


    賀如琴優雅的抿了口紅酒,輕聲應了嗯,對這個她沒有太大的要求,把繼承人生了,什麽都好說。


    賀祺沒有再反駁,眸光諱莫如深,他也就試探試探下高嘯天有多少忍耐力,高雨楨住哪裏都無所謂,反正他最擅長的就是無視人。


    “話說,我們是不是得選個好日子,盡快把這兩個孩子婚禮辦了。”高嘯天又試探著開口,賀家那麽大的門麵,一旦辦婚禮,絕對是轟動全城,這樣一來,高家得多有麵子。


    “最近恆信很忙,等安定了再說。”賀如琴的神色依舊是不冷不熱的平淡,抬眼望了眼眾人,隨後收迴視線繼續吃西餐。又合同到手了就好,證都領了,要那麽麻煩做什麽,辦婚禮?見鬼去吧,她自己都沒有辦過婚禮。


    高嘯天還要說什麽,高雨楨便打斷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接道,“爸,最近公司確實很忙,婚禮可以慢慢來,不著急。”


    聽見高雨楨這麽說,再看看賀如琴的臉色,高嘯天也沒有再說什麽,悶頭吃牛排。


    祁明熠帶著向晴陽填飽肚子,之後便帶著她離開,準備迴家。車子在皎潔的月色下平穩的開著,手機鈴聲突兀的響起,祁明熠望了眼,隨後朝向晴陽說道,“你接。”


    安全為重,看他在開車,向晴陽也就沒有拒絕,接通了從清峰銀紗打來的電話,心想著是祁珞出了什麽事,“少爺,您什麽時候迴來呀,小姐一直不肯吃飯,我怎麽勸都不肯吃。”是趙玉。


    “正在迴去的路上。”


    聽見是向晴陽的聲音,對方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她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小姐不肯吃飯。”


    這一迴的語氣明顯沒了剛剛的尊重,已經習慣了的向晴陽絲毫不氣惱,淡淡迴道,“她不肯吃飯你跟我說有用?祁家請你們幹嘛的?專門來抱怨的?”語氣不怒而威。


    對方更加明顯的愣了下,這一迴傳過來的聲音明顯弱了不少,趙玉一直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少奶奶,您說的是,我這就去勸小姐吃飯,您和少爺慢慢玩,啊。”語畢,她啪的掛了電話,哼,小賤人,神氣什麽,別以為有結婚證就是祁家的女主人了,戒指呢?婚禮呢?這些都沒有,還有臉來教訓我?


    趙玉越想越氣,迴頭看到祁珞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眼眸裏的怒火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無奈與心疼。說到底她還是喜歡祁珞的,畢竟阿靜和祁珞都是她帶大的,算半個母親和半個外婆,別說會看她不順眼,她疼她都來不及。


    趙玉走到她旁邊坐下,好聲好氣的開口,“小姐,這些有什麽好看的,你都看了那麽遍了。”


    祁珞好喜歡看《小蝌蚪找媽媽》,祁明熠還給她買了光碟,她天天在家無聊,就看著它們呱呱呱,百看不厭,現在也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因為到最後,它們能找到媽媽,這對於祁珞來說,多美好啊。


    “小蝌蚪的爸爸是誰?”這個問題困擾祁珞好久了。


    趙玉想也沒想就迴答,“肯定是大青蛙啊。”


    “那為什麽最後我都沒看到爸爸?”


    “它在冬眠。”


    “那為什麽小蝌蚪和媽媽都不用冬眠?”


    “也冬眠啊,隻有春天有害蟲的時候,才會出來。”


    “那爸爸一開始也沒出來啊。”


    “……”麵對這麽幼稚的話題,趙玉徹底詞窮了。


    “爸爸好懶,從頭到尾都不出來一下。”祁珞暗暗鄙視著小蝌蚪的爸爸,還是媽媽好。


    “……”麵對這些小孩子的問題,趙玉實在是不知道要迴答什麽好,她思索幾秒,換了個話題,“玉姨喂你吃飯好不?”


