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璋幹不動重活,便幫著做些輕省的,比如將收好的麥穗在曬穀場攤開,又或者幫忙裝袋。


    一連數十日。


    這才將將終於進入尾聲。


    顧家,東屋。


    顧大根趴在床上,顧璋坐在他爹背後,給他用藥揉腰。


    他手上力氣不夠,便借用身體的重量。


    “哎哎哎!嘶——”顧大根臉部肌肉抽搐,“小石頭你輕點。”


    “這樣才好得快,要不揉開,會擠壓成舊傷的。”顧璋板著臉道。


    末世裏,沒誰敢說自己不會點跌打損傷,畢竟那樣的世道,沒誰不會受傷。


    顧大根忍不住迴頭:“小石頭你這行不行啊?我怎麽感覺腰上火辣辣的,那幾種草搗鼓成的這玩意能成嗎?”


    “我從書上看到的。”顧璋手上動作不停。


    “書上?書上還講這個?”顧大根齜牙咧嘴,他收麥子的時候都沒這麽酸痛過。


    顧璋給他上完藥就起身:“爹,你起來試試看。”


    顧大根小心翼翼的爬起來,站起來頓時感覺腰輕鬆了一節,裏麵還熱乎乎的!


    他麵露驚喜:“不愧是書上寫的,效果真好。”


    顧璋將藥水塞到他手裏:“爹你給娘也揉一揉,我去找爺爺。”


    顧璋對收割的印象,還停留在“異能+機器”收割,方便快捷,根本不會像這樣累。


    彎著腰重複成百上千次動作割麥子,後麵不輪是碾、翻、揚,每個步驟都要重複不知道多少次。


    實在是太辛苦了。


    顧大根這樣身板結實的人,都累得腰酸背痛。


    他還是早點多掙點錢,家裏多買些地,全部租出去,不要在親自種了。


    顧璋坐在小木凳上,皺眉沉思。


    舒展了腰肢經絡的顧大根幾人從房間裏走出來,臉上都是享受和期待。


    顧老爺子手叉腰左右轉轉:“可真舒坦,那藥看著黃綠黃綠的,沒想到效果這麽好。”


    “小石頭,皺著眉頭想什麽呢?”秋娘細心,頭一個發現了顧璋的表情。


    顧大根也走過來,直接把顧璋抱起來:“咱家小石頭這麽厲害,看書就能做出這麽好的藥,還有什麽搞不定的,跟爹說。”


    “想買地。”顧璋促狹望他爹,“爹肯定能搞定吧?”


    顧大根訕笑:“那你得問你娘。”


    顧璋握拳:“咱們買地吧,買很多地,以後隻租地,不種地了。”


    純人力種地太辛苦。


    顧家人相互看了看,都樂嗬得笑起來起來。


    秋娘刮了刮他的鼻子:“小石頭不會是這幾天收麥嚇到了,怕長大後要種地吧?那可要好好念書了。”


    顧璋囧迫地摸摸自己的鼻子:“才不是。”


    顧老爺子笑容滿麵:“小石頭你別看這幾日累點,但是咱家今年收成特別好,明日稱過你就知道了!”


    全家人都渾身輕鬆,神采飛揚,他們可不嫌累,恨不得再多幾畝地,再多些糧食要收才好。


    顧老爺子還神采奕奕地拿著剩下的小半瓶藥水問:“小石頭,這個難做嗎?貴不貴?”


    “用山裏草藥做的,不貴。”其實他還用了些係統裏兌換的草藥。


    顧老爺子高興,小心將藥水收起來,臉上浮起一絲隱隱的嘚瑟:“明日我給你們二大爺、大叔公送點去,他們肯定也累壞了。”


    ***


    翌日。


    永河村家家戶戶都起了個大早。


    今兒是村長主持稱糧食的日子。


    現下田稅為“十五稅一”,在打仗的時期算是少的,相對和平年代來說,卻很高了。


    十五稅一顧名思義,每收獲十五斤糧食,就要交一斤糧食作稅。


    為避免瞞報逃稅,宣朝規定村落互相監督,若有瞞報產量逃稅者,全村連續三年賦稅加一成,村長重打三十大板,還要根據瞞報數量罰錢。


    每個衙門還會派人不定時來探查。


    連坐製度讓人互相監督,不論世家大族怎麽操作,至少普通百姓是萬萬不敢動其他心思。


    長年累月下來,永河村和周邊村子,都形成了收完過稱的習俗,年年如此,這就有了每年收成拔得頭籌這個榮譽。


    曬穀場。


    地麵被石碾滾得平坦夯實,原本曬滿麥子的曬穀場,這會兒隻剩下一堆堆的麥秸垛。


    家家戶戶都將自己收的糧食,用麻袋裝好,等稱過之後,聽村長算好稅數來繳納糧稅。


    種了這麽多年的地,每年收成變化不大,其實家家戶戶心裏都有了個大概的數。


    他們最關心的!不是自家該交多少稅,而是顧家那幾畝地,到底收了多少?


