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次清晨,楚瑤早早用過早飯後,便去坤寧宮向吳皇後請安了。皇後雖然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但是,她卻不能真得不去。而且,昨天還得了吳皇後的賞賜,她沒道理不去謝恩。


    因為太後娘娘病重,避不見人,吳皇後便留下那些請安的宮妃說說話,坤寧宮裏也比以往熱鬧了許多。


    楚瑤來的時候,有資格來請安的後宮嬪妃基本都已經到了,眾人相互見禮之後,楚瑤便坐在了皇後娘娘左下手第一個位子,看眾多嬪妃一邊聊天一邊等著吳皇後出現。


    天順帝的這些嬪妃們也是抱團的,分成三個團體。以吳皇後為首的一派;以柳貴妃為首的一派;還有以孫賢妃為首的一派。


    投靠吳皇後的嬪妃,身後的家族基本都是支持太子的;投靠柳貴妃的,大都是立場中立的嬪妃,想要明哲保身的;投靠孫賢妃的,則是支持順王的。


    而是孫賢妃那一派的人數最少,但畢竟順王才崛起時間不久,也情有可原。不過,她們如此高調的支持順王,也讓楚瑤感到有些意外,難道她們真以為皇後娘娘拿她們沒辦法嗎?還是覺得孫賢妃真能護得住她們?


    “太子妃懷了皇孫,可一定要注意身體,千萬莫逞強,就算盡孝也要量力而行才是。”柳貴妃與楚瑤相對而坐,見楚瑤懷孕了還來給皇後請安,不由好意勸道。


    她是貴妃,身份高,又算是太子妃的長輩,說這些話倒也不算逾越。但是,其他嬪妃跟楚瑤說話時,就不能擺長輩的譜了。


    楚瑤臉上帶了一絲感激,頷首道:“多謝貴妃娘娘提醒。”


    柳貴妃見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心中滿意,但也不打算多說,畢竟她不是太子妃的正經婆婆,萬一被吳皇後誤會就不好了。


    從楚瑤一進來,孫賢妃就一直在觀察楚瑤。


    她發現楚瑤懷孕後,不但沒有顏色衰減,甚至更加容顏煥發。就連微微凸起的小腹,也隱藏在了冬衣下麵,身材甚至比以前還略顯豐盈了些,更加凸顯了身上的女性魅力,也怪不得太子直到現在都不肯招別人侍寢了。


    隻是可憐她那侄女了,現在還被圈在院子裏,徒耗青春。本以為她能給自自己幫上一些忙,現在看來,怕是沒什麽希望了。


    楚瑤對人的目光很敏感,感到有人毫不掩飾地看自己,便順著目光的方向看了過去,卻見孫賢妃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一臉溫和慈愛的模樣,讓人對她生不出惡意來。


    不過,楚瑤卻沒有被她的表相迷惑,。她那侄女屢屢給自己找麻煩,她不信沒有孫賢妃的授意,何況,她們屬於不同的陣營,道不同不相為謀。因此,她隻對她十分淡淡地點了點頭。


    可惜的是,孫賢妃卻沒有這麽放過她,麵帶誠懇地說道:“太子妃,聽說本宮的侄女不小心冒犯了你,但是她也得到了懲罰,太子妃也該消氣了吧!既然事情過去了這麽久,太子妃可否看在本宮的麵子上,放過她這一次呢?”


    楚瑤聞言不怒反笑,說道:“孫良媛既然進了太子府,便是太子府的人了,就要受到太子府的規矩約束,自然不能像是在閨中時那麽悠閑自在。不過,孫良媛顯然沒有意識到這點,不但屢屢拿賢妃娘娘的名頭來行事,甚至多次冒犯本宮權威,本宮忍耐她數次,她都毫不悔改。賢妃娘娘,您說這樣的人,該不該關?”


    孫賢妃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剛要說話,就聽到楚瑤又道:“不過,既然賢妃娘娘開口了,本宮自然不會不給麵子,就先免了她抄經的懲罰吧!”


