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璋知道秋娘目前隻能算到這兒了,還是日日勤學才有的水平,他補充道:“一月就是18000文,也就是十八兩。”


    顧大根:!!!


    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聽著就覺得暈乎,最後更被總數給砸暈了,這可是家裏自己手上的,穩當的營生。


    顧大根也暈乎,覺得娘子看起來都更精神,更漂亮了,他下意識誇道:“還是秋娘厲害!”


    當初能把他喂壯實,讓一家人的日子變好,現在來了府城,更厲害了!


    他美滋滋地將手裏的銀錠放進木匣子:“我也添一點,這樣咱家的家當就更多了。”


    秋娘嘴上不說,可從精氣神就能看出,她整個人都冒著向上的勁兒,眼睛也是亮的,顯然也是歡喜現在的。


    顧璋也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那我也來放點,給湊個整。”


    顧家人看著木匣子,都還有些恍然,“咱家竟然有這麽多銀子了。”


    “可真好。”


    “咱們這次迴村,再買些地吧?”


    王氏倒是罕見的提議道:“要不咱們在府城買點屋子吧?我瞧每日來買雜嚼的焦老爺子,日日收租,每天都樂嗬嗬的,長得也白胖。”


    她從小就想把小石頭養成那樣白白胖胖的模樣。


    一家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都積極的想讓家裏過上更好的日子。


    顧璋覺得心都暖暖的,上輩子被拋棄在雪地,又一人禹禹獨行,仿佛時刻被浸泡在涼水裏的心,都被暖唿唿的熱氣小心的捧出來,護在手心裏。


    又過了兩日。


    確定好要迴鄉過年的顧家人,將院子打掃幹淨,又聯係了一家商隊,這才出發。


    迴鄉的路上,每個人都是高興的。


    顧老爺子和顧大根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官服。


    顧老爺子甚至都想好了,要怎麽穿,要走村裏的那條路,要什麽時辰去走,好讓他的老夥計們都瞧瞧。


    秋娘和王氏,也帶上了誥命服,還有配套的全部首飾。


    顧璋在這方麵沒太大的執念。


    但顧家人從前在村裏,長達幾十年的時間,都是村裏不被瞧得起的人家。


    家裏田少又窮苦、還沒壯勞力、娶不起媳婦、吃不上飽飯、好不容易娶上了媳婦,又生了個病懨懨的孩子,總有絕戶,沒人養老送終的說法環繞在耳畔。


    衣錦還鄉的榮耀和快樂,是旁人難以想象的。


    顧璋也有些想念村裏,想念眼瞧著一磚一瓦蓋起來的家,想念入學讀書時的夥伴虎頭。


    才迴到村裏,下了馬車,就感覺一陣清新帶著涼意的空氣撲麵而來,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顧璋難得沒任何事,就在家裏放鬆地休養了整個春節,隻是偶爾去看看已經種下的小麥。


    顧家人迴到村裏,簡直如魚得水,笑容仿佛焊在臉上,一個年都沒有褪下去過。


    過了年。


    直到過了十五,學院要開學了,他們才啟程,返迴府城。


    顧大根渾身力氣打掃院落,掃清房頂的積雪,還笑著說:“走之前,我把家裏能做的活都做了,免得秋娘你累著。”


    轉眼就是春日。


    在家裏被喂得胖了點,也被捂白了些的顧大根和顧老爺子又出發了。


    秋娘也想著要把鋪子開起來,再不開起來,怕是食客都要找到家裏來了。


    顧璋也去問心學堂報到,準備起今年升丙組的大考。


    夫子正在台上說:“一月後舉行每年一次的定級大考,若合格,則升入丙組,學習更深的內容,若不合格,則繼續留在丁組,務必……”


    說白了,就像是重要無比的期末考,沒考過就留級,再學一年。


    夫子的話,倒是讓春節玩得丟了心的學子心都提起來。


    這時,門外卻突然傳來焦急的聲音。


    “夫子,打擾了!”是學院內的書童,他站在門口,麵色緊張急切地望向教舍內,說道,“學院大門口,突然有一批百姓長跪不起,說要找顧相公。”


    顧璋:?


    春日裏,問心學堂上山的石階格外漂亮,與秋日鋪滿銀杏葉的金燦燦的黃色不同,一路上都綻開著春日五顏六色的花朵,爭奇鬥豔,花香四溢,讓人心情大好。


    可如今漂亮的山路上,一排排跪在冰涼堅硬石階上的百姓,衣衫襤褸,髒亂破舊,看著和難民無異,花兒越漂亮燦爛,越顯得他們絕望無助,連眼裏的紅血絲都沒一旁的花兒亮,格格不入,宛若塵埃。


    書童在路上向顧璋道:


    “我聽了幾句,也不確定到底怎麽迴事。”


    “不知是哪個縣的百姓,聽說是瞧見隔壁村麥子長得好,就要來了法子,不懼嚴寒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結果一開春,幾個村的麥子眼瞧著就不行了。”


