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第二批梨子酒和蘋果酒的時候,盧家又來村裏。


    如果老竇家不願意退親,他們就告到衙門去,隻要老竇家不怕丟人現眼,弒母大不孝,再鬧一鬧,竇二娘以後給人當後娘都沒人會要她。


    竇占奎還是死活不願意,要是退了,就再沒這麽好的親事了。


    刁氏看盧家真要去衙門告,到時候官府肯定是幫著盧家,拉了拉還要理論的竇占奎,給他使眼色,同意把親事退了。


    盧家拿到庚帖,退掉親事,簡直鬆了一大口氣,但對定過這個親事,沾染了一身腥臊,就怒恨難忍。


    竇占奎更加氣恨,「你個老貨!把這樣一門親事退了,以後二娘還指望啥找這樣的好親事!?」簡直怒恨的想要打刁氏。


    「我要退,自然有我的道理!」刁氏瞪他一眼,「以後還會有更好的親事!」


    「哪還來更好的親事?二娘的名聲都被那些該死的賤種敗壞光了!」竇占奎擺著手,氣的臉色發青。


    刁氏拉著他,把他拉到廚屋裏,壓低聲音,「你忘了!當初……那可是說好的。要不是盧家有秀才功名,已經到了那一步,我也不會同意定親。」


    竇占奎皺著眉,埋怨她,「都這麽久了才提,你也不提,我都快忘了!」催著她迴屋。


    刁氏迴屋,關上門,從床底下的牆上磚逢裏拿出個布包打開,露出裏麵一塊血絲白玉墜來。


    兩人對視一眼,拿著玉墜嘀咕了半天。


    把東西再次藏好,刁氏過來竇二娘屋勸她,「二娘你別哭!姥姥給你留著個好親事呢!保證你全龍溪鎮的閨女嫁的都好!那雷家的小姐也比不上你!」


    竇二娘隻當她是安慰自己的,哭的兩眼淚流,「我現在名聲敗壞,又被退了親,哪還有好親事等著我!以後我連鰥夫都嫁不了了!」


    刁氏忙讓她別哭,「我之前對一個人家有大恩,這門親事肯定沒問題的!要不是那盧文匯在河裏救了你,我看他也是個秀才,也不會同意讓你跟他們那小門小戶定親!你就放心吧!姥姥肯定讓你風風光光的嫁人,還做少奶奶!」


    竇二娘一聽還有這事,忙打聽真假,是咋迴事兒,「姥姥對哪個大戶人家有恩啊?」


    刁氏笑的高深莫測,「這事兒你別打聽,得先耐心等著!快別哭了!這事板上釘釘咱家的好事兒,你就等著吧!外麵那起子賤人,到時候隻有羨慕嫉妒的!」


    竇二娘還是擔心,「可是我的名聲……咱家又是村裏的莊稼戶,能行嗎?」她現在都成這個樣子了,哪還會有好親事!全都毀了!


    「保證能行!」刁氏很是篤定。


    看她的樣子像真的一樣,竇二娘卻還是擔心是為了哄她,編出來的,「那先把我的名聲正過來!這幾天她們肯定會恨恨說嘴,毀我名聲的!」


    刁氏皺眉,「這個是必須的!」如果二娘名聲太差,到時候事情也難辦。


    「大哥啥時候迴來?」竇二娘又問。


    前天本該是沐休的,竇三郎和竇小郎都迴來了,竇大郎卻沒有迴來,隻讓隔壁村的人捎信迴來,說是在學堂做學問,不迴來了。


    其實竇二娘知道,肯定是梁氏他們抓她去官府,鬧出她要害梁氏的事出來,還被打了板子,他覺得丟人現眼,氣憤不願意迴家。現在她名聲毀了,想要嫁個好人家,不單單是正名聲就行的。


    銀子!他們家得賺大把的銀子,也發大財,做上地主員外。更重要的是竇大郎這個大哥,他必須得考中功名,才能提升她的身份。等他考了秀才,家裏也有錢了,那她就是小姐了!就算姥姥說的那戶人家是真的,她也能嫁進門!


