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下午的街上能看到成群結隊的學生,過往的行人車輛中有著許多的父母家長,這是又一年的暑假,早已等不及迴家放鬆玩樂的學生不願意在學校裏多待片刻,隻有即將告別一段校園的人心懷不舍。


    江雲,錦溪中學,校門口隨處可見停車等著接自家小孩的父母,許多提著行李箱的男女生從學校裏邊走出來。這所江雲市一中的學生不隻有本市的,也有許多臨近的市鎮學生,就說從中海市來這邊讀書的學生便有許多,而考上這所中學也是許多學生以及家長的心願。隻因進了錦溪中學,就等同半隻腳邁入了重點大學,雖然錦溪中學也有許多成績並不是太優秀的學生,但在省內,卻是重點大學錄取率最高的。


    “小念,你別走這麽快啊,等等我!”


    校門口一個女生背著單肩包快步走了出去,她戴著一對耳塞,聞聲迴過頭道:“今天不迴家了!”


    從後邊小跑過來的那個女生停下步子,清秀的臉蛋上戴著些許疑惑,“不迴家?那你要去哪裏啊?”


    “去一個好地方,涵涵,你晚上也別迴去了”喚作小念的女生笑吟吟道。


    涵涵有些好奇,視線中卻注意到不遠處走過來一個麵向斯文的男生,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帶著些許促狹“小念,你的追求者又來咯”


    不管是在什麽地方,但凡是漂亮的女孩子,總能夠吸引異性的視線,即便是在錦溪中學這樣的高等學府,仍有許多學習成績優異的男生為了心儀的女生而尋思著怎樣搭訕,小念就非常漂亮,在同年級中如果列出一個排名的話,她能穩穩的坐在第一位。也正是因為這樣,時常會收到異性送的禮物與信件,也不乏文采飛揚的詩詞。


    小念對此早已經習以為常,當然她目前並沒有想過去找一個男朋友,或者說沒有遇到一個讓她動心的異性,聽到涵涵說的話,小念摘下耳機轉過身去,那個走過來的男生已經到了近前,還挺有幾分帥氣,但有一些拘謹的樣子。


    “小念…”


    “你還不迴家嗎?”小念微微一笑,對這個男生的觀感挺不錯,但並沒有其他的想法。


    男生聞言道:“要迴去了…就是,來跟你道別”


    “哦,我要去公交車站,一塊兒過去麽?”小念道。


    “啊?好”


    男生有些意外,點了點頭隨步跟上,站在一旁的涵涵卻是輕笑不止,這男生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可是每次跟小念說話都會明顯的放不開,隻能暗自搖頭,這樣子怎麽能追女孩子嘛。


    公交車站就在馬路斜對麵,那麽一小段路甚至於說不上一兩句話,更何況男生太拘謹,反倒是小念主動開口聊了幾句,涵涵見狀更是無語,不過說來也是有意思,學校裏追求小念的男生絕對不少,但能讓她說上話的卻沒幾個,就算是班裏邊的個別性格比較開朗的男生,在小念麵前也會一反常態,倒是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又有那麽點羞澀的男生反而跟小念最聊的來。


    公交車進了站,小念朝那男生揮了揮手,同涵涵一道上了車,途徑學校的公交車通常都是滿座,兩人上車也隻能挨進去站著,那男生還站在站台處,涵涵透過車窗看了他一眼,小聲道:“那麽多男生裏邊,我覺得他看起來還靠譜,就是太木訥了,你覺得呢?”


    “有嗎?他就是性格稍微內向了點吧”小念笑了笑,旋即道:“你覺得靠譜,那要不要考慮一下?”


    “我啊?還是不要了,現在找男朋友太早了點,要是被我爸媽知道,還不罵死我了”涵涵搖了搖頭道。


    “都上高二了,就算找了男朋友,李叔叔也不會罵你的吧”小念想了想道,“我覺得李叔叔要比我爸開明多了”


    涵涵聞言道:“才沒有,你是不知道上學期放假那會兒,有個學長幫我搬行李,結果我爸看到了,迴家的時候就跟我說是不是處對象了!”


    “那不是挺正常的麽?換成是我爸看到,肯定也會這樣想的呀”小念道。


    涵涵搖了搖頭,“我是不想,要是我現在就處對象了,我爸知道的話肯定反對,我敢肯定!”


