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人是狼。


    如今這個局本就有些亂,若再將狼引來,豈不是亂得一塌糊塗了?!


    ——


    時候不長,杜生便端了早膳進來。


    這邊,杜生才剛將早膳擺好,卻見帳簾再次從外麵被人掀起。


    微抬眸,入目是袁成海略顯僵滯的臉龐,袁修月麵色微變了變。


    心思飛轉,大約猜到了他此行的目的,袁修月哂笑了笑,蹙眉輕道:“大元帥何以去而複返?”


    聞言,袁成海麵色微沉!


    “修月……為父我……”


    硬著頭皮緩步上前,袁成海臉色黯然一片。


    靜靜的,迎視著袁成海微暗的視線,袁修月苦笑著說道:“難得,大元帥竟還記得,你是我的父親!”


    “修月……”


    臉色再次一黯,袁成海行至矮桌前,語氣低啞:“為父知道你……”


    “慢著!”


    伸手端起桌上的粥碗,袁修月淡淡抬眸,看向袁成海:“別左一句為父,又一句為父,你千萬莫要忘了,兩年以前,我自安陽迴返時,你便與我斷絕了父女關係。若說早前,你我還有些父女情分,那麽,自你不顧我和哥哥的死活,投靠安氏一族時,我們之間,便已成路人,更逞論,你還想要殺我……虧你這為父二字,還能說的出口!”


    袁修月的話,說的極為淡漠,讓袁成海哽在喉間的話,生生卡在那裏。


    靜窒半晌兒,他方無奈歎道:“以前,都是為父的錯,但為父也是沒辦法……”


    “沒辦法?”


    黛眉緊擰,袁修月冷眼看著袁成海,“好一個沒辦法!”


    臉色驀地一沉,她語氣咄咄道:“想當年,你與淩氏暗通款曲,最終害的我母親枉死……此事,我可權當你當時不知情,但後來呢?那一年,你那年執意要送我離開,那也是沒有辦法麽?亦或是當初我從安陽迴返,你要與我脫離父女關係,也是沒辦法?還有……你背叛皇上,讓我背負叛賊之女的罪名……你與安太後欲要置我欲死地……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沒辦法麽?”


    聞言,袁修月眸色微斂了斂。


    袁修月字字鏗鏘,將過去之事一一列舉。


    而他,確實虧欠了她的!


    見袁成海不語,袁修月淺淺的抿了口粥,淡淡抬眸:“大元帥,你我之間,多說無益,過去的那些事,你到底是薄情還是沒辦法,我也不想追究,此刻我但求你立即便從我眼前消失!”


    “修月!”


    驀然抬頭,袁成海直勾勾的望入袁修月的眼底,而後……竟在她的注視下,當著杜生的麵,朝著她生生屈膝而落。


    心,猛地一抽!


    眼看著自己的生父,對著自己下拜,袁修月的心,非但沒有絲毫動容,竟覺荒誕莫名!


    臉色微沉,緊緊盯著屈膝而跪的袁成海,袁修月擰緊眉心,訕然一笑,臉上讓人看不出喜憂:“人都說,身為女兒,若是被生父跪拜,便會天打雷劈,可眼下天空晴好,也不見有雷要劈我,看來你我之間的父女情分,是真的早已斷了。”


    “修月!”


    虎目含淚,袁成海跪著向前挪動一步:“如今朝廷二十三萬大軍,就像是一座山一般,壓在安氏一族頭頂,可解安氏之憂的,便唯嶽王一人,為父知道,他喜歡你,隻要你去求他,他一定……”


    “袁成海!”


    砰的一聲,將手裏的粥碗摔落袁成海膝前,袁修月的聲音,冷的仿若千年寒冰:“方才我明明已然與你說過,你我之間,早無半分父女情分,讓我出麵去求嶽王麽?你此刻說這話,簡直無恥至極!”


    “好!”


    鄭重頷首,袁成海睇了眼麵前碎裂的粥碗,抬眸看向袁修月:“即便不是我,那為了皇上呢?皇上對你極好,你總不能忍心他大敗而歸吧!”


    “為了皇上?”


    輕佻黛眉,袁修月不以為然的輕笑了笑:“你與我下跪,請我去求嶽王,到底是行忠君之事為了皇上,還是為了你的安兒!”


    聽聞袁修月如此直接的話語,袁成海麵色陡然一變!


    深凝著他晦暗不定的臉龐,袁修月冷笑了笑。


    暗歎一聲,他為了安太後,還真是什麽都舍得放下。


    即便是自己的尊嚴,也不例外!


    袁修月抬眸看向怔在一邊的杜生,對她沉聲說道:“杜生,你還愣著作甚?想要我食不下咽麽?還不趕緊送客!”