    刁氏提到這個,臉色也有些不太好,「說是下次沐休。」


    「那姥姥再去抓藥,給大哥送點錢。天冷了……我給大哥做一件棉衣吧!」竇二娘準備巴結好竇大郎,讓他明年趕緊去考功名。


    「好好好!」刁氏笑著應她。


    竇大郎氣恨死竇二娘了,打壞玉佩的事已經過去了,銀子竇四娘他們也還了。還巴結上了府城的大戶人家,賺了大錢。那杜啟軒也多次幫三郎,她就不會學聰明點,在養母懷孕生產這時候示好,修復關係。竟然還跑去要害她,簡直蠢貨!


    他在學堂裏都多次對三郎和小郎示好了,要是趁機修復了關係,就算不讓他們合到一塊去,他趕考娶親,竇二娘出嫁,也能助力不少。他們要開起大作坊,也能跟著一塊參一股。


    弒母,是大不孝的罪名。也就是養父偏幫著,縣令也昏庸,才打她一頓板子賠錢了事。現在落個奸惡罪名,還被盧家退親,連他都受牽連,被人瞧不起!


    看竇三郎和竇小郎下了學,又準備迴家,竇大郎趕緊跑過來叫住倆人,「下著雨呢!你們倆還迴家?」


    「下的不大。」竇三郎淡聲道。


    「那迴到家也淋濕了,而且明兒個一大早還得再來,這天又冷,不如你們倆今兒個去我那湊合一晚吧!」竇大郎笑的一臉善意。


    「不用了,家裏還等著我們迴去吃飯呢!」竇三郎拒絕,打好傘,朝他點點頭,領著竇小郎就走。


    梁五郎站在門外看著撇嘴,他和二郎哥在鎮上租的也有一間屋,三郎哥就算去他們那,也不會去他那!這會想討好了!


    深秋的雨帶著徹骨的寒意,淅淅瀝瀝下來。


    竇小郎卻笑嗬嗬的,撐著一把大大的傘,「這個傘一點也淋不到雨!」


    那是竇清幽找傘匠定製的大傘,隻比沙灘遮陽傘小一點。


    竇三郎笑笑,也撐了一把同樣的大傘,拎著書迴家。


    路麵茶館,靠窗的坐著幾個嗑瓜子喝茶的人,正議論的火熱,說竇二娘害養娘的事。


    竇二娘的事十裏八村都傳遍了,聽見這樣的議論並不稀奇,倆人繼續走。


    竇小郎聽聽,卻不走了,「三哥!」


    竇三郎也陰著臉停下來。


    「那梁氏之前苛待不親的養子女,可是出了名的。那竇家大郎和二娘是抱養過來給他們招來子女的,自己生了兒子閨女出來了,就把養子女當成眼中釘肉中刺,聽說打罵都是平常的。」


    「村裏離好遠都能聽見那梁氏的叫罵聲,三天兩頭打罵。那竇二娘都給她閨女頂了打壞雷小姐玉佩的事,被罵了那麽久,她還氣恨不過,又是打罵又是喊著賣人,還分了家。我看竇二娘也是被逼的沒辦法了!給她扔點粘液,教訓教訓她!」


    「換成是我,我早就忍不了了!就算養娘又能咋地?那種人,就該教訓教訓!仗著娘家人多,把人家老少欺負的沒法活。這還把龍鬚麵收迴去了!」


    「我看也就是報應!聽說她生的那娃兒,不是難產才虛弱的,是在娘胎裏就胎氣不穩。他們是靠著竇大郎和竇二娘招來的子女,卻忘恩負義的把人家扔了,這就應了報應了!」


    「還真是呢!可憐那竇二娘,被逼的沒法,出了這樣的事,連好好的一門親事都黃了。」


    竇小郎蹬蹬跑過來,紅著眼怒道,「你們才遭報應呢!你們狗屁都不知道,憑啥說我娘!?她弒母,就是大不孝!玉佩本來就是她自己打壞的!我們還債,是分家的條件!」


    幾個人一見他怒喊話,就猜到他是梁氏家親戚,要麽就是他們家娃兒。正想驅趕,看竇三郎也來了,被人當場抓住,有些訕然心虛,「我們不過說嘴幾句,還不讓人說了!」


    「就是!嘴長在我們身上,又不是罵你們了!」


    「你們收了多少錢,幫著他們說話,敗壞我娘的名聲!?」竇小郎氣恨的咬牙。


    「誰敗壞你娘名聲了,我們也不過聽別人那麽說,也說說兩句。誰知道是真是假的。」幾人又都不承認了。


    「不知道是真是假,你們就亂說!敗壞我娘的名聲,你們就是嘴賤!汙衊!該遭報應的是你們!」竇小郎紅著眼罵。


    竇三郎拉了他一把,冷眼看著幾人拱拱手,「幾位雖是說嘴幾句,但並未親眼所見,道聽途說,不知真假,妄議他人是非,是毀人名聲。你們家中也都有娘親姊妹,就不怕他日也被人如此汙衊?」