    公交車經過了幾個站頭,到城府花園站的時候兩人下了車,涵涵納悶了好一會兒,才算是知道小念說的好地方是什麽地方了,一看馬路對麵那家頗具規模的門庭,不由的一愣,“小念,你可別告訴我是去酒吧”


    “對呀~”小念點了點頭,“我還是第一次來呢”


    “那我不去了”涵涵搖了搖頭,如果是去什麽遊樂場,電影院之類的還能接受,但是酒吧這種明顯不是未成年人該去的地方,又是兩女孩子,這要是被爸媽知道了還不得狠狠的訓上一頓。


    “這酒吧不一樣的,諾~”小念從包裏拿了樣東西出來,涵涵接過看了下,心感好奇,口中道:“這是什麽?”


    “會員卡,消費全免哦~”小念笑嘻嘻道。


    “啊?真的假的”涵涵驚訝道,“小念你哪來的會員卡?”


    “我媽的,被我偷來了~”小念把會員卡拿在手裏,“走吧”


    “偷?”


    ……


    還滿頭霧水的涵涵被小念拉著來到酒吧門口,顯然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出現在酒吧這樣的場合多少有些不和諧,尤其是背上還背著書包,路過的一些行人側目看過來,讓本就猶豫的涵涵更加遲疑,隻不過小念直接拉著她推門走了進去。


    “小念,你媽媽為什麽會有這裏的會員卡啊?”涵涵好奇道。


    兩人站在酒吧內的過道口,小念朝裏邊看了看便往裏邊走去,口中道:“秦阿姨送給我媽的”


    這處酒吧已經經營近二十年,也經過了幾次翻新裝修,酒吧裏邊很大,也較為安靜,不過來這邊的人卻不少,而且大部分都是女人,唯一看到的幾個男的還是酒吧的侍應生,涵涵看到這酒吧裏邊似乎和自己所認為的完全不一樣,心裏頭的緊張感也退了許多,然而好奇卻不減,“這裏真是酒吧?”


    “是的吧”小念自己也挺好奇,因為從沒有來過這樣的場合,而這處酒吧似乎也確實如媽媽說的那樣,是專門對女性開放的。


    一名帶著領結身穿小西裝的侍應走了過來,顯然這裏雖然是對女性開放,但未成年人還是不入內的,侍應生看這兩女孩子明顯是學生,不失禮貌的開口道:“不好意思,兩位,這裏是不對未成年人開放的!”


    “我就說了嘛,小念,我們還是迴去吧”涵涵拉了下小念的衣角,然而小念不為所動,把口袋裏的會員卡拿了出來,對那侍應生道:“有這個也不行嗎?”


    那侍應生接過小念拿出來的會員卡,旋即觀察了一下兩人,口中道:“…請稍等!”


    侍應生反身便走了迴去,片刻後走了過來,彬彬有禮的將會員卡交還給小念,口中道:“抱歉,兩位可以在本酒吧隨意消費,費用全免,三星會員可以去到三樓,需要我帶你們上去嗎?”


    “哇,真的不要錢?”涵涵大為驚訝,從小念手裏把會員卡拿過去瞅了瞅,然後忽然想起剛才小念說的那話,“小念,你剛才說秦阿姨?”


    “對啊,這酒吧就是秦阿姨開的啊”小念道。


    那侍應生聽到這句話心裏一緊,秦阿姨?那不是老板娘麽?這倆女生難不成是老板娘親戚的孩子?


    想到這兒,他更不敢怠慢了,彬彬有禮的請兩人上到三樓,這層樓隻有三星會員才可以上來,而事實上三星會員的數量非常少,這位侍應生在這邊工作一年多,也隻看到過兩次,其中一次那人還是和老板娘一塊兒來的,說白了,費用全免那已經說明來人絕對是跟老板非常熟悉的,要不然酒吧裏那麽多名貴的消費品,隨便來人還不得血虧了?


    兩個小女生跟著侍應生上了樓,在一層的一些客人不禁大感好奇,而上三樓也要經過二層,在二層的都是二星會員,能上到這裏的都是有身份的,那些貴婦人看到小念和涵涵上樓,不禁低聲議論起來。


    “這三樓有什麽不一樣麽?”小念坐在沙發上道。


    那位侍應生拿了點單本過來,聞言道:“三層隻有三星會員才能上來,本店的三星會員都是由老板娘發放的,而且三星會員是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的,同時還提供住宿!”


