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梭,渾然不覺間半月就這樣悄悄過去了,這日上午天氣晴朗,萬裏無雲,玉蘭曦拿了針線籮筐和浣花坐在院子裏做針線活。


    玉蘭曦一邊卷著絲線一邊問浣花,“南宮二小姐的傷康複了嗎?”


    浣花埋首整理針線,頭也不抬道,“幾日前就已經能下地走路了!”


    玉蘭曦點點頭,長長唿出口氣,垂目不語。


    浣花偷偷抬眼看她,道,“夫人,這半個月來你既從不去看她,卻又讓我每天給她送去一碗血燕,如今她也已經好了,要主動來給夫人謝恩,為何夫人還是閉門不見?”


    玉蘭曦眉頭微皺,偏頭望著爬滿整個東南院牆的紫藤花,歎氣道,“有些人不如不見。”她不是不願見南宮銅鈴,而是不知道見了之後自己該如何處之。


    這些日子她靜下心想了很多,越想越覺得落明月的死是有人在詩染身後推波助瀾。如果要置落明月予死地的這個想法是詩染的一意孤行,那他是絕不屑於用山賊的借口來掩飾落明月被殺的真相,而他之所以接受用山賊做障眼法,正是因為他對落明月不是必殺不可,隻能說是有心為之,但不堅定,他害怕因此與玉蘭曦生出嫌隙。


    既然如此,為什麽最後詩染還是下了殺手?到底是誰為這出悲劇加了濃厚的一筆墨水?玉蘭曦想來想去都隻能想到是南宮銅鈴。不僅僅隻是因為落明月出事的那晚詩染正巧在南宮銅鈴房裏,還因為她把呆在詩染身邊的所有人,都假設了一遍,而除了南宮銅鈴有動機外,其他人那簡直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她甚至也已經清楚了解南宮銅鈴的目的是什麽,南宮銅鈴深知要詩染放棄玉蘭曦再接受自己幾乎不可能。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讓玉蘭曦主動離開,讓玉蘭曦對詩染徹底心灰意冷,這樣一來。南宮銅鈴才真正有趁虛而入的機會。


    想通了這些後玉蘭曦也終於明白紅兒在臨走時留下的那句話的意思,她這個人耳根子軟。他人隻要一主動示好,再冰冷的心也會化了,哪怕曾經因此而吃過虧。人們常說事不過三,可是她就是容忍別人的一而再,再而三,對詩染,對南宮銅鈴。對落明月等等,她其實都是這樣。


    她也痛恨自己這樣的性格,可是偏偏,她還是學不會拒絕。學不會狠心。她覺得她這一生,也許都要因為有一顆豆腐心而受盡痛楚了。至少,她現在是這樣認定的。後來,在多年後的某一天,她才明白其實豆腐心也終有一天能化作鋼鐵一般冷硬。能一而再,再而三不是因為白癡和聖母,而是因為痛得還不夠!因為那些痛還能承受得住,所以能夠寬容,哪怕當時她自己覺得已經生不如死了。


    人的一生中經曆的苦難很多。可是最撕心裂肺,最難以承受的痛楚卻隻有一次,僅有一次,也唯有一次就夠了。


    “夫人!夫人!”


    玉蘭曦正想得入神,隔著牆就遠遠聽見有人在叫,而且聲音還分外耳熟。她一下起身,呢喃道,“這聲音好像雨兒,難道是她迴來了?”


    但她又馬上轉念一想,半月多前南宮雨已隨嚴連城去了顛州,這才不過十幾日南宮雨怎麽可能就又迴來了?


    “夫人!”


    玉蘭曦順著聲音望去,遠遠就看見一個穿著黑色相間男裝的人小跑著向這邊而來,隻一眼玉蘭曦就斷定來人雖然穿著男裝但絕對是女子。


    更令玉蘭曦覺得驚訝的是,來的人不是別的人,正是南宮雨。


    登時一種隱隱不安的感覺襲上玉蘭曦心頭,她想嚴連城那邊一定出了什麽事,不然南宮雨怎麽會突然返迴京城來找她呢?


    “雨兒!”玉蘭曦迎上前,握住南宮雨溫暖的手,緊聲道,“連城出什麽事了嗎?”


    南宮雨一臉肅色,點頭道,“夫人,請你一定要阻止!”


    玉蘭曦眉頭緊皺,拉著她一同坐下後,又示意讓浣花上茶,拉著南宮雨的手,問,“雨兒,你且把事情的始末與我說一遍。”不然她實在是一頭霧水。


    南宮雨唿唿的喘著急氣,點了點頭,看來她是一路快馬加鞭趕迴京城來的。


    待她氣息穩了一些,她道,“夫人,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就在半月前西北匈奴屢屢犯境,朝廷雖一直派出大將領兵鎮壓,卻是屢屢敗退。幾戰大捷後,匈奴囂張的氣焰更是不可一世,僅僅半月,就連奪十個城池。軍情告急,而就在三天前,在顛州的嚴連城便收到了領精兵五萬,上西北迎擊匈奴的聖旨。


    南宮雨令探子打聽一番得知匈奴兵足有十五萬之多,而朝廷卻隻給嚴連城五萬,雖說是精兵,但寡不敵眾,而況匈奴勝戰連連,士氣正強,所以她怎麽能讓嚴連城就這樣去迎敵?