    看他說話還拱手,就知道是個厲害的,幾個人茶也不喝了,直接扔下茶錢走了。


    竇小郎還不忿的很,「那個賤人害娘,害了小弟,現在隻是被打了板子。外麵這些人竟然還說娘的不是,說她可憐!」


    竇三郎看那幾個人慣常習慣說嘴,但他們能說,肯定是有人傳這樣的消息。這是竇二娘讓傳的?


    「我們先迴家吧!」雷淑敏作了證玉佩是四娘打壞的,所以即便竇二娘弒母,那些流言也變了味兒,偏著她了!


    竇小郎氣沖沖的迴了家。


    樊氏和竇清幽剛做好飯。


    「就算著這個點迴來,還真正好!快來洗手吃飯,喝點熱湯!凍壞了吧!?」樊氏笑嗬嗬招唿倆人。


    看竇小郎小嘴撅著,竇清幽問他,「這是咋了?」


    竇小郎怒著眼看了眼竇傳家,「有人在外麵說,娘苛待養子女,天天打罵他們,就算竇二娘弒母,也是娘活該!咱家告她,告的她黃了親事,她可憐,咱家報應!」


    竇傳家臉色一僵,卻是不知道該咋接這話。


    竇清幽眸光沉冷,「這是有人想洗白呢!」


    竇小郎一下子就明白了洗白的意思,「黑的還想洗成白的!?那個賤人就是弒母!還要害死你,她就是心狠手辣!要報應也是她遭報應!」


    「這個世上並不是說黑就黑,說白就白。畢竟還有很多人,會顛倒黑白!」竇清幽拍他去洗手吃飯。


    竇傳家漲紅著臉,有些羞愧的看看她。


    竇清幽轉身去端飯。


    「報應誰身上,不是誰說了就算的。那老天爺都看著呢!不管了,吃飯吃飯!」樊氏招唿。


    竇傳家沒上桌吃飯,拿著饃饃,隨便夾了點菜,端著米粥蹲到一邊去吃了。


    村裏也開始有人私底下議論,說竇二娘被梁氏苛待狠了,才忍不住想要害她。要不是皮翠花拉的猛,她也就稍微摔下,不會那麽嚴重,頂多算教訓教訓她。


    畢竟,竇二娘幫著頂了打壞玉佩的罪名,被人揭穿了,惱羞成怒的是梁氏。她那罵竇二娘的架勢,恨不得吃了人,把竇二娘掐死一樣。


    樊氏從外麵迴來,氣的胸口起伏,「簡直胡說八道!」


    這話不讓告訴梁氏,她身上還不幹淨。


    竇清幽卻沒聽她的,把外麵人說的話,都告訴梁氏,「這就是他們以前積累的好名聲,你以前積累的壞名聲作用下的結果。積威之下,村人不辨真假,隻按照他們想的來。更何況還有人蓄意引導。」


    梁氏雖然還想罵幾句,辯解幾句,但也知道她說的道理了。她之前就是咋唿的太厲害,遇到點事兒,一點就著,一刺就罵,那個小賤人一哭,老賤人一嘆,村裏就都說她刻薄公婆,苛待養子女。她就越來越看不順眼那個小賤人,然後稍微一刺,就罵的更厲害。


    尤其是出了打壞玉佩,寶貝閨女還差點被推河裏淹死的事,還幫那個小賤人還著八十兩銀子的債,她就恨不得掐死那個小賤人!她還敢把罪名往她閨女頭上栽。


    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們現在抗不過雷家,而那個小賤人又有雷家幫說話,是咬死了玉佩是她四娘打壞的。梁氏想了想,開始檢討自己,「之前都是我沒腦子,一根筋隻想看不慣就打罵她們,對付她們,結果瞎咋唿,沒討到好,還讓他們得了好,得了名聲。以後我肯定不這樣了!」


