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冷兒恍若未聞,隻笑歎道:“這件事給我們的教訓是,不管做什麽,千萬不要得罪女人,不然下場可是很慘的。不過說句實誠的,撇去其他不談,這樓心玉妍的確是一位簡直就可以和本少爺媲美的超級天才,難得啊難得。”她說這話時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多年之後,在某一個瞬間,她真的想要縱入那無間地獄,將樓心玉妍淩遲成渣。那時,她恨那早已身死百年、一生悲苦的女人入骨。


    但在當時,她隻是一貫得意洋洋神情和語聲,臭屁卻可愛。


    原鏡湄此時也是有些驚疑:“這段恩怨,百年來一直都隻有我聖界和蕭家的人知道,蕭冷兒,你怎會這樣清楚?”


    蕭冷兒笑嘻嘻道:“你別說這還真是不巧,大美人也知道少爺我剛好就姓蕭,說不定幾百年前與那蕭天俠倒真是一家。”


    馥香濃冷哼一聲:“待我先解決了眼前這人,再解決你不遲。”她說著手中力道再次加重,形如鬼魅。


    蕭冷兒悠悠笑道:“就算美人姐姐你很是想要和我親近,也不要那樣迫切嘛,人家會不好意思的。這故事的最後一段就是,樓心月的確是樓心聖界百年來第二位真正的天才,叫人歎服。但他雖然找到了大搜魂手,卻早已不是當年那慘無人道的魔功。樓心玉妍既然把武功和破解之道一並傳給了樓心雲淩,以樓心雲淩的聰慧,既然最終遺留下大搜魂手的武功,那威力隻怕也隻剩下當年的十分之一不到。今日見你並非蕭樓兩家之人,竟也能練這大搜魂手,並且神智清醒身體也不錯,就知那雲淩聖女應當早已把當中要訣毀得一幹二淨。否則樓心月必不致讓你一個外姓女子當上聖女,更不致你到此時還殺不了洛雲嵐一人,更讓我從中窺出破解之法,真是罪過啊罪過。”她說著連連搖頭,滿臉俱是惋惜。


    馥香濃看她一眼,雙手光輝突然暴長,身體平地拔高數丈,挾以雷霆之勢向洛雲嵐擊去。


    洛雲嵐急退,看似已必無可避,蕭冷兒卻在此時上前,手中一直把玩的樹枝猛然向洛雲嵐拋去,大叫道:“刺她左手勞宮上三分血脈處!”


    洛雲嵐驀地一聲長笑,揮起另一隻手中短劍,火光突然激射而出,洛雲嵐猛然向前欺近幾步,竟全然不顧馥香濃雙手以至胸前,樹枝在快得幾乎不存在的瞬間抵上馥香濃左手勞宮,上移三寸。


    一時間洛煙然、依暮雲甚至洛文靖幾人都似已忘了唿吸。


    扶雪珞卻絲毫不理會這邊戰況。


    蕭冷兒已著地,慢悠悠撢了撢身上灰塵。


    兩人片刻相交,馥香濃星辰般眸中露出不信任色彩,血光點點從她袖口浸出。


    洛雲嵐輕巧移開手中樹枝,退後一步,那雙月光下瞧來詭異之極的纖手,離他胸口衣襟不過毫厘。


    然洛雲嵐畢竟毫發無傷。


    馥香濃在千鈞一發之時功力驟損。


    蕭冷兒似笑非笑盯著絕豔妖異的女子,眼中突然掠過不忍之色。


    馥香濃隻靜靜看著洛雲嵐:“為何?為何你要進?”那種情況之下,即使是白癡,隻要尚有一份求生意識,就絕不會再前進一步。


    洛雲嵐笑:“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進就是死。可惜,我不大信任自己的眼睛,我隻信,”他頭也不迴,伸手準確無誤指著身後那絕麗脫俗的白衣少年,笑顏如花,“——她。”


    “隻要她說的話,我就信。而這家夥有個原則是,絕不會讓我們在她眼皮子底下有任何無謂的損傷,一根頭發也不行。”迴頭笑看她一眼,“不然,那多丟她的麵子。”


    馥香濃看著蕭冷兒。


    蕭冷兒歎口氣:“不要問我為什麽。所有的答案都隻能歸於一句——很不幸的,我是天才。不管怎麽樣,美人姐姐,看在咱們相交一場,現在免費送你半炷香逃命時間。”


    馥香濃再看她一眼,未再多言,轉身疾走。她是很有尊嚴,但她不是傻瓜,她隻是一個真正的殺手,絕不會在任何時候為了任何無謂的事情拚命。


    原鏡湄輕歎一聲,風姿綽約:“這樣看來,小女子也隻有另外找時間再陪雪珞玩個痛快。今日天色已晚,小女子就先行告辭了。”要說到識時務這一點上,她絕對比馥香濃優秀百倍。


    洛雲嵐朗聲念道:“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扶小子,追美女!”