    言外之意,孫良媛還得關在院子裏,隻是不必再抄寫經書了,跟衛良娣她們一個待遇了。


    孫賢妃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挑眉用長輩教訓晚輩地口吻說道:“太子妃,你身為儲妃,就該心胸大度,寬以待人,如此斤斤計較,實在有*份。以前本宮聽聞太子妃善妒、容不下人,本來還不相信,沒想到……哼……”


    孫賢妃的話雖然沒說完,卻讓人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尤其是投靠她的那些嬪妃,也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楚瑤。不過,讓她們諷刺太子妃,卻還沒有那個膽子。


    “賢妃娘娘未免管得太寬了,本宮如何,還輪不到你來多嘴!”楚瑤雖然語氣淡然,但是那話裏的輕蔑和不屑卻是誰都聽得出來。


    但是,卻沒有人說太子妃說得不對。


    太子妃的地位僅次於太後和皇後,對於資曆深,又給陛下生了一個女兒的柳貴妃,太子妃可向她行禮,不過柳貴妃還不能全受,甚至還得給太子妃迴半禮。當然,如果後位空虛,或者太子是貴妃生的,那情況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至於孫賢妃,給她麵子喊一聲孫母妃,不給她麵子,誰管她是誰?


    對於其他無子的嬪妃,太子妃還真不需要把她們放在眼裏。


    孫賢妃現在是見到順王漸漸崛起,被人追捧的越發瞧不起自己的身份了吧!


    “太子妃說的對,本宮的兒媳,哪需要你來置喙!”這時,吳皇後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讓一眾人等都閉了嘴,起身屈膝給吳皇後行禮。


    “臣妾(兒媳)拜見皇後娘娘!”


    直到吳皇後坐到了自己的寶座上,才緩緩道:“都起身吧,賜座!”


    “謝娘娘!”眾人這才起身,又坐了下來,隻不過都小心翼翼地隻敢坐半個屁股,


    坐好之後,眾人才發現吳皇後身邊除了寶弦公主意外,又多了一個十分漂亮的少女,不由都大感意外。


    楚瑤見到那個少女,眼神微動,倒是沒有太多意外。


    不過,吳皇後倒是沒有立刻解釋,反而依舊冷著臉訓斥道:“這人就得看清自己的身份,別以為自己是長輩,就能為所欲為,忘了上下尊卑。”


    說罷,也沒有去看孫賢妃羞憤地恨不得鑽進地縫裏的表情,這才表情微緩,扯出一絲笑意道:“這位是當年那位忠勇侯的遺孤——長樂縣主。婉秋,你去拜見眾位嬪妃和太子妃。”


    “是,臣女遵命。”李婉秋便落落大方地一一拜見三品以上的宮妃和太子妃。


    當年的忠勇侯也是出身世家,隻不過家世稍顯敗落,便來京城尋條出路。忠勇侯文武雙全,早早就投靠了還是王爺的天順帝,算是天順帝十分得力的助手,與現在的魏國公一樣,都很受天順帝的重用。天順帝登基之後,封忠勇伯。可惜,因為一次刺殺,他為天順帝擋了一劍,救駕而死,死後被追封為忠勇侯,唯一一個女兒被封為長樂縣主,就是李婉秋了。


    李婉秋的母親殉情而死,小小年紀,便成了一介孤女。後來,天順帝將她接進宮裏,暫時由剛剛坐上後位的吳皇後教導,但是沒多久,她便跟著祖父迴老家了,直到最近才又入京。吳皇後畢竟養過她一段時間,對她有些感情,便將她留在了宮裏。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李婉秋是最後才給楚瑤行禮,而且在給楚瑤行禮的時候,雖然她表情十分恭順,禮儀標準,但她卻微微抬頭看了楚瑤一眼,隱隱帶著一絲挑釁和得意。


    楚瑤微微挑眉,暗暗後悔自己昨天下手太輕,她竟然還有力氣在這裏活蹦亂跳的,看來下次,她必須要下重手才行了。


    楚瑤沒有直接叫她起身,反而有些疑惑地道:“長樂縣主看著好生麵善,本宮何時見過你嗎?”


