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大殿內,傅銘天坐於禦案之後,正在看著手裏的奏章,咬牙蹙眉。


    禦案下首,數十位勳貴重臣垂首肅立兩側。


    靜默了許久之後,傅銘天合起手中的奏章,麵無表情道,“西國戰事將要告一段落,禮部把西皇整飭一下,送迴去吧!”他讓人吃糠咽菜的,現在整個人看起來比流民還像流民。


    諸位大臣聞言麵麵相覷,戰事大捷,皇帝居然麵帶慍色,簡直是不可置信。但是察覺到皇帝情緒不對,眾人也沒在老虎身上拔毛的膽量,聽到皇帝指名道姓,才應聲附和道。


    傅銘天放下原本屬於喜報的戰報,轉手拿起另一份奏折,語氣愈發的冰冷,“正所謂三年不改父道,朕即位以來,如今正逢第三年,諸守將聯袂上奏,朕換兵防守衛,諸位愛卿可有何見解?”


    大臣們頭垂地更低了。


    軍權什麽的自古以來就是防了又防。


    耽國吳家乃兵馬大元帥,世襲!所用的乃是蛟龍兵符,直接憑令調動全軍,但是自從幾十年前,龍子爭嫡,偷盜兵符,蛟龍兵符便成為了傳說之物。吳家現今使用的乃是一套蓮華兵符,分為四大符和九隻小符。九九合一才可調遣三軍。


    從一個到一套,吳家也算不得一家獨大,但先帝在世,也沒培養起能分庭抗禮之人。


    畢竟吳仁太過完美無缺。


    甚至,當年謠傳三軍隻聞吳仁之令,不從兵符調遣。


    而且自從吳仁入宮之後,四大符不見蹤跡。


    這個時候上奏,有心人都能猜測出一二。


    殿內陷入了死寂,傅銘天冷眼瞧著下麵的臣子個個跟鵪鶉一樣垂首肅立,但是一迴想暗衛稟告,個個卻又心思活絡至極,氣得心裏冒煙。眼睛一眯,剛想啪的一聲將奏折摔到禦案上,腦海裏的小眼又刷屏了。


    【宿主!!!!】


    【老子情緒沒波動!】傅銘天條件反射道。


    【宿主,小眼檢測到夫人懷有寶寶了!!!看,最新更新的夫人情緒,那條微弱的!】小眼語調歡快跳出當前的顯示屏來。


    ……


    …………


    喜當爹?


    轟隆一聲,傅銘天直接大腦當機,許久不見反應,這可嚇壞了殿內的朝臣。


    “陛下,啟奏陛下,請息雷霆之怒!”兵部尚書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諸位大將也是……”


    “嗬嗬,諸位愛卿先擬個章程吧,朕—”傅銘天抑製住喜當爹的興奮之情,麵色微微緩和下來,目光在一位位大臣身上掃過,接著道,“最近值多事之秋,諸位大臣各部門之間還務必多多配合才好。勿要讓朕聽見任何的互相推諉之詞,否則?”傅銘天冷哼一聲,“朕不養廢人!”


    話音剛落,便有人走出班列,開始興致高昂的討論起來。


    看著這些大臣的模樣,傅銘天隻是微微轉了一下眼眸,所謂的重臣裏麵,並沒有多少他的心腹,除情性耿直之輩的保皇一派,其餘的心中各有小算盤。


    “陛下,今日京師湧入眾多江湖人士……雖為武舉而來,但是寶藏誘因在前,又有循王之前例,臣恐怕暗中有人心懷不軌。”


    “哦!”傅銘天眼睛微微一眯,倒是有點感興趣的模樣,身子微微向前傾,瞅了一眼上奏之人,眼眸中飛快閃過一絲的了然之色。


    內閣大學士鍾紋。


    他便宜太子大哥的正妃的弟妹的老爹。


    看來,某些人已經達成協議了。


    -----


    顧不得各種粉飾的話語,傅銘天敲定了接下來的行程,直接奔到了瑾宮。


    結果,瞅著滿院子撒歡的小土狗,懶洋洋曬太陽的傅銘勤。


    傅銘天一時無話,眼神上下打量著傅銘勤,發現人一點長膘的趨向也沒有。


    【小眼,你確定?】傅銘天不得不懷疑,這娃矜貴的可是天天請平安脈的貨。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宿主看夫夫係統,那個一點點小綠色的讀條,就是寶寶的生命值,隻不過很微弱。】


    愈發的沉默無言。


    “皇兄,吃桂花糕不?”傅銘勤望了一眼皇帝複雜的神色,表示很大方跟人分享吃食。


    “你的平安脈是沈愛卿把的?”傅銘天不疾不緩攬著人,下手往肚腹裏揉揉,嬉笑道,“最近貌似吃肥了一點,朕可要好好嘉獎他一番!”


    “哦!”


    閑談了幾句,傅銘天發現人小日子過得很滋潤,也就安心的離開。


    剛進了乾清宮大門,整張臉便黑如鍋底。


    他養一群太醫到底是用來幹什麽的?


    “夜梟,加大太醫的檢查,尤其是沈白,把他祖宗,連帶師門中人好友之類也給朕扒拉的清清楚楚!”頓了頓,傅銘天尤為不放心的加了一句,“對了尤其是他的感情史!”


