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船廠以前是為外貿公司提供運輸工具的,當年隨著主人的離世荒廢下來,直至今天,整整二十年。


    隋彥的目光四處打量著,褐色的舒軟牛皮鞋擦著一個軟軟的物體而過,受驚的小老鼠吱地叫了一聲拖著長尾巴逃開了。


    門是微敞的,推進去,能到到一聲刺撓的嘎聲,皮鞋噠噠的聲音敲在地上很清晰,幾步後,停住,隋彥豎著耳朵聽周圍的動靜。


    黑暗中,濃妝豔抹的女人出現在燈光下,隋彥唇邊勾起一起了然:“是你。”


    韓韶芸披著頭發,臉上畫著初登舞台的濃妝,穿著一身armani prive 靛藍色斜鑲絨繡亮片抹胸長裙,披著黑色風衣,腳上的高跟鞋足有七厘米高。


    這套裝束很眼熟,是玄子去年五月在戛納電影節走紅地毯的裝束,之後整整一年,埃萊科的新人都紛紛收集類似的禮服,韓韶芸那時剛進埃萊科,把玄子封為偶像的她不惜花巨資訂購了一件仿版的禮服。


    如今,給予玄子一切,把她從默默無聞的路人一路捧紅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她麵前,韓韶芸眼裏有抹瘋狂一閃而過,她笑著脫了外套,在寒冷的秋日夜晚赤著胳膊和背脊,對隋彥說:“隋總,我給你跳個舞吧。”


    話落,纖纖的身影在空曠寂寥的倉庫翩然起舞,韓韶芸是學民族舞的,肢體優美柔軟,她的動作難度係數很高,身子扭得像條彩帶,暗黃的燈光下,背上胳膊上的淤青恐怖地扭曲著,她渾然不覺醜陋,越跳越起勁,像隻孤獨無助的孔雀。


    隋彥沒有心情看她跳舞,在她舞的起勁時,穩步朝她走去,帶著壓迫性的聲音砸下:“玄子呢?”


    “我跳的好嗎?”韓韶芸停下,微喘著等著褒獎,“有沒有可能上大舞台,有沒有可能去戛納,會不會有好萊塢的導演來找我?”


    隋彥一麵應付著這個瘋癲的女人,一麵四處打量,精準的眸子捕捉到角落裏細細長長的一個鞋跟影子時一眯,越過韓韶芸快步朝裏走。


    韓韶芸站在原地,眼帶淚光,嘴邊是冰涼的笑,她聽著後麵的腳步聲離去又逼近,然後脖子一緊,青筋暴起的手殘忍地堵住她的唿吸。


    隋彥舉著手裏的高跟鞋收緊五指:“人呢!”


    “人人都說你冷血,沒人性,原來還會有讓你緊張的人啊。”韓韶芸冷聲大笑,脖子被掐著,發出的聲音奸細怪異,驚得外麵的小動物四處逃竄。


    海浪拍打的礁石上一個年輕的男子抽迴神思,動了動發麻發冷的身子從石頭上走下,尋著聲源走近。


    “我再說一遍,把、玄、子、給、我!”


    “憑什麽!”韓韶芸雙眸瞪大,臉色發青,嘴唇發抖,口齒已經不清,“你害我那麽慘,又讓張默害我那麽慘,憑什麽讓你好過,你不是很在意她嗎,現在人不見了,是不是很緊張啊,是不是很心疼啊!”