    竇清幽點頭。如果梁氏還想不通,後麵還有得教訓吃。


    梁氏也想通了,「我現在啥也不多想,坐月子把身子養好,咱家就光掙錢發家,把你小弟養好!讓你們幾個將來都有個好前途!」


    提到小弟,竇清幽眼神落在一旁的繈褓上,這個小六吃著藥,吃奶不多,營養跟不上,還是很瘦小,但還一直沒有出現什麽病症,隻是孱弱,不太好養。


    等竇三郎和竇小郎傍晚迴來,她就悄悄問,「有沒有查到這個孩子的情況?」


    竇三郎皺眉,搖了搖頭,「當時我們撿到的地方,附近的幾個村子都打聽了,沒有誰家因為生的娃兒病弱養不活,丟了的。」


    「那就多給些錢,讓往別的地方打聽打聽。看是不是抱到這邊扔的。」不打聽清楚了,她總覺得有點別扭的感覺。


    竇三郎點頭,「好!我會查清楚的。」


    「竇二娘的事,你和小郎不用管。我就看她想幹什麽!」竇清幽讓他們把重力放在學業上。


    竇三郎定了定神,「好!」他會勤奮刻苦,等後年就下場!


    很快就到了滿月的日子。


    一家人商量,不操辦,隻親戚和交好的來擺上兩桌,吃頓飯就是了。


    竇清幽還是讓請了師傅來做飯,菜也都準備充足。


    第二批酒快六千斤,他們家又賺了一千多兩銀子。村裏這下可眼熱的不行了,兒子滿月是現成的機會,眼看著到日子,都跑過來送禮。


    之前這些隨禮往來,都是一兜雞蛋,關係好的再加一斤紅糖或者二斤小米的。但這一次不是為了隨禮還禮,是為了討好。就算搭不上關係,以後他們家辦事兒,梁氏他們家富有了,給他們還禮的時候也能還的更多。


    所以轉眼兩天,家裏就收了十幾隻老母雞,兩大筐雞蛋。一堆的紅糖,小米和大米。


    要擱在以前,梁氏看見這些東西,不得意得意,也會高興,還要對有些人刺上幾句。


    竇清幽問她咋辦的時候,梁氏平靜的安排那些東西,該給誰迴的給誰迴,吃不完的就賣,老母雞關進後院雞圈裏養起來。


    「那咱家豬殺了吧!正好桌上用些,留一些自家吃。二黑長大了,家裏的剩飯就為二黑了,刷鍋水就給雞和食。」竇清幽商量她。


    梁氏想想冬天了,割豬草弄豬料也不方便,這麽多人來,買肉也得不少,就點了頭,「那就請人來把豬殺了吧!正好留些肉,咱自家吃!」


    竇傳家一聽,忙去村裏找了人,來家裏殺豬。


    楊中舉一聽,拿著殺豬刀子就笑著來了,「傳家哥!殺豬的活兒我幹的熟,我來給你幫忙!」


    這些日子,皮翠花沒少往家裏跑,雖然樊氏和竇清幽都不咋待見,她倒是貼的很緊,起先說外麵的傳言,被樊氏咳了兩迴,攔下來,就不再提了。跟梁氏說話逗逗樂子,說說好聽話兒。就想打聽打聽釀酒的事兒,他們也能跟著一塊釀酒賺大錢。


    一聽竇傳家要殺豬,楊中舉跑的最快。


    他都拿著殺豬刀來了,竇傳家也沒好拒絕。


    喊了楊柱子和竇老鱉,楊大壯,竇老三,竇有才幾個幫忙。


    雖然村裏年年都有殺豬的,但那些小娃兒見了殺豬的還是都高興的不行。過年殺豬,那肉都是賣錢過年的。這竇家殺豬可是擺滿月酒的,他們家送了禮,明兒個可以去吃席的。


    豬是過完年那時候買的,為了好養活,竇傳家挑豬仔都是挑大個頭的,貴一點,上膘快,年底也能賣個好價錢。莊稼人,地裏的收成和家裏豬算是主要經濟來源部分,一直餵的都上心。所以竇老鱉過來估摸了下,說是沒兩百斤也差不多少。