    “村長,先稱大根家的吧!”


    “對,我們不急,反正都和往年差不多。”


    “這一袋袋都裝得鼓鼓的,也不知到底有多重。”


    顧方正心裏也好奇,他就順勢答應了下來。


    “來來來,我幫忙搬。”村裏一個個漢子都積極得不行,紛紛上前來幫忙。


    燕先梅也在旁邊。


    不過沒有前幾日興致衝衝,反而有些鬱悶失落。


    村子裏能找的幾個人,他都找過了,全都不是他心馳神往的那位“知己”


    聽聞今日所有人都會到,他也特意趕過來看看。


    “怎麽這麽熱鬧興奮?”


    燕老狐疑,按照他這些年為官的經驗,稱產量意味著交糧食稅,大多百姓都是板著臉稱完就把糧食拉迴家。


    薑武也擠不進去,他隻好道:“好像是一戶人家在稱糧食。”


    兩人正困惑。


    擠擠攘攘的人群,頓時爆發出驚人的唿聲。


    “兩石!!!”


    “他家一畝出了接近兩石的小麥!”


    “這怎麽可能,是不是把另外幾畝的混過來算了?”


    “同樣是一畝地,我家每年都出一石三鬥四鬥,怎麽種出的兩石?”喊這話的村人,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德貴叔去年也才收了一石六鬥吧?”


    各種聲音混在一起,讓人隻覺得耳邊鬧哄哄的,一股熱氣從腳底板直衝腦門,臉都瞬間充血通紅。


    燕先梅呆愣了片刻,轉身問身邊的隨從薑武:“你聽清楚沒?”


    他沒老農的眼力,那日隻覺得收成肯定好,怎麽也沒想到,可以好到這個地步。


    他為官多年,途徑多地,隻在北方肥沃的黑土地,聽說過這麽高的產量!


    燕老暫時將知己拋在腦後,趕緊道:“薑武,你趕緊看看,是哪戶人家。”


    薑武根本擠不進去,他幹脆退後幾步,嗖嗖兩下爬上了曬穀場裏高高堆起來的麥秸垛。


    “是您上次買圖紙的顧三樹家。”薑武從高處一躍而下,穩穩落在地上。


    燕先梅當機立斷:“等會兒他們往家裏搬糧食,我們就趕緊去他家。”


    人群裏。


    顧方正維持了好一會兒秩序,才終於讓激動的村人暫時停下來。


    他喊道:“等我算完,大根你把糧食運迴家。其餘每家留一兩個人等結果交糧食,其餘人就都可以散了。”


    他一開口,大夥紛紛催促:“村長你算快點。”


    偏偏村長算學也沒那麽好,平日裏慢慢算,都要驗算兩三遍才敢確定往紙上寫。


    大家夥也覺得花那麽長時間正常,從不催他。


    這會兒都有些著急了,還有些人偷偷打發妻子或者兒子迴家拿禮物。


    村長越被催越算不出,難得暴躁吼道:“急什麽急,給我安靜點。”


    秋娘也沒想到這麽高,她怕村長算錯,多交了糧食,走到顧璋身邊:“小石頭,你也算算。”


    顧大根聽見秋娘這麽說,也點頭附和道:“小石頭你也算算,算完看和村長的一不一樣,就知道你算的對不對了。”


    顧璋:……


    百位數除以十五,這種小學數學題,他閉著眼都不會算錯。


    誰讓他現在才八歲多,顧璋無奈掰起指頭算起來,當然,這個手指頭隻是做給人看的。


    其實並沒有到兩石,準確的說是一石九鬥五升,隻不過稱的時候,最後五升肉眼可以忽略不計,這才看上去像是兩石。


    按照十五稅一,就是1鬥三升。


    顧璋算好了他也不急著說,等村長算好。


    顧方正也知道他在算,他想著,如果兩個人是一樣的,他就不用再驗算了。


    便開口問道:“小石頭,你算的是多少?”


    顧璋這才道:“1鬥三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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