    “不吃。”


    “不吃飯不長個頭。”


    “不長個頭就不長重量,這樣媽媽才能永遠抱得起我。”


    又是那個小賤人,趙玉瞬間變了臉,秉持著小孩子餓了就會找飯吃祁珞現在不餓的念頭任由她看個夠,她黑著臉去程錦慧臥室告狀,反正她也聽不懂,說再多壞話也沒關係。


    向晴陽麵色自然的收迴手機,迴頭朝祁明熠說道,“祁珞不肯吃飯,去一趟超市吧,我買些食材,煮湯給她喝。”


    “老婆,你剛剛做得真棒,家裏的人做得不對,你就該說她們。”祁明熠邊說邊掉轉車頭,星眸中帶著讚賞。


    向晴陽輕笑不語,跟著祁明熠一起去超市,挑了些做湯用的食材後,結完賬便走。


    迴到清峰銀紗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祁珞正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這一次沒有像以往一樣向晴陽一進門就撲過去抱大腿甜甜的叫媽媽,而是用略帶哀怨的眼神瞄了他們一眼,隨後又看向液晶屏幕上的動畫片,向晴陽怎麽覺得她有點小憂傷。


    “看,給你煮湯喝,要不要?”向晴陽走到她跟前,拎著手裏的袋子在她眼前揚了揚,柔軟的語氣有些討她開心的味道。


    “……”祁珞瞥過頭,不說話。


    向晴陽瞬間就傻了眼,這熊孩子每次都像膠水似的黏著她,如今她主動示好,她竟然破天荒的沒有粘上來。準是鬧脾氣了,祁明熠一臉會意的上前將她抱起,輕笑出聲,“小寶貝,不就是沒帶你出去吃飯?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告訴爸爸。”


    “爸爸不疼我了。”祁珞扁著嘴,委屈的出聲。


    “你說說,爸爸哪裏不疼你?”


    “不帶我去吃飯,就帶媽媽。”


    “爸爸跟媽媽好,你不開心?”


    “肯定開心了。”


    “那你在氣什麽?”


    不用三言兩語,祁珞給祁明熠繞進了死路,她張著嘴,好半天才說出一句,“媽媽不疼我。”


    “她給你煮湯喝,這也是不疼你?”


    “你們兩個去吃飯,都不帶我。”她傷心的反駁,傍晚玉姨又在她旁邊念叨,小姐呀,你可要多黏著少爺,要不然他都給狐狸精搶去了,今晚還跑去外麵吃飯,肯定是她教唆的叫少爺不帶你。


    祁珞不是難受媽媽黏著爸爸,而是他們黏在一起就把她忘了,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要去做什麽起碼把她帶上呀。祁珞想著想著,眼淚就啪嗒啪嗒的掉,她從來沒這麽委屈過。


    “爸爸媽媽出去買東西了,”祁明熠哭笑不得的安慰著,伸手幫她抹掉淚水,“你看,這不是惦記著你還沒吃飯,然後給你煮湯喝麽?”


    心裏委屈得要死,卻找不到話來反駁,祁珞隻得哇哇大哭著把矛頭指向別處,“小蝌蚪的爸爸是個壞蛋,懶鬼,都不出來捉害蟲,嗚嗚嗚……小蝌蚪的媽媽好辛苦,我還是比較喜歡媽媽。”


    祁明熠幽幽的目光移向液晶電視寬大的屏幕,祁珞天天看這個,搞得他都倒背如流了,小蝌蚪的爸爸去哪裏了,這如今也成為了他的疑問。他迴過頭來耐心的說道,“不哭了,你爸爸還在,你媽媽也在,喝湯,讓你媽給你洗澡,然後睡覺。小蝌蚪的爸爸是隻畜生,沒什麽好的,所以你不要想了。”


    向晴陽怎麽覺得祁明熠是在說自己,恍惚的時候,祁珞已經抹幹了眼淚,脫口來了句,“沒錯,爸爸是畜生,沒什麽好的,媽媽最好。”


    “……”祁明熠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那媽媽疼我嗎?”祁珞又把頭轉向向晴陽,眼巴巴的望著她。


    大眼裏蓄滿淚水,小嘴扁著,這神情要有多惹人憐便有多惹人憐,讓向晴陽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可憐兮兮的望著苗璦珠,說自己肚子餓想要吃飯,結果都是被趕走,運氣不好的時候還會挨巴掌。心裏一酸澀,她輕笑開來,柔聲道,“疼,我不疼祁珞疼誰。”


    小孩子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聽著她這麽說,祁珞瞬間就喜笑顏開,眼角還掛著淚水,看起來有些滑稽。她甜甜的說道,“要喝媽媽煮的湯。”