    他身形已竄了出去,轉眼不見。


    扶雪珞歎了口氣,搖頭自語道:“為什麽這年頭盡碰上些萬分要不得的美女。”跟著追了出去。


    蕭冷兒亦是連連歎氣:“說好半炷香,這兩個家夥真把我的話當放屁。”不過她貌似也隻說說看,畢竟沒有半分想要阻止的意思。


    洛煙然有些憂慮:“冷兒……”


    蕭冷兒看幾人一眼,靜靜笑道:“庚桑楚何等樣人,武功絕頂的馥香濃挑上比扶雪珞要好應付一些的洛雲嵐,即使成功誅殺的幾率隻有三成,畢竟還有三成在。而原鏡湄對上扶雪珞,隻因傻瓜都知道扶雪珞現在絕不會當真殺了原鏡湄,”說著搖了搖頭,“這就是無賴和大俠的區別。”


    洛煙然聽得更加焦慮:“那現在……”


    “我們都隻能做一樣的選擇。”蕭冷兒歎氣,“聖渢的武功,和扶雪珞比自然不知誰高誰低,但比起洛雲嵐,我們就絕不該再存有僥幸的想法。更況且,聖渢隻會一種武功,那就是殺人的武功。而我明知扶雪珞和聖渢難分勝負,自然也隻有對上武功稍低的庚桑楚才有勝算。說來說去,大家的想法是沒什麽衝突。”


    “沒什麽衝突?!”依暮雲幾乎要跳起來。


    洛煙然靜靜道:“那你現在是去哪一邊?”洛雲嵐有危險,庚桑楚有著同樣的危險,蕭冷兒雖然是自己造了這個局,但她當真可以理智而清醒的選擇麽?


    蕭冷兒再次歎口氣,轉身而去。


    走著走著,洛雲嵐心中突然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那類似於危險實際叫做殺氣的訊息太過強烈,讓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修長的身影靜靜而立,黑袍曳地,風華絕代。


    洛雲嵐看他半晌,臉上慢慢露出笑容:“樓心聖界聖君以下第一高手,聖渢?”


    聖渢迴頭,冷色容顏,美絕天下。


    “依暮雲挑心上人,果然也有些眼光。”似笑非笑,洛雲嵐偏頭:“就連馥香濃的傷,也在你們算計之內?”


    聖渢皺眉。


    那便是沒有了。洛雲嵐放下心來,恢複了不正經笑容:“既然你沒有算到,那蕭丫頭就一定算到了。”


    聖渢冷冷道:“香濃沒有殺掉的人,我殺。”


    洛雲嵐心思轉得飛快,最終歎一口氣:“這就是你們今晚的任務?殺扶雪珞基本上沒有可能,但魔教兩大高手同出,殺我就是輕而易舉。”


    聖渢已經握住了劍柄。


    洛雲嵐再歎:“我剛才說,有蕭家的丫頭在,她絕不會讓我們受傷。現在得加一句,謝謝她沒有看輕我,”他臉上露出笑容,輕柔若春風,“謝謝她,相信我可以撐到她來為止。”他說完這句話,身形已動,其勢如風。


    洛雲嵐歎了口氣,苦笑道:“我說蕭丫頭,你速度也太慢了吧?”他眼睜睜看著近在眼前的劍尖,已無法可想。


    一聲暴喝,風聲激蕩:“聖渢,你敢傷他!”那人驚鴻落地,手中一根樹枝,以絕倫之勢向那長劍挑去,毫無內勁,卻是避不得、閃不過。


    聖渢急退,絕美容色卻有些驚諤:“驚鴻?”


    “這叫‘逐流’。”蕭冷兒樹枝碰上他長劍一瞬,節節寸斷,冷冷道:“你今晚若想殺我二人,付出代價將比你想象中高百倍。”她說著,手中最後一節短枝,在地上緩緩劃出一個圓圈。


    聖渢色變。


    蕭冷兒冷笑:“庚桑楚那點打算,我早在地宮之時就已知曉。若無必勝把握,我何苦陪你們演這一出鬧劇。要殺洛雲嵐不難,有個庚桑楚為我們陪葬,少爺我倒也賺大了!”


    “我數三聲,你再不退,今晚結局,便是神仙也再難改!”