    韓韶芸被趕出埃萊科的第二天就天天去張默家裏大吵大鬧,起初張默閉門不見,終於有天受不了,對著她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狗仔拍到二人的糾纏,一直藏在背後的姘夫浮出水麵,張默自知埃萊科已沒他立足的地方,灰溜溜地辭職了。


    不過離開了埃萊科他也沒放過韓韶芸,兩個瘋狗你咬我我咬你的,每天打架,韓韶芸臉上身上的傷都是他打出來的。


    這些隋彥沒空關心,他隻想找到人,然後再把這個看著就煩的女人丟的越遠越好。


    指尖的力量又加重了點,韓韶芸痛苦地翻了個白眼,艱難開口:“我死了就沒人知道她在哪裏了。”


    隋彥立即嫌惡地丟開她,惹來韓韶芸自嘲地一笑。


    “咳咳,咳咳。”韓韶芸跪在地上,漂亮的禮服染上了一層灰,“讓我重返埃萊科,我就告訴你,不然,你是找不到她的。”


    這個船廠那麽大,廢棄物到處都是,隋彥這種每天錦衣玉食的人是不可能來過這裏的。


    她估計的沒錯,隋彥確實對這裏不熟,他剛在外頭大致看了看布局,知道東麵有個淺灘,可以看到大海,其他地方都堆著廢棄的船隻,不要的貨物,還有各種垃圾,藏人容易找人難。


    “通常,跟我講條件的人都沒好下場,你要是嫌自己不夠慘,我可以幫幫你。”


    隋彥的眼底閃過嗜血的光芒,就算此刻把什麽都豁出去的韓韶芸也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嗬嗬,demon隋果然人如其名,就算是風靡影壇的玄子小姐在你眼裏也不過如此,既然你不緊張,我也沒什麽好顧忌了,別怪我,要死我也想拉個國際巨星墊背。”


    韓韶芸迅速爬起身,往後貼去,背著月光,她的臉森冷恐怖,嘴角的笑意冷凍成冰,隋彥目光一轉,盯著她握拳的手,下一秒,人影已經快速移到了她跟前。


    韓韶芸掏出懷裏的剪刀,迅速一剪,隋彥扣著她的手狠狠一擰,空曠的倉庫裏,隻有她一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哪有什麽人體落地的聲音。


    來不及管被擰斷骨頭的手,韓韶芸不可置信地朝後看去,隻見大大的船後,一個男人踱步而出,他懷裏抱著驚魂未定的玄子。


    隋彥丟開韓韶芸,接過陸念笙懷裏的女人,匆匆看了眼,問:“你怎麽在這?”


    “跟你無關,人給你了,我有個條件。”


    “你也來跟我講條件。”隋彥冷笑,現在的年輕人怎麽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一個個膽子大的要死。


    “我的條件跟她的比起來合情合理。”陸念笙瞥了地上那個痛得蠕動的女人。“我要把秦棠帶走。”


    隋彥抱起玄子,繃著臉,目光落到陸念笙的臉上像把刀子,他盯了五秒,轉身:“小子,等你有本事的時候再來跟我要人吧。”


    公安局的人帶走韓韶芸後想給玄子錄口供,被隋彥用被害人情緒不穩定拒絕了。


    迴到玄子的別墅時,陳姐已經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在了外頭,隋彥讓她給玄子洗個澡,自己在外頭一根一根地抽煙。


    陳姐出來,看到一地的煙頭,她見隋彥臉色暗暗的,不怎麽好,大著膽子叫了他一聲,隋彥抽掉嘴裏的煙,問:“你說現在的小年輕是不是都那麽不自量力。”


    陳姐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正想問,人已經站起來朝屋裏走去了。


    陳姐識相地關門出去,準備通知忙活了兩天的人都不用找了。


    玄子洗了個澡,穿著家居服,蓋著被子坐在床頭,目光愣愣的,隋彥坐到床邊,摸了摸她的額頭:“給你找個醫生?”


    “不用,我沒什麽事。”玄子道,“她把我吊著想摔死我,不過沒成,剛剛那個男救了我,他是秦棠的男朋友?”


    隋彥垂了下眼瞼,看著她的眼睛:“無關緊要的人不需要你操心。”還能對話說明情緒還算穩定,沒有綁架後遺症。


    “無關緊要的人會問你要秦棠?”玄子反問,“你困著人家的女朋友,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你打算怎麽辦?”