    “噢,那秦阿姨自己有來這兒嗎?”小念問道。


    “老板娘倒是不常來”侍應生搖了搖頭,“兩位需要些什麽?”


    “我看看”


    小念拿過點單本翻了翻,雖說是酒吧,但她並不喝酒,而且也沒打算本著費用全免就不當迴事的隨便點,而涵涵就更加不會了,兩人看了一會兒也隻點了兩份飲品和一些熱食,最後讓侍應生自己去忙。


    晚一些的時候小念接到了電話,不意外的是蘇青打來的,剛一接起來,就聽電話那邊說道,“小念,你在哪兒呢?“


    “媽,我在秦阿姨開的酒吧呢,明天再迴來”小念道。


    “你是不是把我包裏的會員卡拿走了”蘇青道。


    “嘻嘻,媽你才發現啊”小念笑嘻嘻道。


    “你這丫頭,我給你秦阿姨打個電話!”


    那邊說著便掛了電話,一旁的涵涵道:“你媽媽怎麽說?”


    “沒怎麽說呀,不過她打電話給秦阿姨了!”小念道。


    “哦”


    兩人喝著飲品吃著東西閑聊,半小時後三層就上來一個女人,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那女人長得極美,然而眉宇間卻有幾分俏皮,如果不是小念知道來人是誰,也會以為來人就像看起來那樣年輕。


    “小念,你怎麽來了也不跟阿姨說一聲?”


    女人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小念身側的涵涵,微笑著道:“你媽媽剛打電話給我,晚上不迴家去的話,到阿姨家去住吧!”


    “不會打擾到秦阿姨嗎?”小念道,她是很喜歡這個秦阿姨的,雖然是自己的長輩,但卻非常聊的來,而且秦阿姨的兒子很乖巧可愛,今年剛五歲,小念每次去她家的時候都會抱著小家夥陪他玩。


    “怎麽會,一開始你到這邊來念書的時候我還想著你就住在我家裏,你媽媽怕麻煩才讓你住校,去我那兒住多好!”秦阿姨道。


    ……


    秦阿姨過來,小念也就沒在酒吧待的太久,晚些時候三人一塊兒去到她家,起先涵涵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跟秦阿姨並不熟,也隻聽爸媽說過她的身份,不過秦阿姨非常有親和力,也沒什麽架子,聊了下也就不那麽拘謹了。


    次日上午小念便準備迴中海去了,本來兩人是要自己去坐車,最後卻是秦阿姨讓人開車送兩人迴家,返程的路上涵涵有些奇怪,因為早上醒來之後小念就似乎有心事一樣,問她卻又不說。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涵涵在小年家門口的小區下車之後便跟她道別自己迴去,送兩人來的司機是個中年男人,雖然沒說過話,但小念知道這個男人的爸爸也是給秦阿姨家做司機的,隻不過她是沒遇見過,隻聽蘇青無意間提起過一次。


    “媽!我迴來了”


    肩上的包丟到了沙發上,小念小跑著進到廚房,“媽,在做什麽好吃的?”


    廚房內,蘇青正在做菜,聞言道“當然是我的寶貝女兒愛吃的,以後記得給媽打個電話,還有,你秦阿姨開的那家酒吧也不是小孩子去的地方,裏麵雖然都是女人,也難免遇到些不正當的人!“


    小念來到蘇青身側,瞧了瞧鍋裏邊正散發著香氣的菜肴,口中道:“以後不會啦,就是好奇想去看看嘛”


    “給你爸打個電話,問他迴不迴來吃飯”蘇青道。


    “嗯”


    小念拿出手機撥了號碼,然而剛接通就聽到門口傳來了手機鈴聲,放下手機,對來人道:“爸,吃飯了”


    “小念,你過來,我得跟你談談”葉尋坐到沙發上道。


    “哦”


    廚房內,蘇青笑著搖了搖頭,端著做好的菜上桌,迴頭對客廳的兩人道:“吃飯吧,你說得多了小念要不高興了”


    當爸的對於女兒不跟家裏說一聲的這個情況非常不滿,在家裏他也比蘇青要嚴格許多,隻不過嚴格歸嚴格,他卻也比蘇青更寶貝著小念,涵涵說她爸不會同意她找對象,小念卻更清楚,自己要是現在找個對象,指不定葉尋能直接找上門去!


