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沒事!”


    抬手抹了把眼淚,袁修月微抬眸華,隻看了汀蘭一眼,卻不曾停下腳步,徑自朝著暖閣方向快步而去。


    見狀,汀蘭連忙跟上。


    ——


    暖閣之後,離灝遠和赫連棠,仍舊不曾離開。


    因為,他們都知道,隻要袁修月得以脫身,必然會來看孩子最後一眼。


    而此刻,她來了!


    視線微抬,自離灝遠和赫連棠身上掃過,袁修月一步步上前,終至錦榻前停下腳步,伸出手來,極其溫柔的將繈褓中的離天佑抱起。


    微垂眸華,凝視著懷裏的親生骨肉,袁修月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


    他是那麽的小。


    小到根本不知她是誰!


    但始於母子天性,在她抱起他的時候,他竟然往她懷裏又蹭了蹭。


    隻他這一蹭之間,她方才止住的淚水,不禁再次決堤而出!


    若是可以,她想一直陪在他身邊,親眼看著他長大成人!


    但是,她不能!


    “娘娘!”


    上前扶住袁修月輕顫的肩頭,赫連棠亦是聲淚俱下!


    片刻之後,袁修月深吸口氣。


    轉身看向赫連棠,她凝眉苦笑:“王兄,皇嫂,日後這個在深宮之中沒有母後庇佑的孩子,本宮便托付於你們了!”


    聞言,離灝遠心意一動!


    伸手接過袁修月懷裏的離天佑,他沉聲問道:“皇後娘娘,你可想好了麽?”


    或許,赫連棠在袁修月和離灝淩之間,不會厚此薄彼。


    但,他與赫連棠不同。


    他是離灝淩的兄長,自然想要離灝淩活著。


    但,即便如此,他卻深深的知道,比起自己能活,離灝淩更希望自己心愛之人可以長存於世!


    “我想好了!”


    淡淡的,隻說出這四個字,袁修月轉頭看向汀蘭。


    此刻的汀蘭,早已哭的一塌糊塗!


    見袁修月轉身看向自己,她竭力忍著心痛,啞聲說道:“奴婢知道,奴婢人單力薄,不能為娘娘做些什麽,奴婢日後,傾盡一生,一定好好的守護皇太子殿下!”


    聞言,袁修月心中一酸,幾步上前緊緊擁住汀蘭。


    時間,在分分秒秒的流逝,可大殿裏的袁修月和汀蘭,卻相擁痛哭,久久不曾分開。


    片刻之後,赫連棠看了眼桌上的更漏,輕聲催促道:“娘娘,你該走了,否則皇上穴道一解,很快便能追上你!”


    聞言,汀蘭身形一顫,抱著袁修月的手,不禁驀地一緊!


    但即便再緊,她卻到底還是被袁修月用力拉開了。


    微轉過身,看向身後的赫連棠,袁修月輕聲問道:“本宮要的馬車皇嫂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


    微微頷首,赫連棠輕聲說道:“此刻馬車就在夜溪宮後門!”


    “好!”


    輕輕點頭,思緒飛速轉動,袁修月微皺著眉頭道:“你現在便命馬車以最快的速度離宮,直奔雲陽方向!”


    聞言,汀蘭不禁脫口問道:“那娘娘您呢?”


    輕笑了笑,袁修月問著赫連棠: “皇嫂方才說,若我此刻不走,皇上很快便能追上我,但即便此刻我走了,他隻怕也會在很短的時間裏追上我吧?”


    此刻的她中了忘情蠱毒,不能去想離灝淩。


    是以,她應該慶幸。


    慶幸自己,在將心中所有的情愛壓至最低穀後,又恢複了原本還算清醒的頭腦。


    經袁修月一問,赫連棠不禁心頭微窒,片刻之後,她不由苦笑了笑:“那娘娘想要如何?”


    袁修月說的沒錯!


    無論她上天入地,哪怕有一點的蛛絲馬跡,離灝淩該都是會追去的!


    誰讓,今日一別,便有可能是他們的永世不得相見呢?!


    聽聞赫連棠所問,袁修月緩步上前,眸色溫柔的對她伸出手來:“皇嫂把孩子給我,先讓馬車離宮吧!”


    聞言,赫連棠轉頭看向離灝遠。


    而下一刻,離灝遠便離開暖閣,與那車夫一塊出宮的令牌,吩咐馬車立即離宮,以最快的速度直奔雲陽方向。


    暖閣裏,赫連棠視線微轉,凝望著袁修月的雙眼,並輕聲問道:“娘娘就不怕,皇上解開穴道後,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搜宮麽?”


    袁修月淡淡一笑,垂眸看這自己的孩子,喃喃低語道:“若是以前,我一定會怕,但是今日,我卻敢篤定,他解開穴道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追我!”


    聞言,赫連棠眉心輕皺,卻是緘默不語!