    “我的事,你別管,先睡一覺。”隋彥的聲音透著絲不快。


    “你陪我?”玄子問,現在看起來才像一個剛剛經曆綁架的人,目光波光粼粼的,帶著恐懼。


    “你睡,我看著你。”


    “我要你上來。”玄子拍拍床上,“就像小時候一樣,抱著我睡,隋彥哥哥。”


    玄子卸了妝,臉色細膩光滑,五官清麗,沒有白天的張揚,反而給人一種鄰家妹妹的感覺,隋彥脫了鞋子,隔著被子靠在外頭,拍著她的背:“睡吧。”


    晨光微動,時針和分鍾分別指向六和十二的時候,坐了一夜的人動了動麻掉的身子,起身,把桌上的餐盤都拿去廚房,毫不心疼地倒了裏麵的東西,包括那盤精心烹製的西湖醋魚。


    “哎呀,小姐,你怎麽那麽早起來了,我來吧。”開工的阿姨卷起袖子幫她洗。


    秦棠一人上樓去,在床上坐了會兒,手機晃了一下,她對著屏幕的方向呆了幾秒,才刷開。


    那麽好的陽光裏,一張刺眼的照片看的床上的人血色盡失。


    上頭的男人睫毛纖長,鼻梁高挺,嘴唇鮮紅,閉著的眼陷下一個深窩,他穿著襯衫,領口微開,露出完美的頸部,他應該是半坐半躺著的,頭歪在床頭,閉眼深睡,他身邊躺著的女人伸著光裸的胳膊舉著手機,一臉的幸福,被子沒遮好,她酥胸半露著,有一半緊緊貼著男人的胸口,擠出惹人垂涎的溝壑。


    秦棠默默看完,緩緩刪了照片,把手機放到床頭,去浴室收拾了下自己,又把所有的衣服裝入行李箱,下樓的時候跟阿姨打了個照麵。


    “小秦小姐,要出去?”阿姨奇怪地盯著她的箱子。


    “嗯,衣服少了,迴家裏拿幾件。”


    孟嬌眯著眼從房間出來,看到客廳晃悠的人影,半夢半醒地說:“我好像看見秦棠了。”


    “醒了?”秦棠把早餐準備好,笑著側頭,“過來吃吧。”


    孟嬌媽呀一聲跌在地上,腦子立刻清醒了一大半:“你,你,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準備做闊太太了嗎?”


    秦棠拉起她,打了一下她的頭:“做什麽闊太太,你傻了,我沒那個命,快去吃,吃完跑步去,迴來叫我,一塊兒去學校,我要辦點事。”


    走迴房間,落上鎖,臉上一直強撐的笑意才抽光,秦棠貼著門板站了一會兒,什麽悲痛的感覺也沒有,她過去拉上窗簾,偽裝成黑夜的樣子,和衣窩進被子裏,腦子空白一片,眼睛充血,幹澀到一滴淚都流不出來,這就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吧。


    那種重新開始,重新找到家庭溫暖的感覺似乎一直是她一個人的假想,沒了就是沒了,他們都死在了火場裏,留下的就她一個,就像媽媽當年一走,爸爸再一走,剩下的,還是她跟姐姐。


    早上秦眉起來,也很奇怪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妹妹,但她沒工夫問,隨便抓了一個奶黃包趕公交去了。


    出門的時候,孟嬌問:“秦棠啊,你變兔子啦,眼睛那麽紅?”


    “昨晚沒睡,有點累。”


    “臥槽,你要成仙啊!”


    “在想一個問題,沒睡意。”秦棠說,“對了,阿笙呢?”


    “他啊,他去找你後迴來又不見了,課也沒上,對了,昨天是他生日,他肯定在對著他家的船廠做沉默達人去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多角關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黑了格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黑了格格並收藏重生之多角關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