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明順七年六月二十三,睢江兩岸天朗氣清,黃曆上說今天是個大吉之日。()破土下葬拆遷諸事皆宜,要殺人的話選在這個日子再好不過。


    於是燕魏兩國順應天意,在今天正麵對決了。


    雙方各自開出幾十架戰艦,對峙於睢江之上,中間隔著不寬也不窄的水域,站在甲板上便能望見對方的身影。


    江上風大,高沉一身甲胄,頭盔上的紅纓隨風搖擺,與他僵硬的神情形成的鮮明對比。


    他在船頭站了一會兒,便有兵卒過來喚他,“都尉,齊王殿下請您過去。”


    高沉跟著兵卒進了船艙,卻見賀蘭睿神情怡然地在那裏品茶,瞥見他一臉苦大仇深,不免一笑,“瞧你緊張的,過來喝茶。這可是舅舅親手煮的茶,等迴了煜都你就不一定有這個口福能喝到了。”


    高沉在他對麵坐下,“舅舅,我還是不同意……”


    “別讓我再說第二遍,喝茶。”賀蘭睿淡淡道。


    高沉斂了斂眉頭,似在壓抑住怒火。他端起茶杯隨便喝了一口便又放下,轉頭看著書桌上的筆架一言不發。


    賀蘭睿打量了他一會兒,“要舅舅怎麽告訴你,小六不會有事情。舅舅隻是想讓她幫我個忙,不會傷到她半分!”


    高沉扭過頭,“兩軍陣前,你把皙兒這麽一個弱女子帶到戰艦上,一會兒還要押著她去甲板上喊話,還說不會傷到她?舅舅,男兒保家衛國理所應當,為何要利用女子來獲取勝利?沉以為,此實非丈夫所為。”


    “你這個脾氣,就是不知道變通。”賀蘭睿搖搖頭,“這滿船的將士就不是我大燕的子民了?能有更好的方法解決問題,又何苦犧牲軍卒們的性命?舅舅既然敢讓小六出來,就有保她全身而退的辦法,你且信我。”


    高沉垂眸,神情頗為掙紮,片刻後毅然抬頭,“不行。舅舅我還是不同意。我們換別的法子,我可以為你當先鋒官,我豁出這條命不要也要打贏這場仗,隻求你不要推皙兒出來!”


    賀蘭睿神情冷下去,“為了讓你安心,我已經破例讓你上了主艦。此刻你這樣子,是要與我對著幹了?”


    “舅舅……”高沉話剛說了一半忽然覺得頭有點暈,他震驚地看看賀蘭睿再看看手中的茶杯,“茶裏……放了什麽?”


    賀蘭睿歎口氣,“你好好睡一覺吧。估計睡醒了仗也結束了,到時候舅舅還你一個完好無損的小六。”


    高沉似乎心有不甘,撐著案幾想站起來,卻最終無力地伏趴在案幾上,閉眼睡去了。


    賀蘭睿盯著他看了看,取下了他腰間的玉佩,吩咐道:“把他帶到後麵的船艙安置好,派人看守著,出了任何岔子唯你們是問。”


    士兵領命去了,賀蘭睿這才站起來走到隔壁房間,十分客氣地敲了敲門,“本王可以進來麽?”


    裏麵沒有聲音,他笑了笑便推開房門,果然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倚在床邊,頭貼著床柱,麵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小六,準備好了麽?一會兒四叔就全靠你了。”賀蘭睿笑眯眯道。


    商霖眼神冷淡,掠過他身上時不作絲毫停留,仿佛他是沒有生氣的死屍。


    “你不說話四叔就當你默認了。”賀蘭睿聳聳肩,“等此番事了,這個東西就送給你當禮物了。”


    紅色的絲線掛著一枚玉佩,質地溫潤通透,圖騰熟悉。商霖蹙眉想了想立刻記了起來,她曾在高沉的腰間見過這枚玉佩。


    這是高沉的玉佩。


    “你抓了他?”她淡淡道。


    “是他太關心你了。”賀蘭睿道,“一聽說我要押你到陣前就慌了手腳,非要跟上船來。剛剛還跑來跟我說,願意當先鋒官,隻求我別推你出去。嘖嘖嘖,身為長輩我不得不說一句,靜之他倒真是個癡情種。”


    “所以,你抓了他?”商霖重複道。


    “隻是讓他在後麵睡個覺而已,我們一切順利,他就不會有事。”賀蘭睿微笑,“到時候這個玉佩交給你,你可以親自為他係上。”


    商霖右手撐在床柱上,慢慢站起來。她依舊麵無表情、眼神如冰,賀蘭睿卻愉快地笑了,“願意出去了?”