    吳皇後聞言不由笑道:“那是自然。昨日,本宮還曾讓她給你送東西去了呢!”


    “哦,原來昨日那個宮女便是長樂縣主啊,真是失禮了。”楚瑤恍然大悟地說道,隨即臉上帶了一絲懊惱,對吳皇後道:“母後為何不早些告訴兒媳,害的兒媳沒能好好招待長樂縣主。”


    吳皇後聞言反倒釋然了,看來昨天太子妃也不是有意刁難長樂,畢竟她身份擺在那裏,哪會特意為難一個小小的宮女,便擺擺手道:“不知者不怪。是本宮早先想要隱瞞她的身份,才沒有告訴你們。你也不必為此而煩惱。”


    李婉秋聞言心中暗罵太子妃狡猾,本來,她已經在皇後那裏上了太子妃的眼藥,沒想到兩句話,就讓吳皇後對她改變了看法,而且,她跪了這麽久,快點讓她起來啊!


    楚瑤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這才讓她免禮。李婉秋心裏恨得慌,卻仍然得向她謝恩後,才緩緩起身。


    吳皇後讓人搬了兩個繡墩,讓寶弦公主和李婉秋一左一右坐在她下手,讓眾人看到了她對長樂縣主的寵愛。


    眾嬪妃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有些若有所思。甚至,有人看向太子妃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憐憫或幸災樂禍。


    因為,她們都想到,吳皇後的行為不會無的放矢,極有可能是要把長樂縣主指給太子殿下。


    太子妃如今懷著身孕,不好伺候太子殿下,此時送人恰到好處啊!


    楚瑤卻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般,臉色十分平靜,甚至還帶著溫柔的笑意。


    “太子妃今天怎麽來請安了?本宮不是讓你好好休息的嗎?”吳皇後有些責備的問道,但她臉上的表情卻不是那個意思。


    “母後,太醫說,兒媳這胎懷地十分穩當,適當走動走動對身體也好。從東宮到坤寧宮也不算太遠,就當是散步了。何況,兒媳時常不在母後身邊,也想趁此機會多盡盡孝。”


    吳皇後臉上露出一絲真心的笑容:“你這孩子,果然不錯。陛下沒有看錯人。即便如此,也不能太過勞累,晚上天黑,就不要過來了,不然傷了我的大孫子,本宮可不饒你。”


    李婉秋臉上帶著得體的笑意,但是見吳皇後對太子妃的印象越來越好,心中卻極不舒服,她剛要說話,拉迴皇後的注意力,忽然見到一內侍疾步走了進來,行禮道:“啟稟皇後娘娘,福寧長公主求見。”


    吳皇後臉上笑意一頓,隨即便道:“傳!”


    她雖然跟太後雖然有矛盾,但是,福寧長公主的關係卻是不錯。


    畢竟,福寧長公主很會為人,以前也不曾掉難過她,甚至還幫過她,讓吳皇後對她也生不出惡感來。


    過了一會兒,福寧長公主便走了進來。


    這時,除了皇後、柳貴妃、太子妃之外,所有人都起身迎接。


    福寧長公主先是給皇後行禮,又給柳貴妃行了一禮,柳貴妃卻不敢受,連忙還禮,最後,福寧長公主又向楚瑤行禮。


    公主在出嫁後,地位遠不如出嫁前,按照品級,卻是比太子妃低。但是,她又是長輩,楚瑤自然也不能全受了,也連忙給她迴禮。


    福寧長公主見到太子妃的容貌後,眉心不由一跳,心中升起一絲狐疑來。


    但是,她也沒時間多想,其他嬪妃又開始給她行禮,福寧長公主又給賢妃等人迴禮,一通禮節下來,很是花費了一點時間。


    吳皇後立即讓人賜座,福寧長公主坐下之後,寶弦立刻笑嘻嘻地上前給她行禮,道:“寶弦拜見姑姑!”