    “小饞貓。”祁明熠把她的淚水全都抹掉,看著向晴陽轉身進了廚房,他也抱著祁珞跟進去。


    向晴陽總覺得吃西餐吃不飽,於是煮了三個人的量,一家三口一起吃完。之後便把祁珞帶迴房裏去,放熱水給她洗澡,揉出來的泡沫下是祁珞圓滾滾的肚子,向晴陽用熱水幫她衝幹淨,然後裹上浴巾抱出去。


    找了睡衣幫她穿上,擦幹頭發,剛要起身的時候祁珞突然湊上前來,嘟著嘴對準她的唇就要親。向晴陽急忙伸手擋住,一臉正經道,“別鬧,初吻要留給男朋友。”


    “就要親媽媽。”她像頭固執的小牛,揮開向晴陽的手,湊上小嘴硬是親了她一口。目的得逞後,祁珞才笑嘻嘻的掀開被子鑽進去,跟向晴陽道了聲晚安之後就閉上眼。


    向晴陽哭笑不得,沒好氣的搖搖頭,跟她道晚安,這才起身關燈,迴了臥室。


    祁明熠邊擦頭發邊從浴室裏優哉遊哉走出,看見向晴陽進來便朝她說了句,“去洗澡吧,我給你放好熱水了。”


    “好。”她輕應著與他擦肩,去更衣室裏拿睡衣。


    一股淡香直衝鼻端,似乎有一團肉在朝他招手,祁明熠眼神一緊,有吞咽的動作伴隨著喉結滑動,想做些什麽,可又顧及著她的身體。他最終隻是悻悻的丟開毛巾換睡衣,乖乖上床,聆聽著浴室裏傳出來的嘩啦啦的水聲,意淫一下自己的老婆。


    向晴陽很快就出來,見祁明熠已經睡了,她也關燈上床,拉過薄被蓋住自己的身體。沒一會兒,便有一隻手探了過來,將她拉向溫暖的懷抱,兩個人皆沉默不語,淺淺入眠。


    高雨楨剛洗完澡,邊用幹毛巾擦頭發邊從浴室裏走出來,一雙美眸環視著房間四周,幹淨整潔,卻又不失貴氣,高雨薇曾經的房間是她所喜歡的。眼底劃過一抹得意,紅唇也輕輕拉開來,可不是麽,她就該住在華麗的房子裏,讓貧窮都見鬼去。


    全都整理好想上床睡覺的時候,忽然想起了晚上迴來的時候那份協議,她連忙從床上起來,一眼就望到了她隨手放在梳妝台上的協議。帶著好奇心打開,迫切的眸光在上麵流連,看至最後,她詭異的笑開,揚起的弧度十分嘲諷。


    霍地轉身出了臥室,走到賀祺房門口,抬手敲了敲。幾秒鍾過後,未見有人來開門,高雨楨原本就不爽的情緒已瀕臨爆發點,抬手更用力的敲了敲,依舊沒有人。就在高雨楨要闖進去的時候,路過的傭人告訴她,“少奶奶,少爺在書房。”


    高雨楨這才恍然大悟,恆信最近非常忙碌,賀祺根本沒機會早休息。想清楚之後,她便前往書房。


    推開歐洲工藝的門,賀祺沒有開大燈,他習慣在靜謐昏暗的空間處理事情。映入眼簾的是昏黃燈光下男人線條完美的側臉,緊抿的唇角可看出他此刻認真專注的程度,似乎是遇到了棘手的問題,瑩白的手指有節奏的在桌麵上敲著。


    一下又一下的,力度雖然不大,但在靜謐的空間裏尤為清晰,似乎砸到高雨楨的心頭,不受男色蠱惑的她此刻卻愣在原地,目光有些癡狂的望著兩米開外的男子。


    “你進來做什麽?”率先出聲的還是賀祺,兩道濃眉微微皺起,目光也有些不善,對於高雨楨不敲門就進來這等不禮貌的行為,他打從心眼裏排斥。


    聽到男人磁性的聲音高雨楨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她連忙反應過來將尷尬掩起,抓著協議書大步走到賀祺跟前,一把拍在他桌麵上,聲音帶著淩厲的氣勢,“這分明就是不平等條約!”


