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離灝淩心下驀地一沉!


    “忘情蠱毒……”


    赫連棠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刃,無情的插在了他的心口,在這一刻……離灝淩仿佛可以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緩緩重複著赫連棠的話。瞳眸微眯,他冷冷睇著赫連棠:“皇後在這夜溪宮中,與朕同飲同膳,何以朕無礙,她卻中了蠱毒?”


    這陣子,他一直都將袁修月保護的很好。


    除了忘憂之毒一事,便再未曾出國一絲紕漏,何以此刻她卻還是中了蠱毒。


    “皇上!”


    鄭重出聲,赫連棠無奈歎道:“娘娘中毒,在前往稷山之前!”


    聞言,離灝淩麵色瞬間變幻莫測!


    此事,他一定要查個明白!


    但此刻最重要的是他的月兒,身中忘情蠱毒之事!


    可她,卻瞞著他!


    靜默許久,他的神情並無太大變化,但薄唇中吐出的話語,卻如斯冰涼:“皇嫂既知皇後中毒,又因何不早早稟報於朕,你可知道,朕心中方才之痛,到底到了何種地步?”


    “臣妾自然知道!但臣妾之所以隱瞞皇上,是皇後娘娘的意思!”赫連棠的聲音極淡,神情亦有些冷:“皇上不想知道皇後娘娘為什麽要隱瞞皇上自己中毒一事麽?”


    聞言,離灝淩瞳眸微縮。


    心下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告訴自己不要問,但到底他還是將唇角冷冷勾起,輕輕出聲問道:“為什麽?”


    “因為此毒無解!”


    淡淡抬眸,終是與離灝淩的視線在空中相交,赫連棠自嘲一笑,擰眉歎道:“枉我自稱手下無死人,碰到這種毒,卻也無可奈何!”


    “皇嫂!”


    既是赫連棠如此,便可見他是真的解不了忘情蠱毒,意識到這一點,離灝淩置於腿上的雙手,驀地緊握成拳,眸色瞬間一沉他微啟薄唇,半晌兒之後,方才聲音暗啞的問道:“皇嫂,這忘情蠱毒,果真無解麽?!”


    嘴上,雖是如此問著。


    但離灝淩的心,卻無比痛心。


    赫連棠說,忘情是南疆之毒,但她卻不知,當年在楚國時,他經常會與赫連煦的母後閑談。


    在那個時候,他曾不知一次聽聞楚國太後說過。


    可惜她並非生在南嶽皇室,如果她是南嶽的皇後,她便能用南嶽皇室的不傳蠱毒,讓楚皇可以飽受忘情之痛,忘了他心中的那個女人,與她死生不得相離!


    而她口中所說的那種不傳蠱毒,便是——忘情!


    那時,楚國端木太後所言,他言猶在耳。


    若他猜的沒錯。


    忘情蠱毒應該有解。


    隻是,這個解法,卻會便宜了那種蠱之人!


    “皇上!”


    迎著離灝淩晦暗的雙眼,赫連棠緊皺了下眉頭,輕歎一聲道:“此毒真的無解!”


    袁修月曾說過,如今天下大定,離國內亂未平,和嶽國不宜再起戰事。


    是以,方才她將忘情蠱毒的出處,說成了南疆,而撇去了南嶽,如此便也是順了袁修月的心思!


    不過,獨孤辰那邊,她還是會想辦法。


    她就不信,他會舍得袁修月活活疼死!


    定定的,看著看著殿下神情淡然的赫連棠,離灝淩即便知道她有所隱瞞,卻不曾將事情挑明!


    因為他知道,這是袁修月所希望的。


    而如此,卻也是對如今大勢,最好的選擇!


    隻是,如此一來,便可憐她……


    想到中了忘情蠱毒之後,袁修月所經受的苦痛,他的整顆心,似是在滴血一般的痛著!


    緊咬唇瓣,他驀地起身,抬步便向外走去。


    “皇上要去哪兒!”


    急忙出聲,喚住離灝淩的腳步,赫連棠不禁上前一步。


    “皇嫂,所謂忘情之毒,不是越跟自己心愛之人相處,便會疼的越厲害麽?”


    “可是……”


    黛眉緊緊皺起,赫連棠苦笑著歎道:“皇上覺得,皇後娘娘見不到你,便真的不會想你,不會覺得心痛了麽?”


    聞言,離灝淩不禁身形一滯!


    微頓了片刻,他終是淡淡出聲:“今日之事,朕隻當不知,待會兒你與汀蘭交代下去,待月兒醒了,就道是朕有要事在身,先去禦書房了!”


    既是,她想要瞞他,他便順了她的心意!


    “是!”