    “您連衣服都給我準備好了,我怎麽能說不去呢?”嘲諷一笑,“這麽一件大紅的衣服,真是當靶子的好裝扮。”


    她今日的衣服是賀蘭睿一早便命人送來的,一身大紅的交領襦裙,外麵配了同色披風,穿上之後好像置身於火團之中,不能更引人注目。


    賀蘭睿盯著她看了會兒,讚賞地點點頭,“小六你在魏宮這一年真是沒白待,簡直脫胎換骨了一般,比以前那個糊裏糊塗的樣子討人喜歡了不少。”


    商霖偏過頭,“全賴四叔所賜。多謝了。”


    .


    商霖行走在船艙外的走道上,每一步都邁得又平又穩。腳上是精致的雀頭鞋,薄檀木底,好看是很好看,卻絕對不是適宜行走的裝備。她一邊走路一邊在心裏輕笑,賀蘭睿考慮得真是周到,連自己這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柴都時刻防備著。


    寧素緊緊跟在她身後,陪她一起上了船頭的甲板。她此刻也換了士兵的打扮,右手持劍、隨時準備製住她。


    商霖站在甲板上,舉目四望,卻見寬闊的江麵上泊滿了戰艦,旗幟飄搖、兵卒林立,刀槍戰戟都泛著冷冽的寒光,光是看看就讓人心驚。


    要換了以前,見到這陣仗一定讓她不知所措了,可是今天不同。她很冷靜,從沒有過的冷靜。那個夜晚的一切不停在她腦海中翻湧,隻要閉上眼睛她似乎還能聞到血的味道。那是從蘇忌身上流出來的,染紅了她的衣裙,讓她在這些日子裏夜夜不得安寢。


    無論有什麽恩怨都總是要解決的。她不會任由賀蘭睿逍遙法外,更不會允許他再傷害她在意的人。絕對不行。


    易揚站在甲板上,沉默地看著對麵船頭那個紅色的身影。隔得太遠他看不清她的神情,隻能看到她纖瘦的身段、迎風飄擺的裙子和披風,還有在風中飛舞的烏黑長發。


    她就那麽立在船頭,仿佛一朵從江中開出來的蓮花,紅衣黑發,當真是淒豔無比。


    賀蘭睿站在甲板上等了一會兒,對麵果然傳來了魏國驃騎將軍的喊話,“齊王殿下,您這是什麽意思?”


    他朝旁邊使了個眼色,親衛心領神會地提高了聲音,“齊王殿下仰慕魏皇已久,此番難得相見,想請魏皇當麵一敘。殿下準備了我大燕有名的淄鄉綠酒,魏皇必定喜歡。”


    請易揚當麵一敘?商霖眉頭緊蹙,定定地看著對麵的戰艦,不知道他會怎麽迴答。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再次發出了聲音,隻是這迴不是驃騎將軍,而是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當麵一敘?齊王殿下的意思,是要朕過來了?”


    賀蘭睿彎唇一笑,也親自開口,“美酒當與懂得欣賞之人一起品嚐,本王以為,魏皇是這裏最懂品酒的三個人之一。”


    “三個人?”易揚的語氣懶洋洋的,“一個是朕,一個是齊王你,那剩下那個是誰?”


    賀蘭睿氣定神閑,“自然是本王的好侄女、陛下的新婚妻子了……”


    商霖攥緊了拳頭,連牙根兒都咬痛了。偏偏寧素還不識時務地湊到她耳邊,“公主,說點什麽吧。你就不希望快點見到魏皇?”


    說點什麽,她能說什麽?是哭哭啼啼地求救,還是像革命電影那樣高喊“為了新中國,向我開炮”?


    哪樣都不靠譜啊!


    寧素等了片刻,卻見商霖雙唇緊閉,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意思。


    不過也不用她開口了,魏國那邊已經有了迴應。三隻小舟從船上放下,朝著他們劃來。當中那隻舟上,赫然站著全套甲胄的易揚!


