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在祖國母親的土地上,就像女人紋身的圖案,更是綿上添花。l城,從建築公司的興起到今天,十八年來天天搖著身子變啊變啊,變得又大又高華麗俊俏,變得更美更有魅力,十八變的閨女另當刮目相看啊。

    一溜排門麵房張開燦爛如花的笑臉,有的又含情脈脈注目過往行人,期待成交的眼神一如美容廳那企盼進客的小姐。在t城的中心,沿街道圍成的方城腹地,既是人身最動人的亮點,也是隱晦莫深的去處。這裏樹木蔥蘢,掩映覆蓋著棟棟小巧別致的小樓的官邸。官邸四周及濃蔭下又縱橫著花壇錦簇。腹地的腹地,又有一花池噴泉,紅色金魚搖頭擺尾忽起忽落,和這裏的主人一樣享受著何等的刺激。早先這裏有一顆不大不小的桂樹,花開季節寵人鼻子,竟管她風韻不減,但已是失寵的妃子,最終在這個地球上消失。這不能不使這裏的一些主人,想占有她又不得不忍痛割愛而感受到那痛失愛妃的遺憾,這實在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那是因為樹上曾經係過一根繩子結束過一個人,籠罩著恐怖,嚇得貴夫人嬌小姐們夜暗不敢出去,大家也認為穢氣,不得已痛心地像殺紂王妲已樣地宰去。

    上世紀末的年代裏,這裏也與時俱進地緊跟國家最發達地區開始了竟跑,甚至腳下使勁步子更快地廢土木大興水泥鋼鐵。l城原是六十年代因建水庫電站而移建的新城,營養極其不良似的工棚建築更需要動手術整容,於是做了變形手術,而且多次整容幾易皮膚,於今已是麵目全非今非昔比,世居在此的主人也就李代桃僵改弦易轍。

    原被撤了窩後隻能被人趕著飛的小鳥,當然隻有留戀原地喳喳叫著--安置費太少,叫的聲音多了也就一片嘩然。其中有個叫國澤的,自己下了崗還找了個搭襠,妻子也隨同下了崗,非常不情願地賦閑在家,他們現在什麽也沒有,但有的是時間和同樣要吃飯說話的嘴巴,於是也就找政府鬧了起來,並且帶頭鬧得起勁。國澤的內人巧玲少不了也在其中。從沒有踏過機關大門半步的他們,先是把有關部門的大門踏遍跑到。每到一處,門倒不是那麽難進,倒是遇到的大多難看的一臉的病色,臉色好看些的卻又退到幕後,言辭激烈的他們往往叫接待的官員下不了台,臉色黑得烏雲罩頂,忽又雲開轉晴:“總得叫我們研究研究再解決吧?我們哪能一時就答複了你們呢?”他們不是覺得也有道理,而且這餓著的等著果腹的嘴巴和急昏了的腦子一時也找不到話說,隻好暫不理論,走人。隔些時日,一股洪流又竄了進來。這一輪又遇另番措辭:“這事不歸我們管,你們找某某(部門)去。”所有部門都練有二傳手功夫,把球踢得你來我往。他們又不是球迷,絕沒這興致,肚皮貼著脊梁骨壓出火來到縣府門前席地而坐,肥臀瘦臀都在受著骨肉與土地擠壓的煎熬,螞蟻蟲子也趕來熱鬧起哄,趁人情緒激動的時候,從褲腳筒裏一直往進爬,揀最嫩的皮膚咬人一口,叫人痛中帶癢哭笑不得。這一天好不難熬,深諳屁股和大地長吻的滋味,所幸領導不失風度地派人送來了礦泉水和食物。

    第二天他們早早來到這裏安營紮寨,又一聲不吭地席地而坐。機關上班後,一分管拆遷的副縣長來到他們中間,先故意輕聲地但不排除能使靜坐的人聽見地對同僚說:“我出差昨天夜裏剛迴來。”然後大聲說:“父老鄉親們!你們受苦了,房子拆了,我沒有安頓好你們,我對不起大家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們這樣坐叫我實在過意不去,我們一定想辦法解決你們的問題。還是請你們迴吧,啊!”下麵有人說話了:“飛鳥有窩走獸有窟,你問問你們這大樓裏上班的人有沒有住房?”還有人問:“l縣長,你有沒有房子住?”“你們住瓦房,我們住草房,你們住樓房,我們住平房,行嗎?”間或又有人問得可憐兮兮。“不!我們要原來的房我們要原來的地!”有人大聲叫著。接著一派鬧鬧嚷嚷嘈聲四起,這時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在門口叫著:“l縣長,開會了。”l副縣長奪門而去。看著對話的機會即將逝去,靜坐的圈裏馬上有人大聲吼了起來:“l縣長,今天你一定要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複,不然我們不會走的。”還留下一派嘈雜憤怒的聲音和神色。

    這世界上還有一樣最可怕的少有人領會,那就是被人不理不睬。他們打坐在那裏,直身挺脖氣運丹田兩眼微閉,不壓於和尚坐禪,隻不過兩手捧腹,那是慰藉沒有食物供給的肚子。他們緊咬牙關,隻有自己聽得見牙齒咬得咯咯響,不時地有一股氣流從口腔噴出,也隻是微微地崩一下嘴唇,幽門被緊緊地落地堵住。下午上班時從小車裏出來的有些人紅著臉打著酒呃進入了縣府大門,正當他們提神運氣嚴防死守時,一會有人拿來了食物和礦泉水,坐地的人一如潰決的堤水,風卷殘雲橫掃一空。

    接下來的第三天下午上班之後,坐地的人們遲遲不見食物和水,骨肉之軀難耐坐骨支撐重壓之苦,臀部肌肉壓實得釘不進水泥釘子,加之饑腸獵獵鬧空城,國澤先是大叫起來,接著大夥兒都跟著大聲叫喊;我們要吃飯我們要生活我們要住房……對麵居高臨下的窗玻璃後早就有一雙眼睛盯視著。

    正在他們叫得起勁的時候,一夥警察突然來到他們麵前,為首的警官對他們掃了一眼說:“是誰在這裏防礙公務?”國澤站了起來:“我們這叫防礙公務嗎?像你們那樣,我們會防礙公務嗎?”接著又說:“我們要住房!我們要賠償!我們的權益受到侵害!”說得不無義正辭嚴。警官不由分說,拿出手拷直撲這個麵目清秀,身材適中的國澤,並拷住了他。這時有幾個人衝了上去,“憑什麽抓人?”想幫助國澤解脫。迴答的是馬上又被拷了兩個,旋即就被推進了警車。他們登時一片啞然,片刻後巧玲猛醒,一聲哭叫向警車撲了過去,警車刹那間開出,巧玲撲了個空,跌到在地暈了過去。

    巧玲瘋了,被送進了瘋人院。國澤幾個人被拘押了一些時日,陸續被放了出來,國澤最後出來,一看這個家,羞忿難當氣衝鬥牛,喪失理智地趁著天黑夜晚,跑到老家地址的桂花樹上一根繩子結束了自己。早些年該縣最權威人士就向該縣所有媒體發下話:誰砸t縣的牌子,我們就砸誰的飯碗。也因此人們就噤若寒蟬,時間一久,風波和死者一樣灰飛煙滅,心頭的陰影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當時靜坐的那班人看見領頭的不在了,群龍無首,也就偃旗息鼓,再也沒有動靜。l副縣長在一次總結會上說,這看起來是壞事,其實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給了這些釘子戶一些震懾,不然我們怎麽搞拆遷,還怎麽搞改革開放。某報也說過,對拆遷釘子戶打擊就是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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