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碼頭,月樓走得很快,迅速的攔了一個黃包車坐上便朝酒店趕迴去。


    這麽多天,他們沒有任何的聯係,那天晚上從督軍府出來的時候,她想得很清楚,上一次他拿著槍對準她,她寬慰自己,情有可原,一切說開,原諒一次又何妨?


    可半夜做夢驚醒看到薄少同想要殺了她,這一點,她無法接受,也不會再心軟。


    坐在黃包車上,天空下起了雪,車夫努力的朝前奔跑著,一陣冷風吹過,她緩緩的抱緊了身子,在金陵生活這麽多年,似乎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沒過多久,薄少同就追了上來了,攔下了她。


    恰好也快到酒店了,她便給了車夫錢,下了黃包車。


    薄少同停了車,一直跟在她的身側,兩人並肩而行,誰也沒有打傘,雪下得很大,頭頂上一會兒就落滿了雪花。


    月樓攥緊了手心,咬著牙,隻顧趕路,薄少同也一言未發。


    一直到她進了酒店大門,薄少同頓了一下,也隨之跟了進去,她住在五樓,昏暗的樓道裏,兩人的腳步聲重疊在一起,就在快出樓道的時候,月樓猛然轉身,手中的槍抵在了薄少同的額頭上。


    她站在台階上,他在下麵,兩人就這樣僵持著一上一下的對峙著。


    薄少同的心中一驚,但是他在賭,望向她的眼神深不見底,隻見她薄唇輕啟,說出來的話極其淡漠:“你跟著我做什麽?”


    “我以為,你會一直到進房間都不與我說話。”薄少同答非所問,月樓拿著槍的手微微的顫抖,良久之後她才淡淡的說道:“我不知道事到如今我與薄督軍您還有什麽話可以說!”


    “所以,你是不準備迴去了,以後都要住在酒店?”薄少同看著她,聲音低沉的問了出來。


    月樓麵色平靜,眼角微微上挑,輕聲冷笑道:“我的事情,無需督軍操心!”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答,要不離婚,要不就這樣,互不幹涉各過各的!”月樓的話語很冷,大概是從小就是一個人,所以有自己的保護殼。


    薄少同沒有直接迴答,而是望著她手中的槍,緩聲說道:“白月樓,你變了。”他的話語很是平靜,月樓微微蹙眉,隻聽他繼續說道:“如果是以前,你不會等到今天才拿槍指著我!”


    月樓的心隻聽見咯噔一聲響,似乎是什麽地方轟然塌陷,她就這麽望著他,良久才說道:“在這個世道,人與人就算是認識也都是天大的緣分,薄督軍,我曾給過我們之間機會的!可秋子在你的心中,始終是有我無法撼動的位置,人啊,不能有貪念,有了就會萬劫不複!”


    聽著她那帶著絲絲悲涼的話語,他眸光鬆動,像是點燃了光的火焰。


    “我希望你的貪念如那天在船上一樣,我希望你的身心如一,白月樓,既然秋子已經被你殺死,那麽你怎麽會甘心就在這樣轉身離開?”


    “我有貪念,但是我心心念念的東西,你不會給,也給不了,薄少同,我們離婚吧!”她說著,無力的放下了胳膊,握緊了手中的短槍,緩緩的轉身朝前麵走去。


    薄少同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也不知道被什麽驅使,一個箭步抓住了月樓的胳膊,把她整個人都帶了迴來。


    “你就這麽想要逃離我?”


    月樓驚魂未定的望著他,手指指在了他的胸口,沉聲道:“是你這裏沒有我的位置!”


    薄少同皺了皺眉頭,低聲道:“如果我說有呢?”


    聽著這話,緩緩的笑了起來。


    “那大概也是墳墓吧,你想把我葬在這裏!”


    “你說的沒錯,白月樓,你就算是死,也隻能死在我這裏!這是你欠下的!”薄少同說著揚手就朝她後頸打了下去,月樓眼睛一瞪,整個人都癱軟在了他的懷中。


    一覺醒來,已經是翌日的清晨,熟悉的床,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味道,壓在腰間的那隻手,讓她很久都沒有勇氣迴頭去看。


    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了,也不知道是誰換的。


    她一動不動的躺著,薄少同是否醒了她不知道,隻感覺薄少同的手掌一緊,就把她攏進了懷中,月樓逼著眼睛,良久之後也沒有動靜。


    良久才覺得薄少同應該沒醒,她輕輕的翻了一個身,沒想到一翻過身來抬眸,隻見薄少同正幽幽的望著她。


    月樓也當場就愣在了那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瞬間就感覺格外尷尬。


    “你醒了怎麽不起床?”月樓皺著眉頭語氣不太好的問道。


    “你不也是嗎?”