    賀蘭睿凝視了江麵一會兒,轉頭瞅著商霖嗤笑道:“真是沒看錯你,好本事。”


    商霖已經沒功夫去管他的嘲笑了,她的整顆心仿佛從腔子裏跳了出來,雙眼死死地盯著那三隻小舟不能移動半分。


    易揚站在最當中,身邊的人前後護住了他,防備從四麵來的偷襲。不過也不夠啊,如果賀蘭睿鐵了心豁出去臉不要的話,大可以在船上用箭把他們通通射死。


    等等,易揚身邊的人是……


    霍弘?


    .


    易揚的雙腳一踩上了戰艦,脖子上立刻架上了一柄利刃。與此同時,霍弘動作敏捷地製住身邊的人,瞬間脫離了他們的掌控。


    變故發生得太快,商霖都有點沒反應過來。然而身為當事人的易揚卻神情不變,抬手製止了身後親衛拔刀的動作,淺笑吟吟地看著賀蘭睿,“齊王殿下,久聞大名、如雷貫耳。”


    賀蘭睿拱拱手,“魏皇客氣了。”


    “齊王說有好酒,朕按捺不住便過來了,又想著霍大司馬向來是個好酒的,於是帶他一起來討酒吃。”頓了頓,“隻是我們一片誠意前來做客,齊王這個行為……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啊。”


    賀蘭睿笑道:“魏皇好膽色,本王佩服。不過您既然敢過來,自然明白上船之後會遇到什麽,此刻又何必裝傻?”


    易揚聳聳肩,“齊王說有淄鄉綠酒,朕本以為怎麽著也得喝完了酒再撕破臉,誰知你竟這般急不可耐。可惜了那一壺美酒,竟等不到懂得欣賞它的人,遺憾,遺憾。”


    賀蘭睿笑意深深,“沒關係,等到你到了地府,本王會在你墓前灑清酒三杯,以作祭奠……”


    易揚看著他,“齊王殿下成竹在胸了?”


    “自然。”賀蘭睿道,“適才在小舟上您還可以用霍大司馬當擋箭牌,引得本王投鼠忌器。可如今您站在本王的戰艦上,周遭都是本王的人,您難道還以為可以全身而退麽?”


    易揚恍然大悟,“原來你剛才真的是因為霍弘才沒有亂箭射殺朕啊!嗬,你們倆不是隻是盟友麽?居然這般講義氣,為了他放棄那樣好的機會。”


    賀蘭睿笑笑,“剛才沒有下手,自然是因為之後有更好的下手機會。”


    易揚沉吟,“朕明白了。剛才在江麵上,若發生了什麽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可如今是在戰艦裏麵,要如何發揮都由得你們的心意了,是也不是?”


    “魏皇既然明白,又何必多說?”賀蘭睿道,“您駕崩之後,霍大司馬會接替您好好治理大魏的錦繡河山,您大可安息。”


    “他許了你什麽?”易揚似笑非笑。


    賀蘭睿卻不願迴答了,“陛下您都到了這一步,又何必管這麽多?”


    他不說,易揚也能猜到。無非是割地賠款、年年上貢,還有等到賀蘭睿謀朝篡位那一日,從各個方麵對他施以援助。


    商霖說的當真沒錯,這就是竊國二人組。


    兩方人馬都已拔出武器,易揚帶來的親衛環繞在他身側,神情嚴肅地對著外麵,而在他們麵前,是數量遠超他們的對手。這情形,當真是幾百個人圍毆十幾個人的架勢啊!


    易揚環視四周,笑容慢慢斂去。他垂眸沉思片刻,“你的目的是要朕的命,如今既然朕已是你掌中之物,可以把不想關的人放了嗎?”


    賀蘭睿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卻見商霖被寧素挾持著,跌跌撞撞地從甲板上走到了他身邊。


    他盯著商霖看了看,“您放心,小六是本王的親侄女。您安心受死,她自然平安無事。”


    易揚蹙眉,“你先放了她,朕可以答應你讓親衛放下兵器。”


    “就算您不這麽做,本王一樣可以取了你的性命。”賀蘭睿嘲諷地笑笑,“動手!”