    小念一直都很懂事,葉尋當然不會說的太多,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吃完飯後,小念對正清洗著碗碟的蘇青說道:“媽,你會不會做一些很奇怪的夢啊?”


    “奇怪的夢?什麽夢?”蘇青迴過頭道。


    “就是醒過來後還是記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我就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小念說道。


    蘇青聞言道:“跟媽說說”


    “說出來媽不要笑我”小念道。


    “我為什麽要笑你”蘇青輕笑著道。


    “嗯~我昨晚夢到媽年輕的時候了,肯定是媽媽沒錯”小念道。


    “我年輕的時候?”蘇青愣了下,隻聽小念道,“就是我還沒出生前,我還夢到了爸爸”


    “這怎麽可能?”蘇青停下手上的事情,笑道:“難道嫌棄爸媽老了?”


    “才沒有”小念抱著蘇青的胳膊,口中道:“媽,我是說真的,而且我不隻夢到你和爸爸,好像還有一個女的”


    “……”


    蘇青愣了下,繼續洗著碗,口中道:“夢裏麵夢到的人都是現實中見過的人的倒影,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我看了下網上說的也是這樣,可是沒見過的人怎麽會夢到的?而且還能叫出名字”小念道。


    “叫什麽?”蘇青笑了笑道。


    “我想想…好像,叫瀟瀟?”小念有些不確定道。


    啪~


    碗碟掉在了洗碗槽內碎了一角,小念被嚇了一跳,“媽?”


    “小念,你剛才說叫什麽?”蘇青轉過身看著女兒,眉宇間有著震驚。


    “是叫瀟瀟吧,所以我才奇怪的啊,好像以前媽媽說起過,可是記不起她長什麽樣子,不過肯定很漂亮”小念道。


    “……”


    蘇青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女兒,神色極其複雜,臉上露出有些牽強的笑容,“應該是媽跟你說起過,你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吧”


    “媽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我是不是說錯什麽了?”小念有些不安道。


    蘇青聞言搖了搖頭,理了理女兒的衣角,口中道:“寶貝,媽隻是想起以前一些事情,你隻是做了個夢而已,你在家裏和學校宿舍住的久,換個地方過夜的話會影響到睡眠質量,做的夢跟這個也有影響的。”


    “嗯”小念點了點頭,“媽,我幫你洗吧,你去休息會兒”


    “好”


    蘇青將碎掉的碗丟進垃圾簍,正好葉尋聞聲走過來,蘇青拉著他迴到臥室,“小念說的,你聽到了麽?”


    葉尋搖了搖頭,“說什麽了?”


    蘇青把剛才小念說的複述了一遍,葉尋的反應也跟她差不了多少,兩人具是沉默,良久葉尋開口道:“會不會…”


    “不可能,不會的…”蘇青搖了搖頭,然而誰都能看出她的神情有多複雜,兩人結婚後第二年有了小念,如今已經過去十六年,而那個身影依然牢記在心理。


    葉尋起身帶上房門,轉而對蘇青道:“那條項鏈一直都在小念身上戴著,你還記得小念剛出生的時候…”


    蘇青聞言卻是沉默,在小念出生之後,蘇青有一次抱著女兒的時候發現她似乎很喜歡自己脖子上的項鏈,後來項鏈就一直都是小念戴著,從未離身,隻因給她起名小念便是因為那個心底的身影。


    “小念沒有見過瀟瀟,如果隻是看到過照片的話,也是在她念小學的時候,不應該還會記得…”葉尋道。


    “難道小念真的…”蘇青不敢想,也不知道是何心情。


    葉尋將蘇青輕擁入懷,坐在床邊道:“不管小念是不是她,都是我們的女兒,我們不要跟她說起這件事情”


    “嗯!”蘇青點了點頭,眼眶微紅,緊緊的靠在葉尋懷裏,她已經不知道要作何反應了。


    客廳內,小念洗完碗坐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看到葉尋從臥室裏出來,小念道:“爸,媽怎麽了啊?”


    葉尋道,“你媽媽這幾天太累了,小念,你不是一直說著要去國外麽?爸過段時間就閑下來了,咱們一家人一塊兒去旅遊”


    “真的啊!太好了”小念高興地站起身,“我去做一個旅遊計劃表!”


    葉尋笑了笑,看著女兒跑進屋


    這個夢,或許,能解開她的心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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