    “你早該知道不是?”賀祺的語氣不冷不熱,這個社會本來就是不公正的,更別妄想跟他談公平。


    “我要的是股份,而不是錢。”賀祺很大方,答應他三十歲完全接手恆信便離婚,然後給她一大筆錢財,可高雨楨要的是股份,再多的錢也會有花完的一天,她要的是錢生錢,永遠都花不完的錢。


    “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這個?”


    “賀祺,我幫你除掉了我姐,順利幫恆信拿到所需要的東西,你倒好,過河拆橋。”


    “幫我?幫恆信?”賀祺不屑的嗤笑聲,敲桌麵的手指驟停,探向她的墨眸裏是深深的諷刺,“你怎麽不說是在幫你自己?我不過是圖了個清靜而已,真要論起來,最大的受益者是你不是麽?嗯?賀太太,你知不知道這個稱唿代表著什麽?還有,我可從來都沒有去求過你。”


    “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替你解決了大多的麻煩,說什麽圖個清靜?你要不給股份也行,我也不會求你,反正賀董答應過我,生個男孩就給我恆信百分之一的股權。”


    “我倒是想看看,你自己要怎麽生,好心提醒一句,可千萬別學你姐,嗬嗬。”


    賀祺緩緩笑開,柔和美好,表情看似無害,卻把高雨楨噎個半死,他不配合她怎麽生,高雨楨還能強來不成?天生的男女實力懸殊不說,高雨楨也絕對沒有這個膽。眼前這個男人滿腹心機,城府更是深不可測,隻需要動動腦子就能把她推上懸崖邊緣,摔不摔死她隻不過看他心情的事罷了。


    “簽好了給我,不簽就給我滾。”


    高雨楨神色帶了幾分掙紮,心中有不甘在劇烈地翻滾,可這些都是徒勞的,她隻得咬緊了牙關,然後拿過賀祺的名貴鋼筆,在上麵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一式兩份。


    “以後別衣裳不整的出現在我麵前。”賀祺將協議書收進抽屜裏,目光不曾在高雨楨身上停留過。


    “難道你沒看過女人的身體?”高雨楨冷笑一聲,隨後拿著另一份協議往外走,睡袍而已,賀祺也未免裝得太君子。


    祁珞一向醒得早,今天也不例外,自己刷牙洗臉套上衣服,將向晴陽買給她的文具和漫畫一起塞進書包裏,然後背在肩膀上下樓,坐在餐桌的椅子上樂嗬嗬的等著兩個還沒下樓來的大人。


    “小姐,你這是幹什麽?”見到她背著書包,趙玉不免好奇。


    祁珞不答話,玉姨總是說媽媽壞話,她現在已經有點討厭她了。


    “……”趙玉隻當她啞巴病又犯了,端著香噴噴的早餐,進房間去伺候程錦慧。


    向晴陽和祁明熠如同恩愛的夫妻,一起睜開眼,一同洗漱穿衣,再一塊兒下樓。見到祁珞背著個書包皆是一愣,麵帶不解,祁明熠率先反應過來,這娃兒最討厭去學校了,難不成是開竅了?他樂嗬嗬走過去,摸了摸祁珞的頭,問道,“小寶貝,想去上學?”


    “想。”


    向晴陽聽她這麽說也是喜出望外,已經四歲了,是該去幼兒園了,不然以後和人交流都困難。


    “那好,爸爸馬上讓人去安排,今天就送你去,”祁明熠喜笑顏開,柔和的眸光從祁珞臉上移到身後的管家,吩咐道,“就之前找的那家,給園長打個電話過去。”


    “是。”


    “我要跟媽媽一起去。”祁珞的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她睜著無辜的大眼,定定的望著向晴陽,似乎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不行。”向晴陽直接拒絕,帶孩子去上學,開什麽玩笑,也不知道祁珞怎麽那麽反常,願意去學校,原來是要跟她一起去。


    “爸爸……”祁珞嘴巴一扁,麵帶委屈的望向祁明熠。


    “你現在得去幼兒園,十幾年後你就能去上大學,”他十分耐心的勸著,“你知道大學是什麽麽?那是像你媽一樣的才能去的,你必須先去幼兒園。”


    “嗚嗚嗚……”


    “不許哭。”


    “嗚哇……我要去跟媽媽一起去……”本來隻是想裝哭,可給祁明熠這麽一板臉,祁珞眼淚瞬間如雨落,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臉頰滑下,不知道的還以為受了天大的委屈。