    幾個人打開豬圈,熱水燒好,就把豬捆起來,抬上架子。


    楊中舉的確是殺過不少豬的,因為幫忙殺豬能吃一頓殺豬菜,主家也會給點殺豬錢,他是裏正的侄兒,誰家要殺豬,他說下話,也都不敢得罪,找他殺豬。


    殺豬刀照著豬脖子一刀捅進去,刀子拔出來,那血立馬嘩啦啦流了下來。


    大陶盆在底下接著,轉眼就接了大半盆子。


    叫聲慘厲的豬也蹬蹬腿,不叫了。


    滾熱的水澆上,楊中舉一手掐腰,一手指點著,講殺豬咋殺,顯擺他功夫厲害。


    竇老鱉和楊柱子幾個拿著石塊,就燙好的豬搓豬毛。


    竇清幽之前沒見過殺豬的,就站在一旁看,「柱子叔!等會把豬尿泡給我吧!」


    「要那個幹啥?又不能吃,跟雜糟都一塊扔了的。」楊柱子問她。


    「我有用。」竇清幽笑笑。


    楊中舉以為她要幹啥,想著她跟梁貴學釀酒,梁氏和樊氏都疼她,就笑著擺手,「等會我開了肚,就給你!」


    「四姐!你要那個幹啥?」竇小郎也好奇的問。


    「給你玩。」竇清幽笑笑。


    拿到豬尿泡,洗了幹淨,她就找了一根蘆葦杆,插進去,往裏吹氣。


    竇小郎和楊依山幾個都湊在一旁,看她要幹啥。


    竇清幽沒見過殺豬,但見過人家玩豬尿泡,吹鼓吹大,像個皮球一樣。


    「好大啊!這個東西能吹這麽大!?」


    用繩子綁緊了,竇清幽拿著,一腳就踢了老遠,「拿去玩吧!」


    幾個小子一看,眼神頓時就亮了。


    「讓我玩玩吧!」


    「也讓我玩一會吧!」


    小子們對玩球有著天生的熱情,尤其是這個豬尿泡竟然吹成了這個球。


    竇小郎也高興起來,跑過來一把撿起來,「這個能踢的嗎?四姐!」


    「應該挺結實的。」竇清幽點頭。


    竇小郎畢竟才七歲,念了書更沒啥玩的了,竇清幽忙得很,就給他做過竹蜻蜓,紙風車,草編蚱蜢。拿了這個球,算是得了個好東西了。


    竇老鱉幾個一看,說是個好東西,「原來這玩意兒還能吹大了踢著玩,之前可浪費了不少啊!」


    幾個人跟著竇小郎就跑出去踢著玩了。


    豬殺好,樊氏和提前來收拾菜的師傅,做了殺豬菜,招待楊中舉他們。


    梁氏讓拿了殺豬錢給楊中舉他們。


    都推說不要,楊中舉看看錢,也嚴詞拒絕了,說啥都是兄弟幫個忙而已。


    吃完殺豬菜,次一天就是滿月酒了。


    梁家溝的人不光梁貴一家,還有本家人,好幾家隨禮的,拉了三車才拉完。車上堆的全是笆鬥子。


    正陽縣這邊的俗禮,滿月酒,姥姥家的人都要送笆鬥子。裏麵裝上麥子,上麵碼上一層雞蛋,封上大米和小米,上麵再蓋上小鋪蓋和做的衣裳虎頭鞋。


    梁家本家的人不算多,但跟梁貴堂兄弟的有好幾家,然後人就多了。


    「幸虧打算的多!還說不操辦,不操辦還不行呢!」樊氏看算出來那麽多人,滿月酒又沒啥忌諱,基本都是家裏婦女小娃兒都來,一家來幾口,算算得擺二十來桌。


    梁氏叫了竇清幽,又悄聲叮囑一遍,「需要用的東西都找齊了,不用往屋裏去的。你那屋的門鎖上。來幫忙打慌的人也多,你一個小娃兒就不要多操心了!一會等著吃飯就行了!」


    竇清幽點頭。


    竇小郎早從窗戶進去,把她的屋從裏麵閂上。


    楊裏正自告奮勇過來幫著主持,安排哪些人去各家借方桌,哪些人去借盤碗和盆子,安排桌掌上的事。


    竇占奎看著那邊熱鬧非凡,怒哼一聲,不願意過去。


    竇大郎特意請了假迴來,勸刁氏和竇占奎也都去,至於竇二娘,倒不讓她過去,怕梁氏和梁家人看見,反倒連他也憎惡了。他甚至想,要是不抱養竇二娘,也不會有這些事了。梁氏就算再刻薄他,他也是長子,更不會像竇二娘沒腦子,不會弄到這一步。