    吳仁身邊的人,他如今瞅著個個懷有那啥心的。


    “是!”夜梟淡定道,“啟稟陛下,舒顧氏自殺而亡,但是舒家”


    “朕現今沒空管他,直接弄死得了,一了百了!你們重點放在王氏一家上,看牢了,還有我便……”傅銘天眉間一蹙,才道,“我太子哥曾私下送過一些暗衛,你們也看緊一點!”


    他太子老哥私下跟的暗衛裏,他當時自己沒有勢力,借力分散出去照看傅銘勤之外,其餘的留了幾個充充數,剩下的便都安插到了傅景榮身邊,絕對的保證了貼身護衛,時時刻刻身旁都有九個人全方位護法。


    “是!”


    “對了,那傅銘哲最近很安靜?”傅銘天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自從他落水之後感染了風寒,便一直臥病在床,嬤嬤們貼身護著!”


    “也繼續盯緊,我總有不好的感覺。”傅銘天拖著下巴,他要是不趁亂插上一腳,收個漁翁之利,不符合他作風啊?


    ----


    “父親,說定了。”


    王老侯爺端著茶盞的手一頓,眼眸中閃過一絲的銳利,招唿兒子坐下之後,沉思了許久,而後手指沾了一些茶水在桌子上點了一下,“邕城,榮城,西北之地邊防曆來隻聽吳家,但是江南,福建,湖州等地俱定,東北戰事方歇,如今隻差京城……”


    王長科望著畫出了大半圈的耽國之圖,眼眸中閃過一絲的興奮,“武舉是那昏君施政以來的第一個改革,外加吳家寶藏四起,定會重中之重,我們隻要趁當日他臨京郊,到時候隻要城門一關……”縱然有千軍萬馬也需要費一凡功夫,到時候皇宮裏早就改朝換代。


    “太子一脈遺留之人都聯係妥當,唯一最大的變數還是傅銘勤。”看著兒子得意的神色,王老侯爺冷不丁的潑冷水道。


    王長科笑道,“父親不妨讓人上奏,吳仁周祭將至,祚皇為父祈福?”


    “我兒長大了!”王老侯爺摸了一把花白的胡子,哧地一笑,“京城兵馬有一半乃是昔日太子麾下,那昏君雖然殺掉幾個世家臣子,但是三年不改父道,他做的也未過火,到是給了我們一個可趁之機。而吳仁一死倒是真放下了心腹大患。”


    “父親,長孫殿下原本就是嫡長孫,乃是正統,如今我們隻不過是撥亂反正罷了!”王長科抿口茶,愜意的說道。


    “也是,跟你妹妹說定了,便可裏應外合。”


    父子倆相識一笑。


    ---


    “好!”


    “好、得、很!”


    “哈哈哈哈……”


    陰暗的牢房裏,傳來一陣陣陰聲恐怖的笑容。


    舒輕麵色慘白無力,眼角一片陰鷙,再無往日的溫文儒雅之風采,整個人恍若人間煉獄跑出來的魔鬼一般,看起來陰沉可怕。


    “吵什麽?”忽然一股溫熱但又有些粗糙的觸感到手上,舒輕驟然惡心起來。


    “吵什麽吵!”獄卒滿臉不屑的望著裏麵頹敗的父子倆,眼中閃過一絲的鄙夷神色。


    舒輕恍若未聞,神情頹然的迴想著之前所做的美夢,夢中之境,逼真至極,美好的讓他十分懷疑自己如今的現狀。


    夢中,他雖未達成所願,與太子表哥在一起,但是沒有礙眼的傅銘勤。按著他的計劃,傅銘天一點點的陷入他溫柔的陷進,而他與傅銘哲從互相合作的夥伴既提防又信任,最終墜入愛河,此後更是小心翼翼的謀劃,奪取了傅銘天的江山。


    而他更是鳳冠霞帔,成為耽國唯一的皇後。


    而如今


    “啊!!!”


    舒輕不知哪裏出了錯。


    “我要見皇上,來人,我要見皇上!!!”舒輕大聲叫喚道,卻不料一雙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嗚嗚……”舒輕掙紮著,憤憤的看著舒恆煦。


    “閉嘴!”舒恆煦一雙手緊緊捂住自家兒子的嘴,眼眸中閃過一絲的狠戾。他是成也顧家,敗也顧家。可是他不甘。不甘。


    但是自從皇帝登基後,沒了皇帝的喜愛,別說顧家,就連他,明裏暗裏的被排擠。


    一朝從雲層跌落,又誤入了計策,一下子打到了泥地裏,又聽到了江南官場留出的血河,瞬間清醒了不少。認識到了皇帝壓根沒把他們,沒把所謂的外家放在眼裏,更何況那些世家勳貴。


    不過臨死之前……舒恆煦目光在舒輕身上轉悠了一圈,原本想著借裙帶關係,但是誰叫人不中用,設計不成反被設計,結果便宜了傅銘哲。


    若是以往,他倒是有點看好傅銘哲。


    但是這一代皇帝嫡親兄弟都不安常理出牌,倒是讓人忐忑萬分。


    “嗬嗬,乖兒子,你倒現在還沒看出來,人……”環著舒輕的脖頸,舒恆煦低聲呢喃道,“你那心心念念的四爺可是拋棄了你,否則……”嘴角掛著一抹邪笑,“在皇宮嬤嬤的監視之下,你如何爬到了我的床呢?”


    “不……”舒輕咬舌,他明明是中了那該死了賤人設計,否則怎麽會武功全失,又喪心病狂到如此境地。


    “等著你情人來救命,還不如我們臨死之前再快活一把!”


    “放……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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