    “寶弦快起來,讓姑姑看看,哎呦,我們寶弦真是越長越漂亮了,姑姑都快不認得了。”福寧長公主親手扶起她,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親昵地說道。


    寶弦有些羞澀,道:“姑姑就會打趣我,我再漂亮也比不過榮華姐姐啊!姑姑,榮華姐姐怎麽最近都不進宮玩啊?我都想她了。”


    福寧長公主臉色一黯,道:“你榮華姐姐現在……唉,不說也罷……”


    這時,福寧長公主才看到在一旁站著地李婉秋,有些詫異道:“這位姑娘是?”


    寶弦聞言立刻拉住李婉秋的手臂,搶先介紹道:“姑姑,這位是長樂縣主,也是我婉秋姐姐。”


    李婉秋站了好一會兒了,可是一直沒有插上話,正有些尷尬,此時立刻行禮道:“長樂拜見長公主殿下!”


    福寧長公主看著她笑道:“嗯,也是個標誌的孩子。”


    她有心事,便沒心思應付李婉秋,隻說了兩句話便不再理她。


    吳皇後看出福寧長公主有事,便讓一眾嬪妃退下了。


    太子妃、寶弦公主和長樂縣主也不例外。


    隻是楚瑤退下的時候,她很是叮囑了一番,甚至還想讓人用自己的軟轎送她迴去,卻被楚瑤婉拒了,她才作罷,讓寶弦公主很是嫉妒了一下。


    直到眾人都退下了,福寧長公主還看著楚瑤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雖然現在楚瑤跟以前的容貌有些變化,但大部分還是一樣的。而福寧長公主又對楚瑤印象極深,可以說,她心裏恨透了楚瑤,畢竟,她在京城威信大失,全是楚瑤一手造成的,就連兩個女兒的婚事,也因為她而萬事不順,她能不很她嗎?


    不過,逝者已矣,知道楚瑤已經“死”了,她便將這段仇恨放下了,隻是心裏還是有些不甘而已。然而,就在她快要忘記這件事的時候,沒想到,她竟然見到了和以前的楚瑤長相如此相似的太子妃,實在是讓她心頭不安。


    這世上怎麽有那麽相像的人?雖然她們的神態、氣質略顯不同,但是,福寧長公主的直覺卻告訴她,太子妃跟楚瑤之間有貓膩,或許她們是姐妹,也或許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然而無論哪一個猜測,對她都不是什麽好事。


    她以前就覺得,楚瑤的死太過簡單,也太過蹊蹺了,即便她已經派人親眼看過了楚瑤的屍體,當時也覺得有些不真實。


    不過她沒有理由說服自己,便勉強相信她已經死了。因為她想不通,若是楚瑤假死,對她有什麽好處。


    可是,現在見到太子妃,她卻覺得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


    太子妃和國公府四少奶奶的身份比起來,孰輕孰重,隻要是人就肯定能分得清楚。


    想到這裏,福寧長公主不由打了個哆嗦,如果真像她猜測的這樣的話,事情可就再糟糕不過了。


    事情不會是這樣的。


    福寧長公主又安慰自己,楚瑤沒有那麽大的能力,畢竟,聖上如此聖明,天下間根本不可能有事情會瞞得住他,順義伯也沒有那麽大的膽子。


    吳皇後見福寧長公主失魂落魄的樣子,與以往大不相同,心裏有些奇怪,但還是輕咳一聲,說道:“長公主,現在人都已經走了,你有什麽事情就直說吧!”


    福寧長公主猛然一驚,這才迴過神來,輕舒了一口氣,平複了下心情,從臉上扯出一個笑容來,問道:“娘娘,我看太子妃有些麵善,不知從哪裏見過,不知您有沒有這種感覺?”


    “原來你也這麽覺得。”吳皇後輕笑一聲道,“寶弦也這麽說呢!”


    福寧長公主正要說話,卻聽吳皇後又道:“不過,世上之人本來就有相似,並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娘娘說的極是。”福寧長公主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心裏頭卻越發不安了。她決定迴去之後,好好查一查這位楚五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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