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綠妮的話後,詩染一個箭步衝上前,正好接住向後倒的玉蘭曦,他雙眸紅紅,修長的手微微發顫,輕捧她臉頰,嗄聲道,“蘭曦,蘭曦……”


    他後悔了,他不該被嫉妒衝昏了頭,他真的悔得腸子都青了。


    “啊,血!”秦福忽然大叫一聲。


    詩染淚水模糊的望向玉蘭曦下身,隻見鮮紅的血水迅速向四麵擴散開去,詩染心痛難忍,低吼,“快去叫禦醫!所有的禦醫都給我叫來!”


    秦福驚恐,扭頭就跑。


    詩染一把將玉蘭曦抱起,一邊急步向前走一邊對她道,“蘭曦,你一定不能有事!你如果有丁點閃失,我詩染也活不了!”滾燙的淚水像隕石般炙熱,嘀嗒落在玉蘭曦蒼白的臉頰上。


    她眼睛隻剩下一條縫隙,顛簸中,她望著碧藍的天空,望著舒卷的白雲,望著詩染絕美的臉龐,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美麗,她嘴角不由微微上翹。


    她記得那天的天氣也是這樣晴朗明媚,愜意的清風吹在她和落明月稚嫩的小臉上,他的左手緊緊拉著她的小手,他們站在山巔之上,站在高崖邊緣,他粗啞的聲音問她,“蘭曦,你害怕嗎?”


    她搖頭,“不,我很勇敢。”


    “你彷徨嗎?”


    “不,我很果斷!”


    落明月含笑,眸子深情的看著她,“蘭曦,你勇敢嗎?”


    她的小手忽然抓緊他的手,緊聲道,“我很害怕!”


    落明月輕揉她額前柔發,“你果斷嗎?”


    她使勁搖頭,一下抱住他,嗚咽道,“沒有你。我會很彷徨…”


    原來一切的勇敢和果決都是因為身邊有你,而當失去你時,我才知道自己其實膽小如鼠。猶豫不決。


    周圍是無邊無際的白光,好像隻有她一個人站在這天地間。她不知道該去哪兒,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麽。


    身後忽然傳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她猛然迴眸,一抹熟悉的畫麵展現在眼前,花園中,小小的她高舉著風車在前麵跑,一個俊俏的少年則跟在她身後追。那時候的她笑若荷花,飄揚在空中的長發打在少年年輕的臉上,他沒有一絲惱意,反而一臉沉醉。似要完全醉在那縷淡淡的蘭香中,沁人心脾。


    慢慢地,四周的白光都被一幕幕記憶的片段所取代,那些都是她美好的童年記憶,有父母。有妹妹,有落明月。


    站在原地的她已看得淚流滿麵,心如刀絞。


    漸漸地,遠邊的黑夜慢慢吞噬而來,她害怕。縱然她狂奔終是比不過夜色的侵蝕,黑暗中,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甚至連自己的手都看不見,她不由大哭,可任憑她如何哭鬧,她都像隻困獸一樣無可奈何。


    這時,遠方隱隱傳來一陣急行的馬蹄聲,她像遇到救星一樣朝那個方向跑去,跑著跑著,終於遠遠看見迎麵而來的人馬,待近了,她又驚訝了,那跑在隊伍最前麵的人有著一張驚若天人的臉龐,她愣愣地站在道路邊,眼巴巴的看著那群隊伍在喝聲,馬蹄聲中疾馳而過,而那個驚若天人的人也隻淡淡的掃了她一眼,然後揮鞭繼續向前奔去。


    不知為何,她覺得心裏陣陣發痛,痛得她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流,為什麽這個人她感覺很熟悉,卻偏偏想不起來是誰呢?


    “拿起它,我們決鬥!”一道低沉沙啞的男聲在黑暗中響起。


    她順著聲音向前看去,竟看見不遠處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正是剛才隊伍中那個長得驚若天人的人,再看另外一個,劍眉星眼,黑衣長袍,她也覺得分外眼熟。


    “輸了,你死!贏了,我放她自由!”驚若天人的男子說。


    黑衣男子蹙眉,他有些動心了。


    雖然她感覺她不認識麵前的兩個男子,但她卻一點兒也不希望他們打起來,她不由跑上前,大叫道,“住手!住手!不要!”


    無論她如何大唿小叫,兩個男子始終無動於衷,隻見黑衣男子走上前,彎腰拾起地上的長劍,她拚命搖頭,她一定要阻止,她不顧一切的跑上前,卻不曾想她的手如透明般直接穿透黑衣男子的手。


    她愕然,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望望兩個男子,倒吸口涼氣,“我死了嗎?我死了嗎?”