    第59章 生枝節


    書童家鄉就在府城附近的鄉裏。


    運氣好, 識得幾個字,人也機靈,這才有幸被選中入了學院當書童。


    這在整個村裏, 已經是頂好的差事了,是全村都羨慕的對象。


    當初發現張貼了告示,他立馬請假迴去告知村裏,如今他們村也是受到顧璋恩澤的村莊。


    過年放假的時候他迴村,不僅地裏的麥子長得比往年好,全村的人都感激他。


    書童心裏自然也是感激顧璋的, 這才在路上好心提醒。


    他心裏也是矛盾的,一方麵哀其不幸, 作為整個學院中少有的農家出身的書童,他知道糧食減產對一個村落代表什麽。


    又一方麵覺得顧相公何其無辜, 明明是做了件大好事, 這樣一樁美事, 卻要無端的添上這樣一個汙點,說不定還要背上埋怨。


    他想問:“顧相公,您有辦法處理這種問題嗎?”


    腦子裏又忍不住冒出想法, “要不咱別去了吧,這和您又沒多大幹係, 這樣的麻煩事還是別沾的好。”


    “顧璋,要不等等?這事一聽就麻煩!”


    書童恍然間, 還以為自己將心裏的話說出了口,不過定眼一看,是一位錦衣華服的小公子, 看起來是顧相公同窗好友。


    顧璋從教舍出來後,大夥都還沒反應過來, 倒是這小半年走得近的三位好友,都跟夫子告罪,追了上來。


    金瑎家中有從商的環境,總見長輩被一些蠻橫貪汙的官員壓得憋屈難受,最煩滿口仁義道德的條條框框,盡管平時遵守,但急了,就全然不顧了。


    他是直接跑著追出來的。


    他瞧了一眼書童,將顧璋往旁邊拉了兩步,低聲道:“你真的要去嗎?等會兒院長、蕭學政、知府應當都會趕來,讓他們做決斷就好。”


    他好好做生意,卻也時不時就能遇見無賴潑皮,人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即使最後能處理好,也要惹一身騷。


    到現在,外麵都還有傳言,譬如:


    “金家家大業大,竟然連某某村的木材錢都不結,真是黑心。”


    “去討債,還被打了個半死,死狗一樣從後門扔出來,真是不讓咱們百姓活啊。”


    顧璋:“等他們來,事情也不會有什麽改變,我先去看看也是一樣的。”


    “起碼有事有他們扛著,不管做任何決定,也是他們的責任,不會事後找你。”金瑎臉色嚴肅瞪著顧璋。


    他本就被養得好,臉色肉嘟嘟的顯嫩,瞪起人來,半點都不會感覺兇,反而讓顧璋想起小時候的金瑎。


    那時金瑎臉上嬰兒肥都還沒褪去,許是在家裏被請的老師哄得傲氣了些,瞪起人來,就跟圓眼睛喵喵叫兇人的貓咪似的。


    即使說的話有些欠揍,都讓顧璋生不出多少氣惱來。


    顧璋反過來握住他的手,望著他道:“都是來找我的,為什麽要旁人幫我擔責?”


    不管最後怎麽處理,他都應當出麵,而不是指望旁人去頂著。


    “管還是不管,救還是不救,都應當是我來做這個決定,若等那些大人到了,有一半的主動權,就到他們手上了。”


    金瑎怔住。


    “若是他們覺得風險大,決定不管,可我覺得還有一絲希望,你覺得會如何?”


    金瑎下意識:“那大抵是要聽他們的了。”記憶中,許多次都是這樣,都說民不與官鬥,商更是被官拿捏得緊緊的。


    畢竟一個官令下來,一個判罰下來,就能斷了你家生錢的路,再狠一些,大半家產都要賠進去。


    顧璋:“可我想聽自己的。”


    金瑎心中震駭,抓著顧璋手腕的手也潛意識鬆開:“但是,”


    “沒什麽好但是的,別想得那麽糟糕。”顧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他倒覺得沒什麽,直接去做反而更簡單。


    那些躲著喪屍走的人,隨著喪屍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反而會陷入被動,通常會早早死掉,反而是他們這些不斷出擊,一次次殺掉喪屍,解決掉麻煩的人,才會越來越強,最後活下來。


    這是真實殘酷的末世五十五年,教會他的生存法則。


    餘慶年和黎川也追了上來,表情緊張。


    顧璋搶先開口道:“來都來了,咱一起去瞧瞧。”


    他往問心學院大門的方向走,跟來的三人都連忙跟上。


    餘慶年瞅了一眼有些失神的金瑎,問道:“怎麽了?”


    金瑎苦笑:“隻是有些感觸。”


    也許祖爺爺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下令將他們一支分出來,選取孫輩入仕科舉吧?


    他腦子裏思緒萬千,就和貓纏球的絲線一樣亂。


    餘慶年有些詫異:“璋弟竟說服了他?”


    “你們倆也是來勸我的?”顧璋挑眉反問道。


    餘慶年其實也有些擔心,作為世家子弟,最惜名聲,要他看來,本人不出麵是最好的。若攬下這當子事,做好了還好,若一個沒處理好,名聲肯定有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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