    向晴陽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怎麽了。


    祁明熠伸手幫她抹淚,到底還是心疼她的,他柔聲勸道,“你現在是個小孩子,所以不能去,等你長大了,再讓你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要去,嗚嗚,我要和媽媽一起。”說白了就是要膩著向晴陽,最近她總是感覺自己沒存在感,媽媽對爸爸比對她要好,至少要帶她出去玩呀,上次呆在家裏那麽久也不帶她出去,就知道睡覺,不懂向晴陽出了什麽事的祁珞感到很委屈。


    “先別哭,爸爸帶你一起去上班。”


    “不去。”


    “上班也好玩。”


    “不去就是不去,我隻想和媽媽一起。”


    “那你先吃飯,吃完了再說。”


    “爸爸你不答應我我就不吃。”祁珞幹脆把整張小臉都趴在餐桌上,痛哭流涕。


    向晴陽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原本不想理會,卻看不得她難受,隻得出聲相勸,“先吃飯,吃完飯一切都好說。”


    “媽媽不答應我,祁珞吃不下,嗚嗚嗚……”哭著說著,還吸了吸鼻子,祁珞這會兒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你先吃完飯,跟爸爸去雲舟,媽媽中午下課就會過去,我們一起吃午飯,睡午覺,這樣好不好?”


    祁明熠倍感意外,這是他所知道的,向晴陽第一次在祁珞麵前稱自己為她的媽媽,還幫他勸她,這哄孩子的事不是一向都是他來的麽。


    “媽媽是騙人的。”祁珞抬起頭來,眼淚一抹一大串,鼻頭也紅紅的。


    “你看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你吃飯,吃完不就知道了,還有,不許再哭,醜醜的,再哭我就不要你了。”


    “祁珞都聽你的。”一聽向晴陽這麽說,害怕她不要自己的祁珞立馬抹幹眼淚,拿起匙子就吃飯,說不哭就不哭。


    向晴陽沒好氣的笑了聲,收迴視線的過程中無意對上祁明熠的眼眸,柔和得似一灘水,足以溺死萬千女人,向晴陽卻瞬間尷尬起來,連忙移開,專心吃早餐。祁明熠不明意味的笑了聲,也沒想著去調侃她,收迴視線吃飯。


    趙玉伺候完程錦慧便端著餐具出來,眼尖的她一下子就發現了向晴陽無名指上的戒指,眸光瞬間一緊,麵上劃過幾不可查的怒意,她裝作沒看到,大步進了廚房。昨天剛說沒有戒指呢,今天就有了,在祁家那麽久,趙玉多少也識貨,一看就知道那是上等的鑽石,哼,小賤人就知道花錢。


    一家三口用完早餐,今天多了一個人一起上車出門。祁珞背著書包坐在向晴陽腿上,小手緊緊圈著她的脖子,一雙大眼盯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清峰銀紗。雖然不能一起去學校,但是中午可以一起睡覺吃飯,祁珞還是很開心的,小臉上笑意盈盈,迴過頭來又親了向晴陽一口。


    向晴陽沒有拒絕,隻是抱著她的手下意識的圈緊了些,祁珞得了便宜還賣乖,把臉埋到向晴陽胸前,她重重吸了口氣,好懷念軟綿綿。這舉動看得祁明熠眼神一緊,喉結上下滾動,祁珞好幸福,比看得到摸不著的他幸福多了。


    感受到一旁的男人又開始不正常,向晴陽裝作沒看見,把頭轉向車窗外,盯著不斷後退的風景,量他也不敢亂來。


    太陽爬到了天空中央,毒辣而刺眼,穿透密密麻麻的樹葉,灑在坐在樹下石凳上的兩個男人身上,閃耀斑駁。賀祺扔掉了煙頭,用腳踩滅,隨後又點了一根,剛要放進嘴裏,就被莫少卿奪走丟掉,他淡淡道,“不要再吸了。”


    “你憑什麽管我?”賀祺勾唇冷笑,眼底嘲諷盡顯,聲音更是冰寒如臘月天,周圍的氣溫似乎因為他身上的冷意而有所下降,以至於不遠處平房裏站在窗戶旁偷看他們的苗璦珠不禁打了個哆嗦。


    “你吸煙,而我在吸二手煙,對你我都沒有好處。”


    莫少卿話音一落,賀祺心中存的一絲溫暖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涼意襲上心頭,他薄唇抿得死緊,血色變為慘白,還以為他是在關心他……


    “我已經結婚了。”半晌,賀祺才找到了這麽個話題,喉嚨似乎帶著刺,說話的時候微微發疼。


    “我知道。”莫少卿淡淡的應著。


    賀祺不明意味的笑了聲,“嗬嗬,你也會關注我的消息?”