    微微頷首,看著離灝淩離開,赫連棠緊皺著眉心。


    禦書房,設在夜溪宮內。


    可此刻,他卻向外走,直入漫天大雪之中。


    遠遠的,凝望著離灝淩俊逸挺拔的背影,赫連棠不禁為他心疼。


    曾幾何時,她看著離灝淩為司徒珍惜而傷。


    亦是她,看著他與袁修月之間,從無情到有情,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但是此刻,她心中卻一片哀涼!


    因為,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有情而不能相守!


    如今,袁修月和離灝淩,他們一個中毒,卻不想讓另一個人知道,一個知道了,卻又要假裝不知,他們如此相愛,才該是比那忘情更重的情殤之痛!


    ——


    大殿外,鵝毛般的雪花,不停的簌簌飄落。


    今日的雪,下的比往日要大。


    即便在北國,這樣大的雪,卻也是少見的。


    “今年的雪,下的真大!”


    低聲輕喃著,離灝淩微揚著頭,任那冰涼的雪花,飄落在自己的俊臉之上,他眸色晦暗,眼中不見焦距,隻倒映著漫天的飛雪,和那無邊無際的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皇上!”


    一聲輕喚,姬恆撐著傘擋在離灝淩頭頂,聲音滿是憂慮:“外麵天冷雪大,您還是迴去了吧,莫要凍傷了龍體!”


    聞言,離灝淩微轉過身,抬頭看向身後的姬恆:“朕有那麽嬌弱麽?”


    他記憶中的姬恆,一直是白白淨淨的,但卻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臉上也早已布滿了皺紋。


    眸光上下閃動,凝著眼前從離國到楚國,又從楚國返迴離國,一直都不離不棄,守在自己身邊的姬恆,離灝淩的唇角,淡淡一勾,眸中透出幾分傷感之意。


    “皇上?!”


    窺見離灝淩眼底的那抹傷感,姬恆一時無措:“您怎麽了?”


    “姬恆!”


    輕喚姬恆一聲,離灝淩晦澀一歎:“朕今日才發現,你的頭發竟然都白了!”


    聞言,姬恆神情微怔了怔!


    片刻迴神,他輕笑了笑道:“這人,哪裏有不老的?不過奴才覺得自己身子骨還好,還能多伺候皇上幾年!”


    聽了姬恆的話,離灝淩不禁心懷感歎!


    滿是感慨的輕扶姬恆的肩膀,他彎唇一笑,抬步向前走去。


    急忙幾步跟上,姬恆用手裏的油紙傘,與離灝淩擋著風雪:“皇上這是要去哪兒?”


    “你先迴去吧,朕想自己在宮裏走走!””


    說著話,十分自然的接過姬恆手裏的傘,離灝淩笑了笑,便再次抬步,踩著腳下積雪,一步一個腳印,緩步向前。


    看著離灝淩遠去,姬恆不禁長長的歎了口氣。


    方才,在大殿內側,離灝淩和赫連棠的對話,他聽的一清二楚!


    他不是沒有發現離灝淩情緒的變化,但卻身為奴才,不知該如何出言相勸。


    眼看著,前方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於漫天風雪中漸行漸遠,他對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吩咐一聲,接過小太監手裏的傘,便遠遠跟著離灝淩。


    於他而言,離灝淩是主子,更是自己生命的全部。


    從小到大,他除了某些特殊的時候,從來都緊隨離灝淩身後,今日亦是如此!


    ……


    窗外,大雪紛飛,寒風瑟瑟。


    福寧宮中,香煙嫋嫋,溫暖怡人。


    離灝淩抵達福寧宮的時候,鍾太後剛剛用過午膳,正在與碧秋一起對弈。


    聽殿外傳來的一聲唱報聲,再見離灝淩自己撐著雨傘一路進了大殿,鍾太後微怔了怔,旋即心中大喜,忙伸手搭在碧秋腕上,自暖榻上站起身來。


    天知道,往日裏若離灝淩沒有要事,是不會到福寧宮走動的。


    而此刻,他竟一個人撐傘而來。


    這著實讓她覺得又是驚喜,又是意外!


    微抬眸,迎著鍾太後慈愛的笑顏,離灝淩恭身拱手:“兒子參見母後!”


    “免禮!”


    伸手拉過離灝淩的手,略微覺得有些涼,鍾太後不停的替他揉搓著。


    “母後,兒子不冷!”


    不著痕跡的抽迴自己的手,離灝淩抬眸看向鍾太後:“母後可用過午膳了麽?”


    “都這個時辰了,哀家自然用過午膳了!”並未去過多在意離灝淩將手抽離的動作,鍾太後改而抬手彈去他身上的落雪:“皇上這個時辰過來,可用過午膳了?”


    “用過了!”


    即便未曾用膳,卻仍是淡笑著點了點頭,離灝淩隨著鍾太後一路向裏,終至暖榻前落座。


    抬起頭來,見鍾太後正笑看著自己,他亦輕笑了笑道:“這幾日裏,一直忙於國事,兒子不曾到福寧宮與母後請安,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閑,便也就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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