    隨著鏗鏘一聲,兩把寒劍在黑暗中擦出哧哧火花,她錯愕的望著兩個纏鬥的男子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直到一方敗陣。


    她好像先知般,猜到敗陣的人會是黑衣男子,而果然,敗的人也的確是黑衣男子。


    她忐忑的走到黑衣男子身邊,垂眸望著他,淚水不由自主的湧出,嘀嗒嘀嗒的落在黑衣男子身上。


    鮮紅的血液不斷從黑衣男子嘴角溢出,他臉上帶著欣慰的笑意。


    她蹲下身,淚水依舊啪嗒啪嗒的流著。


    黑衣男子卻緩緩抬手,輕拂她臉頰,苦笑道,“滄海月明珠有淚, 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 隻是當時已惘然…”


    終於,這一刻她想了起來,這個男子她不僅認識,還很熟悉,她嗚哇的哭著,喊道,“哥哥…”


    夜色在慢慢褪去,而黑衣男子也變得越來越淡,她不想讓他消失,可無論她抓她撓也終究不能阻止他消失。


    夢裏,她哭得好傷心,感覺心都碎了一地,當她從夢裏哭醒過來,才發現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榻上。


    “蘭曦,你醒了。”


    聽見這道聲音她不由全身一驚,剛才在夢裏,她就聽過與這一模一樣的聲音。她坐起身來,目光微轉,首先同樣一張驚若天人的臉映入瞳孔。她沒有悲哀,沒有憤怒,隻淡淡的看著他,因為直到這刻她都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是誰?她認識他嗎?


    紅兒也不由上前輕輕喚了聲,“夫人。”


    玉蘭曦呆滯的目光又望向紅兒,良久,她細聲道,“紅兒…”


    紅兒驚喜,玉蘭曦竟認出了自己,可是為什麽當她看詩染時,卻是一臉茫然。


    詩染像玉蘭曦坐近一些,柔聲道,“蘭曦,你不認識我了嗎?”


    玉蘭曦完全像看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輕輕搖頭。


    詩染蹙眉,他偏頭望著站在簾外的禦醫們,喝聲道,“她為什麽不認識我了?你們這群庸醫!”


    所有禦醫伏跪在地,無奈道,“迴丞相,夫人受刺激過大,加上流產,大腦難免有些損害。”


    詩染更怒了,“你們的意思就是無能為力了?”


    禦醫們趕緊搖頭,“大人莫急,夫人這樣的情況過個三五天自能慢慢好起來的。”


    詩染強壓不滿,轉頭望著一臉懵懂的玉蘭曦又是悔恨又是心疼,不由長歎口氣。


    玉蘭曦不明白他為什麽歎氣,她凝眉望向紅兒,說,“紅兒,我要見連城!”


    紅兒驚訝,沒有出聲,而是怔怔地望向詩染。


    詩染沉默一陣,終是點頭,紅兒這才趕緊行了行禮,轉身出屋去找嚴連城。


    待嚴連城來後,玉蘭曦又讓所有人都退出去,她拉著嚴連城的手,喘著短氣道,“連城,是他!是他殺死了哥哥!”


    嚴連城肅然道,“少主,他是誰?”


    玉蘭曦望一眼緊閉的房門,壓低聲音道,“那個驚若天人的美男子!”


    嚴連城皺眉,他不敢相信玉蘭曦竟真的不認識詩染了,“少主,你怎麽知道是他殺了宮主?”


    玉蘭曦眼眶一下紅了,一邊流淚一邊道,“在夢裏,我親眼看見他把一把長劍丟在哥哥麵前,他說輸了,哥哥就得死,贏了,他就放我自由!”


    嚴連城驚愕,其實對於落明月的死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卻並不敢斷定,所以這幾天以來他一直沒有動作。


    嚴連城長歎口氣,溫柔的為她把亂發攏到而後,嘴角帶著苦澀的笑容說,“少主,你放心!我不會讓宮主就這麽白白死了的!我會讓他血債血償!”說著,他便把玉蘭曦輕輕擁入懷裏,看著她慘白的小臉,和所受的痛苦他就心如刀割。


    玉蘭曦緊貼他胸膛,一顆心卻依舊七上八下的亂跳,特別是當她聽見嚴連城說要他血債血償時,她的心更加慌了,那個人明明是殺死哥哥的兇手,她為什麽會不希望嚴連城傷害他?為什麽一想到他死了,她的心就好痛?


    隻是,她想不起來,她真的想不起來。就連她有身孕的事她也不記得了,她甚至不知道孩子也已經沒有了。


    “連城,你說他為什麽要殺哥哥?”


    嚴連城眉頭緊蹙,“少主,忘了他吧!他是個惡魔,他隻會給你帶給無窮的傷害,我會保護少主的!我絕不允許他再傷害你!”說到後麵,他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話。


    玉蘭曦抬頭,纖長的玉手為他抹去臉上的淚水,“連城,為什麽要哭?”


    嚴連城搖頭,隻是,有些事他一想就萬分悲傷,想到落明月的死,想到她遭受流產之苦,他的心有種活活被撕裂的感覺。


    嚴連城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少主,你好好歇息,我先去處理一些事情,等我處理完後再來看你,好嗎?”


    玉蘭曦點頭。看她乖乖躺下後,嚴連城坐在榻邊守了一陣才起身離去,既然,他已經知道是誰害死了落明月,他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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