    數到“三”之時,聖渢終於急退,同一時間蕭冷兒口中鮮血狂湧。洛雲嵐大驚,連忙扶住了她。蕭冷兒揮手表示無礙,但心中卻沉重一分:“聖渢的身手,比我想象中還要高。”抬頭衝洛雲嵐一笑,“不要用那樣崇拜的眼神看著我,明知道少爺嚇人的功夫是手上功夫的十倍。”


    洛雲嵐卻還在想她方才那一招:“但你剛才……”


    “空有其表而已,如何傷得了他。”她目中有些歎息,“聖渢如何不知,賣我人情而已。當日雖不是叫他欠我,但現在看來,”她說著一陣壞笑,“以後讓他多欠我幾次也不錯。”


    洛雲嵐渾身一個激靈,心中默默為聖渢禱告。人家好歹放他一馬,他可不能知恩不報。


    不再多說,蕭冷兒拉了洛雲嵐疾走。


    每一個人都因為庚桑楚的謀略而不由自主忽略了他的武功,這不止是他的敵人例如扶雪珞而已,甚至包括與他一起長大的聖渢、馥香濃等人。當他大一些開始,就已經很少有自己和別人交手的機會,死在他手上的人,通常都是隻能用“順便”二字來帶過的小角色,絲毫不足以窺視庚桑楚真實武功。他雖然是殺手,但大多數時候,他殺人是連手指也不用動的。庚桑楚實在太聰明,聰明到每個人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的武功不會太高。


    隻有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很清醒的沒有這種想法,雖然在他們相處的過程中,她看似幾次觀他殺人,實際卻一次也沒有看到過他真正出手。這個人就是蕭冷兒。


    扶雪珞直到和他動上手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以往錯得多麽厲害。但他畢竟是扶雪珞,扶雪珞的武功也許目前還與蕭如歌、樓心月等人有些差距,但他無論與誰交手,至少都已然立於不敗之地。


    兩人由僵局,到必殺之勢。


    蕭冷兒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形。扶雪珞一掌已至庚桑楚胸前,蕭冷兒無法多想,驚叫道:“雪珞不要!”


    扶雪珞明知自己此刻無法停手,但他如何能拂了蕭冷兒這般驚恐的哀求,微一遲疑間,庚桑楚手中長劍已抵他下腹,鮮血滲透。


    蕭冷兒身形堪堪落下,憤怒直衝腦海,奪下他劍揮手便輕輕巧巧刺進他胸口。


    眼前情形,實在已是有些搞笑的局麵,但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良久,庚桑楚輕笑:“蕭冷兒,你真不該叫那一聲,害得我現在沒有殺他和你的立場。”他眼神轉冷,風度依舊拔然,容姿雍華,“若有下次,我絕不會再絲毫顧惜。扶雪珞肯為你停手,他唯一的立場,就隻剩下死。我可不是甚君子,即使不願承你這情,也僅此一次。”


    蕭冷兒心痛如絞,難以唿吸。


    庚桑楚轉向扶洛二人:“此刻你們隻要一人拖住聖渢,另一人立即便可以殺了我。莫說我沒有提醒,錯過這次,二位一生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他這話,卻也同樣是說給蕭冷兒。


    蕭冷兒不由自主擋在他麵前。她和他一起造了這殺局,但她無法眼看別人傷他。


    良久,扶雪珞有些倦怠揮了揮手:“你們走吧。”看蕭冷兒一眼,“我非為了她,隻為扶雪珞從不屑勝之不武。今日一劍,便一並算在扶雪珞頭上,卻與蕭冷兒無關。素聞魔界問心恩怨分明,從不受辱,日後盡管找我報今日之仇。”


    蕭冷兒聽得心中難過,低下頭去。


    看她良久,庚桑楚攬近她的肩頭,輕笑道:“丫頭,你說你們都是這般心慈手軟,怎麽會是我的對手,又叫我如何盡興得了?”笑著望她一眼,退。


    半晌,扶雪珞淡淡道:“我們迴吧。”


    “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我千萬別在場了。”蕭冷兒笑容慘淡,喃喃道,“我認識他以來,他數次受傷,數次都是為了我。”


    她有些乏力。累庚桑楚其一,其二她從不願相欠扶雪珞任何,今日為那人,卻硬生生欠他。


    扶雪珞看她魂不守舍神情,頭一次,淡定顏色卻是絲絲痛處,一趟地宮之行,改變她如此之多。更或者,與她再多相處,也比不過那日她與那人初見。想著,心中慘淡,不由笑出聲來。


    “這真不公平。”手指劃過劍緣,血色湧出來,疼得鑽心。


    看了看這人,又看了看那人,洛雲嵐不由自主搖頭,這盡是些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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