    刀劍寒光陣陣,帶著凜然的殺意。賀蘭睿的神情卻陡然僵住。悠然的笑容化成驚愕,瞳孔裏滿是不可置信。


    原本持劍對著易揚的親衛突然調轉了武器,紛紛指向了他,不過轉眼間,就變成了他被包圍在人群中。


    “你們……要造反嗎?”良久,他從齒縫裏擠出這句話,透著難言的森冷。


    “齊王此言差矣,這些都是燕人,而如今大燕的君王是賀蘭楷不是你賀蘭睿。他們用劍指著你,怎麽能說是造反呢?”易揚笑道。


    賀蘭睿喘了口粗氣,眼神狠戾得像要殺人。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們是你的親衛,用劍指著你自然是大逆不道。不過,要是這些人從一開始就被掉了包,又該怎麽說呢?”


    什麽?


    賀蘭睿還沒反應過來,又聽到一個此時絕不該出現的聲音,“舅舅,您可別怪我。我也隻是奉命行事。”


    他轉過頭,看到了本該在後麵船艙昏迷不醒的高沉。


    “你沒用暈倒?”


    “自然暈倒了。您的迷藥可是上等,要不是親衛盡責,我差點就醒不過來了。”高沉淡淡道,“不過若不是被您迷暈了,我又怎能名正言順地不上船頭、得以在後麵布置一切呢?”


    所以,他根本就是故意和他說那些不願讓賀蘭皙冒險的話,他知道他會忍不住弄暈他,再用他去要挾賀蘭皙!


    “哦,忘了說了。您身邊的親衛都已被我的人提前掉包,如今圍著你的這些,不過是易容改扮的冒牌貨而已。”


    “你?”賀蘭睿一臉震驚,“不可能,你不可能做得到……”


    “我一個人自然不可能,不過如果有別人的幫助就不一定了。”高沉笑笑,“沉受命前來、身負重責,等解決了這裏的事情,立刻就得迴煜都向陛下複命。”


    “陛下?”賀蘭睿驚愕更甚,“他……”


    易揚看到賀蘭睿的樣子,嘲諷一笑。他想起商霖曾和他討論過燕國的皇帝,說他難道真的是那種被人拿捏在手裏捏扁搓圓的廢柴麽?當時他沒有迴答,心裏卻覺得燕皇並沒那麽簡單。


    他覺得,燕皇賀蘭楷就和他一樣,隱忍隻為等待一個機會,好一舉擺脫鉗製。


    這個猜測在見到高沉時得到了證實。


    賀蘭睿以為高沉是為了表妹來的前線,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然而實際上他是得了燕皇的密令。就連他出使魏國也是刻意為之,為的是找到機會與他商量聯手之事。


    他們計劃好了一切,唯一算漏的是沒料到賀蘭睿會趁這個機會擄走了商霖。


    那廂賀蘭睿也想明白了,忍不住仰天大笑三聲,“沒想到啊沒想到,我真是小看了我這個弟弟。好,很好,真不愧是父皇的兒子,果然謀略過人!”


    他神情已有幾分癲狂,似乎是受了極大的刺激。易揚趁機朝身邊使了個眼色,他們立刻持刃衝了上去。


    高沉雖然替換掉了賀蘭睿大半的親衛,可這到底是他的地盤,忠於他的人還是存在。那些人迎上高沉和易揚的人馬,雙方纏鬥在一起。


    賀蘭睿在短暫的癲狂之後便恢複清醒,視線往旁邊一掃,立刻看到被寧素牢牢控製住的商霖。高沉身邊並沒有適合的女子可以假扮成寧素,加上她本人武功高、戒心重,之前會被蘇忌擊倒不過是配合賀蘭睿做戲,要真的放倒她卻幾乎不可能。高沉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成功,如今終於成了大麻煩。


    賀蘭睿一把搶過商霖,親自用刀架在她脖子上,“通通給我住手!不停手的話我就殺了她!”


    這句話威力無限,大家都隨著他的聲音紛紛停手。易揚眼眸微眯,一瞬不瞬地看著賀蘭睿,“你若傷了她,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哈哈哈!到了這一步了,我還怕什麽?”賀蘭睿大笑,“一敗塗地、霸業成空,我就算逃出去也沒什麽意思了。我便讓魏國的皇後給我陪葬了又如何?”


    聽他這意思,挾持住商霖居然不是為了逃跑,而是要拉商霖和他一起死?


