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燭火掌起,慕允來到了提香軒,他一得知是玉蘭曦命青梅來太和殿的,馬上放下手中的奏折就匆匆而來了。


    一進到屋裏就暖烘烘的,眼下夜晚天氣驟冷,青梅已在屋子裏點了兩個爐火,高案上擺放的新鮮花朵飄溢著淡淡芬芳,粉紅的紗帳,柔和的燭光,榻上的人兒,無不讓慕允的心蠢蠢欲動了。


    慕允坐在榻邊,滿含柔情的望著她,“蘭曦,朕真的沒想到,你會這麽快就願意見朕了。”


    玉蘭曦淡淡的看著他,“皇上是如何知道我暈倒了的?”


    慕允想了想道,“柴音說是一個小太監跑來告訴他的。”


    玉蘭曦目光一垂,望著被單上的繁花圖像,“小太監?”可是他又是怎麽知道她暈倒在永巷內的呢?這個人會不會是一直暗地裏監視著她的人呢?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進出北行宮的秘密會不會早已經被泄露?又到底是誰在暗地裏監視著她呢?


    慕允靜靜地看著她,見她麵色沉重不由道,“蘭曦,怎麽了?有何不妥嗎?”


    玉蘭曦搖頭,她沒有將自己心中的疑慮說出來,就算說出來慕允恐怕亦是麻木了,隻希望那個告密的小太監不要是太後那邊的人就好了。


    慕允修長的手輕拂過她白皙的臉頰,蹙眉道,“蘭曦,你今天又去見皇兄了是嗎?”慕允說的皇兄正是指慕燁。


    她點頭,沉默一陣道,“皇上。今天平齊王跟我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


    “哦?”慕允趕緊問道,“皇兄他說的什麽話?”


    玉蘭曦皺眉想了想,道,“他說。他從沒有恨過皇上,也沒有埋怨過皇上,相反他無法麵對皇上,麵對一些令人羞愧的秘密。”


    慕允臉上滿布哀傷,頷首默言。


    她望著慕允,小心翼翼問。“平齊王說的令人羞愧的秘密是指什麽?皇上知道嗎?”


    慕允垂著眼簾沉默了好久,才抬眸看著她,淺淺微笑,“蘭曦,以後你不用再去見皇兄了,今天知道皇兄他並不恨朕,不埋怨朕就足夠了。”


    誒?!就這樣算了?玉蘭曦隱隱覺得慕允這番話有些不太對頭,不過她又實在不好打破沙鍋問到底,所以隻得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慕允扶著她慢慢躺好,然後在她額頭上留下淡淡一吻,“你好好休息,朕明天再來看你。”


    他這是要走嗎?也罷,她本來就隻是他名義上的妃子而已,隻是。他突然要走,她心頭還是生出一陣寂寞,不過沒有失落。她點點頭說,“好的,皇上你慢走,記得早點休息。”


    等慕允走後,玉蘭曦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的第六感告訴她,慕允一定明白慕燁所說的羞愧的秘密是指什麽,可是慕允卻不願對她坦白。慕允是不是從頭至尾也從沒信任過她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慕允又為何把妃嬪流產和令貴妃流產的這些事告知她呢?玉蘭曦左思右想理不出個所以然,她實在參不透羞愧的秘密到底是指何事,到底怎樣的秘密是令人羞愧,難以啟齒的?


    想著想著玉蘭曦終是經不住困意。然後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就這樣一直窩在提香軒過了三天,玉蘭曦的身體在醫官們的調養下也恢複得很快,扭傷的腳也能下地走路了,劍傷在她每天偷偷的換藥也好了大半,待她一好,她就忍不住奔出提香軒,然後往北行宮而去。


    這次她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先去禦花園兜一圈了,而是目的十分明確,直接一直向北,她想自己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擺脫那些躲在暗處的小尾巴,那幹脆也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了。何況暗地裏監視著自己的人既知道她見過慕燁,也沒有做出任何行動,至少說明是不會幹涉她見平齊王的。


    玉蘭曦輕功飛掠進了北行宮,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這才不過三日沒來,院子裏就滿是枯葉敗枝一地,以前那個幹淨整潔,生機勃勃的北行宮變得潦亂荒廢,儼然像是一座幽院。


    院子裏靜悄悄地,隻有小鳥嘰嘰地輕鳴聲,就連腳踩在落葉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辨,玉蘭曦不知道北行宮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是阿離偷懶了嗎?抑或者是她進錯了地方?還是說這三天來北行宮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情?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必須要先找到慕燁和阿離,玉蘭曦幾步一個小跑地在院子裏到處穿梭,她先去到慕燁練劍的平地看了一圈,發現沒人,然後又直接跑到慕燁的房間,還是沒有一個人。


    玉蘭曦的心一下慌了,難道說北行宮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慕燁和阿離又會去了哪裏?