    他這邊正催促著,竇翠玲和趙成誌帶著閨女兒子過來了。同來的還有已經出嫁的大閨女,趙倩娘和朱來富兩口子。


    竇大郎看到她們,皺了皺眉,「奶奶昨兒個喊爹來說,都說了不讓來。」


    「我們兩家是親戚,兄妹沒有隔夜仇,哪能不來!」竇翠玲也不想來,可想了想,還是備了禮來了。就算不能和好,也不能讓竇傳家也氣恨上他們。


    「正好趁這個機會,給大哥嫂子賠個禮,都是親一家子的,有啥仇怨放不下的。」趙成誌也嗬嗬笑,他們可還要賣酒呢!他拿著酒找了行商,那人嚐過之後,說難喝,竟然把價錢壓了一半。本來他要的價錢就不高。


    「我做外甥女的,來看望大妗子和小表弟,也是理所應當的。」趙倩娘笑嗬嗬道。


    竇大郎是不可能攔得住他們的。


    刁氏嘴上不讓竇傳家養老,可現在的情況,她們要是不去,人家說罵的就是她們。再說她太知道竇傳家的性子,過些日子等事兒過去了,再說些好話哄哄,照樣得聽她這個娘的。


    所以今兒個這滿月酒必須得去!不去是她們不懂事。


    一行人挎著笆鬥子,拎著老母雞就過來了。


    竇小郎一看她們過來,就小臉沉了沉。


    梁氏正抱著娃兒在屋門口跟來人說話,看到她們,臉色頓時就變了。說的是好,可看見她們,她心裏還是忍不住的怒憤惱恨。


    樊氏出來一看她們來了,拉了梁氏一把。隻要她們不鬧事兒,就安排到一邊,當做沒看見。


    但竇翠玲是肯定要上來跟梁氏說話的,先給趙倩娘使了個眼色。


    趙倩娘笑盈盈的上來,「大妗子!看大妗子這麵色圓潤,滿麵紅光的,可真是喜事臨門!」又跟樊氏說話,「這是梁家溝的姥姥吧!我倒是很久沒見了呢!」


    樊氏淡笑著,「這是二娘的大姐是吧?」


    趙倩娘神色僵了一瞬,笑道,「我是倩娘!」說著上來看小娃兒,「我給小表弟打了一對手鐲呢!」


    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是個外甥女,雖然是竇翠玲的閨女,但個竇二娘不一樣,梁氏要是連她都懟,又要落個不好,笑臉笑不出,還是扯了扯嘴角,謝過了她,讓她去桌上坐。


    竇翠玲看她沒下趙倩娘的臉麵,忙笑著也上前來,「嫂子!我給小娃兒,也打了把長命鎖。」


    梁氏抿著嘴應一聲,叫刁氏,「婆婆帶著倩娘她們去坐吧!門口日頭大,紅糖水也在那邊。」


    她好言好聲的讓她們坐到大門外麵去,沒有直接嗆懟她們,其他人也笑著湊趣的,「跟我們坐一桌啊!」


    那邊又有人過來,梁氏把小六遞給乳娘韓氏抱著,她上前跟人說笑。


    這明擺著是不想多打理她們。可她也沒有轟走,之前也說了話,又照顧到刁氏讓她帶閨女外孫女去坐桌,誰也說不出啥來。


    竇翠玲還想說,刁氏搖搖頭,就去找相熟的說話去了,滿口的心裏歉疚,又說竇二娘在家裏多後悔不該一時衝動的。她去廟裏燒香給梁氏和小娃兒求平安,竇二娘非要去,但因為被打的太狠,傷沒好,才沒去成。