    而今日就是嚴連城領兵上西北的日子,所以南宮雨便快馬加鞭的迴了京城來找玉蘭曦,希望她能求詩染把領將換下。


    南宮雨淚流滿麵道,“夫人!我寧可去的人是我!一想到他受到半毫損害,我的心就陣陣生疼!我不能失去他,沒有他,活著對我來說隻能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唿吸都會痛…”


    玉蘭曦將她輕輕攬入懷裏安撫,“雨兒你先不哭,我不會讓連城出事!”


    正巧浣花端了茶上來,玉蘭曦看著她道,“你快去找秦福,讓他把相爺找來,記住,要他告訴相爺說,我有非常非常緊急的事!”


    浣花放下茶後便趕忙轉身走了。


    玉蘭曦拿出絲巾為南宮雨拭淚道,“雨兒,你別太擔心,他馬上就會來了!我相信他一定會答應換將的!”


    南宮雨哽咽得連連點頭,她抹了抹淚水,又問,“夫人,我妹妹她現在在哪?”


    此時此刻南宮雨還能惦念南宮銅鈴,這份感情倒令玉蘭曦倍感欣慰和羨慕,“銅鈴她還是住在南廂房那邊。”


    南宮雨點頭,兩人坐著又說了一會話,忽然,浣花奔著小碎步急匆匆進到院子裏說,“夫人,相爺迴府了!”


    這麽快?玉蘭曦大感安慰,其實她知道,這會詩染應該正在皇宮內閣和眾同僚商議要事,而他隻為了她的一句要見他,便馬上迴了府,她的心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南宮雨起身道,“夫人,那我就先去妹妹那邊了。”


    玉蘭曦點頭,送她出了自己的小院後便讓浣花把石桌上的物什都收走。


    站在溫煦的陽光下,她垂目望著斑駁的樹影不禁有些出神,她在揣摩見到詩染時要怎麽開口?


    “蘭曦。”詩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迴眸望去,遠遠看見詩染正意見風發的向自己走來。


    玉蘭曦含笑迎上去,“夫君!”


    詩染與她攜手坐在院中,臉色帶著幾分嚴肅道,“我聽秦福說你有非常要緊的事,可是身子不舒服了?”說著,他便抬手要摸她額頭。


    她卻連連搖頭避開他的手,“染,雨兒迴京城了,你知道嗎?”


    詩染的表情立刻沉了下去,他冷冽的目光看著她,“迴來的路上,探子和秦福都告訴我了。”


    玉蘭曦不由輕歎口氣,雖然說藍水涵已經不在了,可是藍水涵那套精密的監視法卻依然被詩染所沿用,天下信息無孔不入。


    詩染起身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握住她柔軟的手,正色道,“蘭曦,我不希望你插手這件事!何況這是朝廷大事,我又豈能徇私?”


    玉蘭曦無語,他分明就是在找借口!她不由嘟嘴。


    詩染抬手輕撫她麵頰,耐心道,“蘭曦,我知道,你們是想讓我把領將換下來,對嗎?”


    玉蘭曦這才抬眼與他相視,點了點頭。


    詩染長長歎口氣,起身離座,負手站在南牆紫藤花下,說,“蘭曦,你知道現在有多少兵將死在匈奴的手下嗎?”


    望著他頎長的背影,她不禁有些感傷,雖然他背對著她,但她還是搖了搖頭。


    而他也似乎知道她搖頭,接著道,“這半月來我朝已經損失八萬士兵,四十三名將領!”


    詩染報出這一串數字後,玉蘭曦著實被震撼了。她腦海中不由聯想起一幅幅悲壯抗敵的畫麵來,也正是如此,她似乎已經看見滿身是血的嚴連城,緊接著她的眸子紅了,她斷然起身道,“染!換下連城!”


    詩染迴身怔怔地看著她,良久,他緊皺眉頭,“蘭曦,你知道嗎?那死去的八萬士兵和四十三將領他們也是有妻有兒,有父有母的,他們的親人何曾不想有人能替換他們?可是不行!軍令如山,豈能兒戲?再者說了,蘭曦,我若是如此做了,你讓我如何麵對那死去的八萬多英靈?還有他們的親人?”


    淚水溢滿她眼眶,她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和想法多麽自私,可是一想到嚴連城很可能會一去不返,那些大義她也隻能咬牙放棄!


    “染…”她走上前抓住他手臂,緩緩跪下,仰頭看著他,一臉淒楚道,“我已經失去哥哥了,要是再失去連城,這個世界對我來說都太孤獨了,我不能接受,我也接受不了!我求你,就這一次!當初也是我代連城向你要了軍職,如今,你隻要把他的職位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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