    月樓皺了皺眉頭,翻身就要爬起來,可卻被薄少同緊緊的禁錮在了懷裏。


    “薄少同,你放手!”她雖然沒有吼,但是一聽就知道她在生悶氣。


    薄少同望著她,眼神中都是認真,但是月樓也忽然就認真了起來,定定的望著薄少同,沉聲問道:“薄少同,你是不是對於我殺了秋子耿耿於懷?”


    “是。”


    聽到這聲是其實在月樓的預料之中,所以她很平靜的望著薄少同繼續問道:“既然耿耿於懷,為什麽還要我迴來?”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薄少同忽然一本正經的問道。


    “什麽話?”


    “如果你發現自己愛上了兩個人的話,那就選後一個,因為如果你夠愛前一個,那麽你就不會愛上後一個!”薄少同繞老繞去的說了這麽一句話,月樓聽出來了是什麽意思,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話就敗下陣來。


    “這麽說,你是因為愛上我,所以你要我迴來?可是薄少同,你愛的人都能夠想要殺了?”月樓說著,眉頭緊緊的皺起,薄少同深吸了一口氣。


    “那麽你呢?動不動就把離婚,離家出走放在嘴邊,是不是也很過分?”


    月樓哼了一聲,反擊道:“到底是誰過分,你兩次在我躺著的時候拿槍指著我,第一次你沒有道歉我就原諒你了,這一次你不道歉,我不會原諒你,我也不會迴這裏來住,我感覺自己的人生安全沒有保障!”


    她說這話的時候,薄少同就感覺瞬間鬆了一口氣,好似前麵的濃霧都瞬間散開了來。


    “所以,我要替我的行為給你道歉,你才迴來?”


    “是!並且要做出保證,不會有下一次這樣的行為!”


    話語落下之後,薄少同良久都沒有說話,陷入了沉默中,月樓從他的懷中掙脫出來,坐在床上,心中卻在默數,如果薄少同再不開口,她可就走了。


    “夫人,我替我衝動的行為道歉,請你不要動不動就離家出走,我以後也盡量克製自己的衝動,保證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威脅到你的人生安全。”薄少同是躺著說的這句話,說完之後,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太好了,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反而是月樓,冷嘶了一聲,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薄少同,良久也沒有一個迴音。


    “不行?”


    “不是,話是可以了,也道歉了,我考慮考慮是否原諒你。”說著,她就準備縮下床,卻被薄少同一把拉住。


    “那天晚上嚇到你了,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出來,月樓還是很意外的,她以為,薄少同在以前也會這樣給秋子道歉,實際上並沒有,薄少同說的第一個對不起,就是對她說的。


    月樓返身抱了一下薄少同,沒有說其他的,隻是淡淡的說道:“很晚了,起床了。”


    “嗯。”


    兩人一同從臥室出來,又一起共進午餐,看著像是已經和好如初的了,陳管家看著倆人,總是有操不完的心,他現在都已經不知道這倆主子到底真的從心底和解了還是在演戲。


    比較兩人都是演技精湛的演員。


    吃完飯月樓還是要去監工,薄少同要去總督府那邊辦公,一起出的門,所以便先送月樓去的碼頭。


    送完迴來迴去的路上,劉明洋看著神色不錯的薄少同問道:“夫人她,以後迴督軍府了吧?”


    “嗯。”


    “那我們,還要繼續……”後麵的話劉明洋沒有說出來,薄少同麵色微微一沉,隨後說道:“不用,該來的總是會來,如果她改變皆大歡喜,如果她最後還是堅持原來的選擇,那麽我們再說。”


    “好。”


    一整天,他的腦海裏浮現的,都是今早兩人的對話,終究,他要在愛恨糾結中權衡,他本可以結束這樣的糾結,可他下不了手。


    所以隻能夠放任自己,然後順其自然,船到橋頭自然直,也有一定的道理。


    這或許也就注定了,今後無論是愛或恨,都要糾纏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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