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說著,一邊真的摸過一把水果刀,放到了商霖手裏。


    商霖看看手裏的刀,再看看麵前一本正經的男人,有些無語,“別開玩笑了。”嘀咕了一句就想掙開他。


    他卻沒有順著她的心意鬆開手。


    “你還沒有誇我呢。"他的聲音壓低了,帶著一點蠱惑,


    “誇你……什麽?”


    “你看,何田那個廢物被打了一頓就什麽都招了,我被折磨了那麽久還是威武不屈,是不是比他有骨氣多了?”他笑吟吟地與她對視,竟是直白地開始自我吹捧了。


    商霖聞言沉默。她沒想到他居然拿自己跟何田作比較,他們倆怎麽能一樣呢?一個是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去殘害無辜女子的無恥之徒,一個是保家衛國、胸懷抱負的磊落軍人,兩人的精神境界就已經是天差地別了。


    他讓她尊敬。


    凝神收拾好澎湃的感情,她握緊水果刀作勢朝他刺去,“鬆手。”嚴肅的神情像是在威脅他要是還不放開,就會真的刺上去一般。


    “遵命,女王大人。”易揚後退一步,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終於還了女孩自由。


    他言談行為都很誇張,又引來商霖一個古怪的眼神。


    想起方才說的話,易揚自己也有點好笑。從軍這些年做的事情對他來說都是稀鬆平常,本沒什麽好誇耀的,但不知怎的,一對上她的臉就有點管不住自己。


    想看到她專注的眼神,黑亮的瞳仁裏滿載著依戀和愛慕,像是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別人。


    不過好像沒成功啊。


    勾唇一笑,他搖了搖頭。戀愛中的男人原來就是這樣?真是……沒出息。


    .


    謝臻寧被打入冷宮之後的第三天,靳陽又下了一場雪。商霖想著如今已經是二月,這大概是今冬的最後一場雪,於是招唿入畫陪她一起儲備雪水。


    雪白的搪瓷圓罐裏盛滿幹淨的積雪,乍一看竟有點眼熟。商霖盯著瞅了會兒,用小勺子舀了草莓果醬淋上去,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你這是……”易揚進門見到這情景有點好笑,“在做冰淇淋?”


    “不,我在附庸風雅,儲備雪水好拿來煮茶。”


    陛下和娘娘又在說他們聽不懂的話了,王海識時務地給入畫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帶著其餘宮人悄無聲息地退下。


    “明明是在玩。”易揚在她對麵坐下,也拿了一枚精致的小瓷勺,“這顏色倒是挺好看的。”


    奶白色的薄胎瓷勺,裏麵盛著紅豔豔的果醬,就像……美人細膩的肌膚沾染了胭脂。


    恁的香豔。


    商霖還沒察覺到怎麽迴事兒呢,他的身子就突然從對麵坐到了自己身邊,一隻手還鬆鬆地落在她的肩頭,“想出去堆雪人麽?”他記得年前陪她玩的時候她是很開心的。


    “不想。”


    “那,晚上要不要吃火鍋?我以前在部隊裏也跟戰友煮過火鍋,他們都誇我醬料調得好,你可以試試。”


    “沒胃口。”


    “宮裏新到了一批珠寶,是南邊的林邑國進獻的,裏麵有些首飾很別致,想去瞧瞧麽?”


    “太冷了懶得動。”


    易揚頓了頓,終於麵露無奈,“那麽,有什麽是你想做的嗎?”


    商霖別扭地推開他的手,“我什麽都不想,隻是希望你別鬧了。”


    “鬧?”易揚神情微變,“你覺得,我在鬧?”


    女孩的臉上全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看得他心頭一陣煩躁,像是執行任務時茫然四顧,卻怎麽也發現不了目標,一身的力氣不知往何處施展。然而再對上她委委屈屈的眼神,這點煩躁又都化為無奈,他歎了口氣,“你有什麽想法都說出來,好不好?”


    商霖抬起頭,很認真、很認真地看著他,“易揚,你真的喜歡我嗎?”


    易揚一怔,“你還是不相信?”


    “不相信。”商霖幹巴巴道,“你騙過我一次了,我擔心你來第二次。而且你這個人演技太好,我沒辦法信任你。”


    易揚沒料到演技好還會有這個麻煩,苦惱地皺了皺眉,“那我要怎麽做你才會相信?”頓了頓,“不對,你先迴答我,你為什麽不相信?”