    易揚和高沉都忍不住膽寒,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眼睜睜看著賀蘭睿帶著商霖退到了甲板的邊緣。


    脖子上便是鋒利的刀刃,稍不注意就會割破柔嫩的肌膚,商霖卻不覺得怕了。她直視前方,看到了易揚略微發白的麵孔。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對上,她從他眼睛裏看到了昭然的擔憂和緊張。


    這是他們今天第一次對視,也是這麽多天以來的第一次對視。


    商霖揚唇,朝他微微一笑。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愛著易揚,以至於所有和他有關的事情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腦中。


    那樣清晰,好像就發生在昨天。


    她還記得被擄走之前的某個夜晚,他調侃說要教她防身術。當時他們曾詳細地討論過,如果她被人劫持了、劍就架在脖子上時,應該怎麽做。


    “他們一般都會用右手拿刀,到時候你就這樣,手肘後擊、手腕朝內翻,抓住那一瞬去奪他的刀。對,就是這樣,來,你跟我試一次。”


    ……


    沒有任何征兆的,一直乖順不反抗的商霖突然出手,一舉擊中賀蘭睿的小腹,然後在他吃痛的瞬間翻手一奪,搶過了他手中的長劍。


    劍柄落入掌中的下一刻,她反手握住它貼著腰側朝後刺去,深深地刺|入了賀蘭睿的小腹!


    整套動作流暢無比,仿佛練習過無數次,看得旁邊的人都目瞪口呆。


    商霖攥緊劍柄,慢慢轉過身子,雙目充血般地看著賀蘭睿,“那天晚上我說過,你若是沒有殺了我,我有朝一日一定會取了你的性命。”咬牙切齒,“我做到了。”


    賀蘭睿痛苦地俯低身子,傷口處鮮血不斷往外湧。他惡狠狠地看著商霖,忽然一把抱住她,雙雙朝後倒去——


    身體瞬間失重,商霖在下一秒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賀蘭睿帶著跳下了船。距離太高,她撞上江麵那一瞬覺得五髒都疼了。冰冷的江水一點點吞噬她的身體,她正努力想要擺脫賀蘭睿,卻又覺得背心被什麽東西射中。


    痛……好痛……


    那是……箭?


    她費力地抬起頭,透過清澈的江水看到魏國的戰艦邊站滿了弓箭手。


    所以,他們是看到賀蘭睿跳了下來,迫不及待地射了箭?


    沒想到卻把她也一起射中了。


    她苦笑一聲,心想躲不過的最終還是躲不過。傳睢城內蘇忌護住了她,替她挨了那些箭,到了這裏全都補上了。


    不信蒼天饒過誰。


    賀蘭睿終於鬆開了她,慢慢沉到了更深的地方。商霖一直本能地保持著劃水的動作,這會兒卻也堅持不下去了。


    意識一點點渙散,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她在迷蒙中隱隱預知了什麽。


    看來要say goodbye了呢……


    能夠殺了賀蘭睿已經夠本了,死了也沒什麽。隻是好遺憾,她還沒來得及好好和易揚說一句話。他們這麽久沒見麵了,剛剛那麽長的時間卻一句話都沒能說上,想想就覺得好難過……


    下輩子,恐怕沒機會再見了。


    腰上有誰的手纏上來,她用盡最後的力氣睜開眼睛,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易揚正抱著她努力往上遊,他神情緊繃、如臨大敵,她卻慢慢地笑了。


    好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們剛剛在一起,有一次她不小心掉進了禦花園的九曲池中,被救上來之後狠狠挨了一頓訓。


    她不服氣,於是表示,“我大學的時候是兩百米自由泳冠軍。”


    他陰陽怪氣道:“兩百米自由泳亞軍?很了不起嘛。那你下迴掉到冰窟窿裏去也別想我再救你了!”


    嘴硬心軟的笨蛋,說什麽下一迴。真到了下一迴你還不是乖乖跳下來救我了?


    不過好可惜,大概是來不及了。


    她趴在他懷中,四麵八方都是冰冷的江水,他們仿佛置身於傳說中的琉璃世界。她仰起脖子,看著他幹淨漂亮的下巴,在心裏默默道:


    易揚,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霖霖迴現代了。她先走一步,留下揚揚一個人在古代~~~~馬上就能寫我心心念念的跨時空思念梗了,好激動!o(*≧▽≦)ツ


    寫到淩晨一點半才寫完,腦子挺糊塗的,要是有問題明天來改,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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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不著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1-26 01:45:35


    謝謝銀水晶、妍子、曉悠、雯雯還有睡不著五位北鼻的地雷,抱住群麽一個!!!mua!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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