    如今袁修月如此一走,離灝淩必然急火攻心。


    一個男人,若丟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縱然他如何睿智,卻終是敵不過心頭那份焦急之意的。


    是以,此刻袁修月選擇躲在最危險的時候,再使出一招調虎離山之計,隻得讓她和離灝淩離得越來越遠!


    縱然,離灝淩在半路上恍然大悟,卻已然為時已晚!


    須臾,離灝遠再次迴到暖閣,袁修月卻早已抱著孩子在錦榻上熟睡。


    見她如此,離灝遠不禁微皺眉宇,將聲音壓低:“她又改變主意,不打算離開了麽?”


    “她當然會離開!”


    淡淡垂眸,看著暖榻上正抱著離天佑小憩的袁修月,赫連棠澀然一歎:“她隻是在等,皇上出去追她之時,再逃出宮去!”


    聞言,離灝遠不禁眸色微深。


    看來,袁修月是下定狠心,不想讓離灝淩救她啊!


    一個時辰後,赫連棠手提藥箱,依離灝淩的吩咐,出現在寢殿門口,而離灝遠,則以關心離灝淩,與之同行!


    在寢殿門外佇足,看著昏睡在門口的姬恆,赫連棠與離灝遠互相交換眼色,而後便聽離灝遠一邊用力晃動著姬恆的身子,一邊大聲問道:“姬恆,你當差之時怎好如此貪睡?”


    聲落之時,赫連棠已然快步進入寢殿。


    手提藥箱,一路向裏行至龍榻前,她緊皺著眉頭,將幔帳掀開。


    龍榻之上,離灝淩雙眸猩紅,俊臉之上,早已布滿熊熊怒火,待赫連棠抬手與自己解開穴道,他的第一反應,便是看向小幾上的更漏。


    但見時過三更,他眸色微冷,轉頭對赫連棠便是哂然一笑:“皇嫂,朕讓你晚些來,你來的還真是有夠晚的!”


    聞言,赫連棠麵色一邊!


    雖知離灝淩一定不會相信自己,但她仍舊麵不改色的垂首說道:“皇上,臣妾隻是想讓皇上和皇後娘娘多溫存片刻!”


    聞赫連棠此言,離灝淩唇角的冷笑不禁更冷了幾分。


    恰在此時,見離灝遠自門外而入,他麵色一沉,抓起外袍大步向外走去。


    “姬恆,備馬!”


    眼看著離灝淩離去,離灝遠不禁暗暗一歎:“你此刻說什麽,他都會覺得是借口!”


    聞言,赫連棠壓低聲音道:“本來就是借口啊!”


    她明明跟離灝淩說,袁修月把燕窩粥喝了。


    可到頭來,她未曾昏睡,又該如何解釋?!


    冬夜,寒風瑟瑟。


    天空之中,圓月有缺,散發出冷冷淡淡的光華。


    出了夜溪宮後,離灝淩沉聲詢問了當差的侍衛,而後翻身上馬,一路朝著馬車離開的方向追襲而去!


    時候不長,當赫連棠和離灝遠離開寢殿,再迴暖閣之時,那錦榻上,也早已沒了袁修月的影子……


    ——


    深夜,寂靜的宮道上,一道纖弱的身影,身著一襲湛藍色的太監服飾,正腳步極快的朝著星月閣行去。


    四更時許,宮門大開。


    星月閣中,獨孤辰早已起身多時。


    簡單的用過早膳之後,獨孤辰便吩咐雷洛,準備離開離宮,啟程返迴南嶽。


    得命之後,雷洛便出門準備馬匹。


    但,隻片刻之後,他便再次迴返,且神情極不自然。


    “怎麽了?”


    拂開袁明月正與自己係著大氅的手,獨孤辰微轉過身,低蔑著身前的雷洛。


    “王爺!”


    抬頭看來獨孤辰一眼,雷洛握著寶劍的手,略微收緊了些:“今日王爺偶然風寒,還是乘坐馬車離開皇宮吧!”


    聞言,獨孤辰眉頭驀地一擰。


    深凝著雷洛低垂的麵龐,他眸色微深,雙眸輕輕眯起:“你與本王備的馬車在哪裏?”


    “馬車在院外候著!”


    微恭了恭身,雷洛對獨孤辰做引臂動作。


    見他如此,獨孤辰不曾多問一句,便抬步朝外走去。


    他身子如此,合該他自己最清楚。


    可此刻,他本來好好的,雷洛卻又睜著眼睛說瞎話,這明擺著有貓膩啊!


    而在這離宮之中,可以讓雷洛在他麵前如此行事的,恐怕也就隻有那一人了!


    如雷洛所言,他與獨孤辰備好的馬車,果然停在院落之中。


    快步行至車前,獨孤辰眉宇輕皺著,抬手將車門打開,隨即輕輕撩起車簾,隻這輕輕一個動作,待他瞥見馬車裏正閉目蜷縮在車廂角落的那道身影時,卻忍不住心頭狠狠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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