    “電視上報導了,這地方雖然沒市裏那麽繁華,但電視還是有的。”


    “所以你樂嗬呆在這裏?”


    “還行吧,至少比外麵好太多了。”


    “以前你要錢,隻需要動動手填個數字,要多少就有多少。可你現在需要錢,你得辛辛苦苦教一個月的書,也不過就是那麽點,沒有優越的生活,豪宅豪車與身份地位,更沒有人排隊伺候你,穿一身地攤貨,過這種貧窮的日子,你真的快樂嗎?”


    “賀祺,這種生活,你永遠都不懂。”莫少卿的神情一直沒有多大的起伏,看似輕鬆的眉間卻道盡滄桑與流年。這些年他過得很快樂,放棄恆信,生活雖遠沒有以前來得好,但是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哪怕是金山銀山,也比不過他們一起住的綠水青山普通平房。


    每天他騎著自行車去學校傳授知識,苗璦珠在這平房裏守著他們的家,養雞養狗,洗衣做飯,再等著他迴來。這是莫少卿從前未曾享受過的平凡與有滋有味,美好得叫他上了癮,再也放不開,即使是令無數人豔羨垂涎的商業帝國,也無法將彌足深陷的他救贖出來。


    “嗬……你連叫我的名字都變了。”


    “你叫賀祺,但你仍然是我的兒子。”


    “哼,你倒是還有這一點意識,”賀祺不屑的冷哼聲,眉頭緊鎖,沉默半晌,他才接著道,“那麽晴陽呢?”


    “她是璦珠的女兒,我是她繼父,璦珠是你繼母。”說到向晴陽,莫少卿的臉色才有了一絲變化,深邃的眸中帶了點憂傷,這孩子,是他們欠了她,可惜璦珠不喜歡她,他想喜歡她都不行。


    “別說什麽繼母,”聽著這話,賀祺瞬間就變臉,從嘲諷轉為冷冷咄人,眉眼間盡是寒意,“我告訴永遠都不會原諒那個女人,她害了晴陽,還害了我,當然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因為你們兩個人的自私,害得兩個家庭淒離破散!!”


    賀祺什麽都不懂,莫少卿輕歎一口氣,略顯無奈的說道,“那樣的家,散了也罷。”


    “沒散的時候不像個家,散了更不成家,你和她卻美滿的組成了一個家庭,憑什麽你們就可以幸福,我就不可以!!”


    “原本你也可以幸福的。”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卻直戳賀祺鮮血淋漓的傷口,傷害了向晴陽永遠都是他心裏最大的痛,美好的人兒原本觸手可及,他卻親自將她推得遠遠的,以至於現在再也碰觸不著。賀祺天生性子冷,很少哭泣,至少不會當著別人的麵哭,如今他的淚卻一滴接一滴的落。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眼淚又何嚐不是珍貴無比?如果不是痛到極點,他萬萬不會如此。


    費盡心機的想要傷害她,到頭來卻是傷害了自己,這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悔恨,那些痛徹心扉的過往,像無邊無際的黑暗形成的漩渦,狠狠地將他卷了進去。沒有向晴陽,他將會永遠迷失,再也不見天日,注定一生悲傷。


    對於賀祺的哭泣莫少卿並不感到意外,即使從沒見懂事之後的賀祺哭過。他從衣兜裏拿出一包麵巾紙,抽了一張遞給他。賀祺揮手甩開,氣憤的丟下一句,“這種廉價而粗糙的紙巾拿來用有失我的身份!”語畢,他便起身離開,並且順腳踹倒了莫少卿停在旁邊的老牌自行車,因用力過猛,後車輪劇烈的轉動顫抖,如同他不斷起伏的心。


    這次談話,又是不歡而散。


    沒過多久,傳來汽車的引擎聲,光是聽著聲線,莫清贇就知道是多好的車,跟他這輛騎著的時候會劈裏啪啦作響的自行車絕對是不可對比的。但是這樣又能如何,他喜歡的,還是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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