    竇大郎先去找了竇傳家,說他給小弟打了對鐲子,說是上麵的花紋都是平安如意紋,戴了能保平安如意。


    竇傳家點點頭,說好。


    「爹!你這些日子瘦了好多,是不是平日裏沒多注意身子?」竇大郎說完,又關心的問他。


    整一個月,雖然樊氏和竇清幽跟梁氏她們說說笑笑的,但對他卻冷淡疏離,心裏又憋著這個事兒,竇傳家這一個月都過不舒坦。看他關心,兩眼忍不住一熱,笑道,「沒啥!沒啥!你…你把鐲子給你娘送過去吧!」


    竇大郎看打動他,笑著應是,拿了鐲子來看小娃兒,看梁氏。


    梁氏厭惡憎恨竇二娘,也不喜他。他是刁家生的,跟刁氏親,成天一副看不起她這個娘的樣子。三郎去念書,他還不讓念。這會來巴結,也是想占便宜。不過她麵上不顯,收下了鐲子,「當初我熔了陪嫁的鐲子給你打手鐲戴,沒想到一轉眼十幾年了,你都能給弟弟打鐲子了。」一臉的感嘆。


    竇大郎眼神微閃,認真誠懇道,「我一直都記著娘的恩情呢!也一直想著高中之後,讓娘風光,孝順爹娘呢!」


    「你是個好的!可要好好念書!去坐桌吧!」梁氏擺了下手。


    像揮他去一樣,竇大郎也隻好去找竇三郎,說是幫忙。


    竇三郎也隻是幫著跑跑腿兒,讓他去坐席。


    竇大郎眼神沉了沉,現在他們憎惡竇二娘,是連他也一塊憎惡上了。他幾次示好,都是這樣,比個外人還不如。


    外麵喊著刁家來人了。


    竇大郎一聽,臉色頓時發僵,難看了。


    刁氏也忙出去接。


    來的人正是刁氏的弟弟刁順,還有她娘家侄兒刁承富和侄兒媳婦朱氏,侄孫刁二郎,刁三娘。


    竇傳家正趕頭上,隻好也上來接待,「舅!」


    刁順拍他兩下,「傳家呀!你這外甥當的可不厚道啊!你媳婦兒生了,也都不給我們送個信兒,這是不拿你舅當親戚啊!」


    刁家離了好幾十裏路,竇傳家也沒想跑過去報信兒,讓他們出一份禮。現在被問到臉上,訕然的說不上話,「不是的,舅!」


    竇大郎看著忙過來解釋,「舅爺!實在是太遠了,爹娘都念著路途遠,你也年紀大了,天寒地凍的跑著麻煩。早前還說年前要去一趟走親戚了!」


    刁順卻不順著他的話接,繼續說竇傳家,「生娃兒這可是大事,哪能因為路遠就不去請了!是不是你們掙了大錢了,怕當舅看見了,跟你借錢啊?我可是聽人說,你們家賣龍鬚麵又釀酒的,都掙了上千兩銀子了!」


    竇傳家尷尬。


    刁氏暗瞪了他一眼,笑著圓場,「一把年紀了,還是喜歡說笑逗人!還不知道這就不是逗的話兒!」扭頭問刁二郎和刁三娘冷不冷,招唿幾個人喝熱茶。


    竇大郎看看刁順,又看看刁承富和朱氏,他的親爹娘,可卻疏離的很,隻隨著竇翠玲幾個隨便打了聲招唿。


    刁承富和朱氏看看他,也沒多說,並不表現熱切。


    倒是刁二郎和刁三娘,叫了大哥,顯的很親切的樣子。


    竇大郎也隻淡淡應一聲,說還要給三郎幫忙,就去找竇三郎了。


    竇傳家接了笆鬥子,把的一行人往家裏讓。


    刁氏給弟弟使眼色,別胡呲亂說話,現在可不像以前了。


    梁氏看到刁家人,更不想招唿,可她抱養了人家的兒子,總不能人家拿著禮上門,她還吊著臉子。


    一番不看熱氣的招唿後,梁氏依舊讓刁氏帶他們去外麵去坐桌。


    刁順卻不願意,跑過去跟梁貴說話,稱兄道弟的。


    梁貴可不耐煩跟他說話,也知道他是個啥樣的人,讓他去坐桌,「這馬上就要吃飯了。」


    「我今兒個就跟你坐了!咱們兄弟也好好說說話兒!」刁順拉著他。


    「有啥話還是等閑了再說吧!今兒個都忙的團團轉。」梁貴打發他。


    刁順卻黏上了他,「忙的不是有打慌的,你這都成員外老爺的人了,還忙個啥!我可是聽說了,你們家前前後後光酒都賣了一萬斤,掙了幾千兩銀子啊!這可是發大財了!你真是不厚道,一點都沒想著兄弟我啊!咱們也是親戚,我是傳家他們兩口子的舅,是幾個娃兒的舅爺!你們都掙了幾千兩幾千兩的,我家可是一個銅板都沒掙!」