    黑眸凝視著她,他輕聲道:“我喜歡你這件事情,真的有那麽不可思議麽?”讓你懷疑成這樣。


    他這話說出來,就好像這一切全是商霖在庸人自擾、矯情做作一樣,引得她眉頭一蹙。


    “不是我不想相信你,而是很多事情你都對我藏著掖著,我沒辦法相信你。”商霖忽然就不想再躲躲閃閃了,折騰了這麽久,今天怎麽也得把這事兒抖落清楚。


    “我什麽時候對你藏著掖著了?”易揚猶自不知。


    “很多時候。”商霖嚴肅道,“無論是你的各種計劃還是你以前的事情,你都是習慣性地瞞著我。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


    她曾因為他不肯告訴她下一步的計劃而生氣,還當麵質問過他,但見效甚微。即使她跟他明確表示想要和他共同承擔,他還是不曾主動對她坦白,都是要她追在身後不斷詢問,才會慢吞吞吐露一點。商霖一度覺得,他在這件事上秉持的原則就是:能不說就不說,能拖多久拖多久。


    這已經讓她介意了,更不要說他始終藏在迷蒙雲霧裏、用盡全力也隻能抓到一鱗半爪的神秘家庭了。


    商霖想象不出,有哪一對情侶會在交往了大半年之後,男方依然在各個方麵刻意隱瞞著女方,即使她是如此好奇。


    當然,商霖也並不是談個戀愛就要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打聽清楚那種人,她在意的是易揚的態度。在被騙過一次之後,她本來就對他信任缺缺,他的隱瞞隻會加劇她的不安全感,最終讓她無法相信他的心意。


    說到底,她隻是想要成為他願意敞開心扉的那個人。


    易揚看著女孩兒認真的小臉,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自以為做得很好了,溫柔體貼、周到殷勤,可是原來在這麽重要的環節上,他讓她這麽失落。


    “我……不知道你會這麽在意這個。”他勉強一笑,“有些事情我不說,是因為我自己都不想去迴憶。”


    商霖一怔。


    他握住她的手,“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我本來就沒什麽事情是不能對你說的。”


    他這樣反倒讓商霖不知所措了,張了張嘴就是擠不出一個字來。


    “想不出來麽?那我挑著講好了。”他笑笑,語氣隨意,“我父親……我覺得你應該知道他。”


    “我怎麽會知道你父親……”


    易揚湊近她耳邊,低聲說了個名字,商霖眼睛立刻睜大,“他是你爸爸?”見易揚點頭,她覺得自己有點扛不住了,“我知道你背景厲害,但是……他居然是你爸爸!”


    臥槽,都姓易啊!以前她怎麽沒把兩個人聯係起來想過!


    “我父親跟我不親近,一年到頭都見不了幾次麵,所以你不用太在意。至於我母親……”頓了頓,“你之前說你沒見過你父親,其實我跟你有點像,我沒有見過我母親。我記事之前她就已經不在了。”頓了頓,“是自殺。”


    商霖身子顫了一下,“她……”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不過在那樣的家裏,很多人都不正常,想死也不奇怪。我長大後認真研究過她的遺書,確信她不是被人害死的,而是真的不想活了。”自嘲地笑笑,“哪怕那時候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兒子需要她去照顧。”


    “我十八歲那年離開家,直接去讀了軍校,後來通過考核入了基地,便長年累月待在那裏。和戰友們在一起的日子倒是十分愉快,但那些事情大多是不能對任何人講的絕密,而除此之外……”玩味地看著她,“一堆大老爺們的群居生活你聽起來也沒興趣吧?”


    重新伸出手攬住她細細的腰肢,他把商霖拖到自己懷裏,像是在抱一個小孩子,“所以你看,我不是不想給你講我過去的事情,而是能給你講的事情都太糟糕了,我不想你聽了難過。”


    商霖的臉頰壓在他的肩膀處,硬硬的骨頭抵得她有點疼,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對不起……”是她太任性、太不懂事了。她早該猜到的,他這樣的出身一定經曆過很多複雜的事情。那樣難過的迴憶,她為什麽非要逼著他去迴憶一遍呢?


    聽到她的道歉他詫異了一瞬,繼而微微一笑,“你不怪我就好了,實在沒必要跟我道歉。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麽不能觸及的傷痛,隻是……不那麽愉快的往事罷了。”


    如果她問的是那些不能告訴她的事情,譬如他曾執行過的任務,那麽他不僅不會說,也不會因為這隱瞞而感到歉疚。但她想知道的隻是關於他的一些小事,那是一個女孩子對男朋友正常合理的要求。不正常的是他的家庭,所以她並沒有什麽錯,也不需要跟他道歉。


    “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現在,你可以相信我了麽?”他低頭看著她,眼裏的詢問認真而略帶一點緊張,“霖霖,我是真的……”


    很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在電腦前從七點坐到現在還是隻碼出三千字來,我的時速一定已經死得透透的了!大哭!


    既然已經很晚了,那就祝大家平安夜聖誕節都快樂,好好放鬆一下吧!


    阿笙滾去寫作業了,希望今晚能夠早點寫完早點睡【雖然已經注定早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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