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哥走的前一天晚上,燕子搶先訂下曹哥了一床被子,我訂了一床被墊,陳風隻剩下一個枕頭了。我們四個人去當地唯一一個炒菜館,叫江西小炒,是景德鎮人開的。去了幾次就沒去了,比我們學校便宜多了,不過我們還是覺得在廠裏吃要好點,畢竟身上都沒有餘錢。

    點了幾個菜,陳風說,“兄弟再會,豈能無酒,先上四瓶啤酒。”

    曹哥淡淡地說道:“我今天上午又去找我師傅,問他拿那張辭職報告,他說,早知道這裏是留不住我的。給了我那張辭職報告,還另外給我一百塊錢,說是師傅他給我發的獎金。唉,我當時都不知道說什麽。他的錢我沒要,我去財務處把工資結了,領了五百多塊錢。”

    大家一陣黯然,陳風笑道:“說那麽多做什麽,喝酒。”

    “對對,喝酒。”大夥一飲而盡。後來又一人要了一瓶。喝得醉熏熏地時候,我記得我對曹哥說了句:“來,敬你一杯,兄弟你發達了別忘了這山溝裏還有幾個兄弟要你接濟。”

    後來暈暈唿唿地迴去睡覺。

    第二天我們被手機鬧鈴鬧醒的時候,曹哥已經走了。什麽話也沒留下。

    “媽的,也不留個字條鼓勵一下我們後進。”陳風說道。

    “給,你要的枕頭,睡死你,還有你們墊被。”燕子扔了過來。

    我們還是照常地上班,隻是每個人的心理都很亂,燕子已經有想法迴九江了。

    我經常要通宵,和飛飛在一起的時候少了。有時候兩三天見不著麵,每天也隻是偶爾發個短信,我怕我都快忘了她了。

    測那兩個破舊的保險杠,耔了不少時間。結果一測完,王姐就叫陳風下來把小強原來那個電腦抬上辦公室了。於是,在付師傅說要看數模的時候,我便用那台超低配置的電腦慢慢打開,還笑道:“別急,付師傅,要不你先去外邊抽根煙。”

    付師傅等了半天才打開,不過幾乎動不了,很卡。付師傅一砸鼠標,跑去樓上和王姐吵了一架又把電腦給搬下來了。

    矛盾總是在無形中慢慢被激化,因為老王王師傅銑出來的檢具一般由付師傅裝配以及調試,所以有時候因為一點誤差裝不上去,或者不好調的話,付師傅就會大發雷霆。終於有了一次借題發揮的時候了。

    有一個檢具本來應該第二天出貨的,我、陳智利和付師傅加一個通宵想趕出來,但是怎麽測結果都會相差很大。

    討師傅調了很久都沒有辦法,後來叫我們測一下支架的高度,低了幾個毫米,另外幾個支架也都有不同的錯誤。付師傅一聲不吭,半晌才將檢具上取下來的一個鋁塊朝檢具一砸。“下班。”於是半夜裏頭,我們又摸黑迴家。

    我心裏想,最近一直在催貨,老王一直在上晚班,出了這樣的差錯也是沒辦法的,關鍵是沒法改,這個支架中間還有東西的,並不是加一點或者減一點可以解決辦法的。隻有重做這一條途徑。

    第二天一大早公司就開會。付師傅提出和老王各分一組,自己做的檢具自己上三坐標,一係列加工裝配都自己負責。老王一直在門口抽煙,沒表示意見。老胡也隻好聽付師傅的。

    會最後,老胡照例和我們說了幾句嚴格把關。

    我們點點頭就散會了。我記得我剛做三坐標的時候,老胡是這麽對我說的:“做三坐標就要做到黑麵包公,嚴格把關,一個絲也不能放過。”我當時激情澎湃。後來呢,幾次趕貨老胡說的話數次都在變。

    “那個誰,嗯,差幾個絲就放,知道吧,現在不比從前,現在客戶一直在催,再不出貨我就要賠死了。”我點頭。

    “那個誰,要是差十幾個絲不好調的就放……”我隻能點頭。

    甚至到後來那兩個保險杠更是幾十個絲叫我放,說把幾個毫米改成幾十個絲已經很不錯了。我當然無語,原來生意可以這樣做的。

    我心想即使我在這裏幹十年二十年,上海大眾也不可能會要我的。當然,也有幾種情況例外,上海大眾是我家開的或者上海大眾老總瞎眼了。

    一個白天下午,我還在家裏睡覺,陳風打電話過來叫我去廠裏,說有一美差要我做。我樂嗬嗬地跑過去,陳風給了我一打圖紙,叫我拿去加工。我說,“操,這就是你說的美差啊,我還是迴去睡覺吧。”陳風拉住我問道:“你知道去哪加工嗎?”