    梁貴目光冷了冷,抿嘴笑,「刁順!你家種瓜的時候,我可沒吃過一口。咋著?你還覺得我家掙錢了,就欠了你的?」


    刁家住在更遠的山裏,每年都種甜瓜。想跟老竇家換啥好東西了,就過來走親戚,拿上幾個甜瓜,美其名曰送瓜,換些東西迴去。誰叫老竇家抱養了他們家的兒子來招弟妹!


    見梁貴不讓,直接笑著嗆了迴來,刁順不以為意,「哎!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往年送了多少甜瓜來,還讓傳家媳婦兒給你也拿點吃。誰知道她們自己吃完了!你沒吃,你閨女和你外孫子也都吃了。咋還說這個話!是親戚,就不能一家關門發財,帶著親戚一塊幹,那才是仁義啊!你不仁義啊!」


    「那你大姐賣了大半年的龍鬚麵,掙了有二百來兩銀子,這中間就沒教你們?」梁貴冷冷的笑問。


    那是因為今年的甜瓜漲價了,好幾文錢一斤,刁順哪還捨得,就沒來送瓜。刁氏自然也沒想到要告訴弟弟,教他們也做。


    刁順噎的說不出話來,看梁貴已經冷了臉,也討不了大便宜,就起來,說要去找竇傳家說去。


    不論是龍鬚麵,還是釀果酒,竇傳家都不敢鬆口告訴他。做龍鬚麵的黑石他也不知道從哪來的,竇清幽跟竇小郎去過,跟竇三郎去過,跟梁氏也去過,就是沒讓他一塊跟去過。至於釀果酒,他一直跟著在外拉貨,隻是知道釀果酒要用果子,冰糖,白糖和酒麴,和釀洺流子酒差不多,其他的也不太清楚。


    刁順抓著他就大說特說,說他不孝順,不拿他當舅,沒拿刁承富當兄弟,抱走大郎的時候說的都是好話,現在卻忘恩負義了,自家發財都不顧親戚。


    竇傳家被說的抬不起頭,跑腿兒也跑不了的,倆人就坐了一桌,還得上菜。


    楊裏正看看,這刁順實在惹人厭惡,安排村裏的幾個人也坐過去,「倆人擺一桌,不上菜難看,上菜浪費。坐過去幾個人,湊夠一桌。」


    朱氏推了推刁承富,「說多了就惹人厭了,你去讓爹少說幾句去!別壞了我今兒個的正事兒!」


    「你有啥正事兒?」刁承富不想動,這都上菜了,還都是好菜。


    朱氏扭頭看了眼竇三郎,催促她快去,她過去跟刁氏坐一塊說話,「大姑!三郎還沒定親吧!」


    「咋著?你有啥想法?」刁氏抬眼看她。


    朱氏笑起來,「三郎跟我家三娘,年齡正相當呢!我看他說話辦事還怪像樣兒!」梁氏現在的日子可是好過了,不說釀酒,光一個龍鬚麵,都掙不少銀子。那釀酒賣一夥,發一筆大財。把三娘嫁過來,那就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他們家成了兩親家,自然能跟著一塊發財!


    刁氏皺眉,不想願意,「看見我就跟看見仇人一樣,哪還會跟你們結親!」


    朱氏又扭頭往大門裏看看,竇三郎正在端菜。竇傳家長得就俊,他青出於藍,更是清秀英俊,現在又念著書。就算不念書,家裏發了大財,以後也是地主老財的富貴日子。


    「事在人為啊!再說我們家三娘又不差,還能配不上他!?大姑要是不願意幫忙說項,我自己去說!」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田園小酒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藍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藍牛並收藏田園小酒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