    她的心情不由變得暴躁起來,她越來越覺得這所有的事情背後都有一雙黑手在操縱著,她甚至猜不透這雙黑手的真實意圖。


    “蘭曦小姐。”


    玉蘭曦猛然迴頭望去,竟然看見阿離正向自己走來,她馬上跑過去抓住阿離兩隻手臂道,“阿離,平齊王呢?他在哪,快帶我去見他!”


    阿離淡淡的看著她,歎了口氣,“蘭曦小姐,請你以後不要再來北行宮了,王爺他真的不想再看見你,也不想任何人出現,打擾到他的生活。”


    玉蘭曦隻覺眼前發黑,緊皺眉頭道,“阿離,你帶我去見他,他隻要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訴我了,我保證我以後絕不會再來騷擾他!”


    阿離垂眸搖搖頭,“蘭曦小姐,你怎麽還不明白?他不想說,他也不想見你,王爺還是那句話,離開皇宮,離開京城。”


    “不,不!”玉蘭曦搖頭道,“他不告訴我到底是誰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是不會離開皇宮,更不會離開京城的!”


    阿離扯著嘴角笑了笑,“蘭曦小姐,王爺說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答案可以去找皇甫隆,他或許能給你更完美的答案。”


    皇甫隆?六扇門的前任第一捕頭?公孫羨和醜祈的師傅嗎?玉蘭曦正想著,阿離已經轉身而去,她喚了他兩聲,卻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迴頭望她。


    而玉蘭曦之所以沒有去追阿離,是因為她覺得慕燁現在並不在北行宮,剛才阿離的神情是那麽悲痛哀傷,她一時明白為何整潔幹淨的北行宮變得如此繚亂淒寒。


    玉蘭曦杵在原地站了會,然後才轉身向北行宮的大門走去。


    阿離在別了玉蘭曦後,迴自己房間收拾了幾套衣服和幾本書籍,就拿著包袱出了房間,來到北行宮後門。


    出了後門直接是一條長巷,他沿著長巷一直走,走到盡頭有一扇小宮門,然後推門而入,便進到一個小小的宅院,院子兩邊的畦田種滿了綠油油的蔬菜,還有一張桌子,和幾張凳子擺在院子中心。


    院子有三間連著的簡舍,阿離來到最南邊的那間房子門前,抬手叩了三下才推門而入,一走進房間就看見一個人正臨窗而坐,偏頭望著外麵的畦田,悵然若失樣。


    阿離走上前拜了拜,道,“王爺,我已經把王爺的意思都轉告給她了。”


    原來坐在窗邊的男子正是慕燁,他眼神微動,默默的點了點頭。


    阿離目光微轉,望著慕燁旁邊案上放著的瓷碗,皺眉道,“王爺,藥都涼了,我這就去為你熱一下。”


    慕燁卻擺了擺手,然後默默地端起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阿離看得心裏直泛苦,他哽咽道,“王爺…”


    慕燁看著他,寬厚的手落在他瘦削的肩膀上拍了拍,把碗遞給他後,又擺擺手,示意退下吧。


    阿離輕拭眼睛,恭敬地鞠躬一下,然後退了出去。


    慕燁的目光又望向了屋外的畦田,他長長地歎口氣,卻就是半句話都沒有,不是他惜字如金,而是自那晚後他再也不可能說話了。


    想到此,他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好像飽含苦澀,又好像帶著幾分輕蔑之意。


    那晚,就在玉蘭曦走後的那晚,他在臨睡前喝了一碗茶水,而第二天醒來,就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了,然後看見桌上留著一張紙條,寫道,“如果不希望她像你一樣,就讓那些秘密永遠爛在心裏。”


    縱然他還有一雙手可以寫字,卻也是不敢把心裏那些東西寫出來,不然不知道那些人會怎樣對付玉蘭曦,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遠遠的推開,她離得自己越遠就越安全。


    他一直深深地懷念玉孝魎,在他童年的記憶裏這個長輩給予了他太多的教誨和幫助。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有一次他做了一首七言詩要拿去給父皇看,剛要進屋就在門口聽見父皇和玉孝魎的對話,父皇問玉孝魎,眾多皇子中誰可立也?


    玉孝魎先是打了一圈的迴旋戰,後來被父皇逼得沒辦法了才終於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他道,“臣以為二皇子可立也。”然後還說了諸多自己多小慕燁的看法,先皇卻是聽得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慕燁心想,如果不是那次玉孝魎的舉薦,他也絕不會被立為太子,玉孝魎與他而言,亦是長輩又是恩師,所以他總該好好維護玉孝魎的女兒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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