    聽到袁修月的輕喚,杜生恍然迴神。


    “奴才這就送大元帥出去!”


    對袁修月接連點頭,杜生對袁成海恭身請道:“大元帥,請吧!”


    “修月!”


    眸華抬起,再次看向袁修月,袁成海猶不死心!


    “你不走是麽?”


    再次深凝袁成海一眼,袁修月眉心緊擰著站起身來,揚起下頷,自他身邊走過!


    “修月!”


    急忙出聲,袁成海轉身著自己女兒的背影:“你即便現在不應為父,過會兒皇上也會來求你……”


    聞言,袁修月不禁哂然一笑!


    皇上?!


    他會來求她才怪!


    ——


    出得寢帳,唿吸著帳外微涼的空氣,袁修月才覺自己的心裏,不再如方才那般憋悶!


    迴想起方才袁成海對自己下跪的一幕,她不禁冷笑了笑。


    為了安太後,他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連對親生女兒下跪這一招也用上了。


    不過,此時此刻,袁修月卻有些慶幸!


    倘若,他的父親,一直都對她很好。


    那麽今時今日,麵對袁成海的跪地相求,她便會左右為難。


    但是此時,她卻不必顧忌這些。


    因為,如此父親……有,還不如沒有!


    長長的,歎了口氣,袁修月抬眸看向中軍大帳的方向,卻不期然間,與離灝淩的視線,於空中交匯糾纏。


    迎著他的微沉內斂的視線,袁修月那顆脆弱的心,忍不住又痛了一次。


    表麵上,不曾表現出分毫異樣。


    她輕抿紅唇,抬步迎上前去。


    見她朝著自己走來,離灝淩的步子,也跟著邁起。


    “皇上,事情談完了麽?”


    與離灝淩於帳外不遠處相會,袁修月淡淡出聲問道。


    “談完了!”


    輕抿薄唇,攬著她的肩頭一路迴返寢帳,離灝淩輕笑著說道:“隻是一些小事罷了,你不必太過擔心!”


    “小事麽?”


    凝眉輕喃,袁修月抬頭迎上離灝淩的眼:“方才,袁成海與我說,此事關係到你的安危!”


    因袁修月對離蕭然的關切之意,離灝淩眉心一皺,心下頓生不悅之色:“我以為,月兒心中所關心的,會是離灝淩,可你此刻卻在擔心我的安危!”


    聽聞從眼前之人嘴裏提起離灝淩,袁修月微蹙了蹙眉頭,而後輕笑著歎了口氣。


    這男人,此刻這是在吃他自己的醋麽?!


    微抬眸華,凝著他的眸,她輕笑著說道:“方才袁成海離去之時,曾與我提及,如今可以幫的上先生的,便隻有嶽王,請我去與嶽王借兵……他還說,此事即便他不提,先生你也會與我開口!”


    “不會!”


    斬釘截鐵的出聲對袁修月搖了搖頭,離灝淩剛要擁著她進入營帳,卻忽聞安太後的聲音在中軍大帳方向響起:“然兒,哀家有事要與你談談!”


    聞聲,離灝淩腳步微頓。


    緊皺著眉頭,轉過身來,他遠遠的看向安太後,卻遲遲不曾動過腳步。


    與他一起,淡淡的瞥了安太後一眼,袁修月輕聲歎道:“先生還是去吧,我自己迴帳即可。”


    聞言,離灝淩眸色微暗,卻是依言抬步,再次朝著中軍大帳方向走去。


    目送離灝淩一步步走向安太後,袁修月眸色微深。


    她想……


    如今,朝廷大軍已到,離灝淩對安氏一族撒開的這章大網,也該到了收網之時了!


    隻是,不知事到最後,等待安太後,和她父親袁成海的,又會是怎樣的結局?!


    心中,如是暗暗思忖,袁修月一直深凝著離灝淩的背影,直到他隨安太後進入中軍大帳,帳門外再沒了他的身影,她還迎著微風站在寢帳門外,一直不曾進入帳中。


    “姑娘?”


    見袁修月一直不曾動過,杜生不禁出聲相喚。


    攏迴心神,袁修月轉眸看向杜生:“帶我去嶽王寢帳吧!”


    “呃?”


    神情微怔了怔,杜生點頭應道:“奴才遵命!”


    ——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獨孤辰的寢帳,居然被安排在距離中軍大帳很遠的地方。


    自寢帳一路而來,袁修月足足走了有一刻鍾的工夫,才如願抵達獨孤辰的寢帳所在。


    寢帳中,獨孤辰獨自一人,正閑坐桌前,擺弄著棋盤上的幾顆棋子。


    在他身側,雷洛方才稟報了自己探得想的消息,正極力勸說著他,想要讓他離開安氏行營,盡早返迴南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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