    我不屑地道:“還能是哪,加工中心啊,那裏幾個肥妞我不希罕,你喜歡你去。”

    陳風笑嘻嘻地搖搖頭。我一動:“難道是線切割?”陳風點點頭。

    “我操,你不早說。”罵完我就屁顛屁顛地跑去了。陳風又叫住我。

    我不高興地問,“又幹嘛?”

    陳風指了指旁邊地鋁塊,“你不拿下去,你拿什麽加工?”

    我一看這麽多,把陳風燕子他們全拉過來了幫我拿到廠花那裏去。

    飛飛看我將一塊塊鋁堆在她麵前,問我幹嘛。

    我笑嘻嘻地道,“我代表我們公司來和我們廠花合作。”說著將圖紙全遞過去了。

    飛飛不好意思地接過圖紙,看了半天,說了一句,“劉偉啊,我看不懂啊。”

    看不懂,我拿過來一看,全是三維圖,直接從圖上保存下來的,不過標好了尺寸,不至於看不懂啊,在我覺得三維圖比平麵三視圖要好看得多了,立體形象。

    飛飛又道,“我們以前看的圖紙都是平麵的。”

    我一想這也不難,便安慰道:“三維圖其它更簡單,我教你一下就會了。”

    用來線切割的大多是一些不複雜的東西,一般是這邊割一下,那邊割一下就ok了。

    我便拿出一張圖來教她怎麽空間投影,怎麽變成平麵的圖,然後拿實物對照。飛飛也不笨,講了幾副圖,後麵的她就會了。我誇道:“我家飛飛真聰明,一學就會了。我可是學了三年。”

    “哪有?”飛飛害羞地道,說完又反應過來了,嬌聲說道:“誰是你家的了。”

    我看著飛飛把那幾個鋁塊翻了半天,我又搭在飛飛耳邊說道:“飛飛,我們今晚出去玩好不好,我都好久沒和你在一起了。”

    “啊?你晚上不是還要上班嗎?”

    “你不會是想和我通宵在一塊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請假好了。”我笑道。

    “誰想了,那我們出去吃飯?”

    “好啊……算了,還是在這裏吃完再出去吧。”我一想到我身無分文就泄氣。

    “我就要去外麵吃,你不去就算了。”飛飛任性地說道。

    “好好好,去外麵吃就外麵吃吧。”我心裏想著該問誰借錢,可能就陳風還有點錢。

    誰知道飛飛眨眨眼睛說道:“劉偉,你是不是在想跟誰借錢?”

    我一驚,嚇我一跳,“你……你不會是上天故意派來整我的吧?”

    飛飛嘻嘻嘻地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沒錢才說不要出去吃的。大不了我請你好了。”

    我訕訕地道:“不用不用,呆會我就有錢。真的。”

    飛飛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沒再說什麽。我說我去測量室看看。

    測量室裏頭,小小在操作,付師傅的助手在調試。我不管其它,直接問小小“借一百塊錢給我。”

    “一百啊,我現在沒這麽多。”小小為難的道。

    “那有多少?”

    小小掏出錢包數。我一把搶過來,總共七十多塊錢,留了幾毛零錢給她。說道,“小小,你現在是我唯一可以借錢的人了,我的兄弟們都過著揭不開鍋的日子。小小,我發達了,一定不會忘記你借過七十塊錢給我的。”

    “去你的,晚上又去約會啊?”小小笑道。

    “嗬嗬,你要不要去啊,我不會介意一男二女。”我淫笑道。

    小小罵道:“呸,再不滾我不借給你了。”

    我笑嘻嘻地迴到飛飛那,飛飛正將一個鋁塊裝上線切割,見我來就問道:“借到了吧?”

    “借啥?”

    “借錢啊,你不是去借錢嗎?”飛飛頭也沒抬地說道。

    我苦道,“飛飛啊,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善解人意啊。我會擔心做了壞事都讓你發現。”

    飛飛得意地脫了手套道:“別人怎麽想我猜不到,不過你,我是越來越了解你了。”

    我做哭狀,“不會吧,天要亡我啊。”

    快下班的時候,飛飛將手頭上的工作交給另一個人,於是我又發現一個問題,她們也看不懂三維圖。飛飛看著我,好象在問我怎麽辦。我心道:涼拌。

    飛快地跑進了辦公室,叫陳風把二維圖給導出來。

    陳風不解道:“怎麽迴事,看得懂就行了,要這麽麻煩?”

    “就是看不懂啊。”

    “看不懂你怎麽現在才上來?”陳風一邊轉圖一邊問我。

    “我把飛飛給教會了,結果發現其它人也全都不會。我就急忙找你了。”

    陳風嗬嗬地笑,“你不會把她們全都教了啊。”

    我說,“你去試試,你以為她都像飛飛一樣聰明,我都會對她們講得那麽細心嗎?大哥,我很忙的,一秒鍾幾十萬上下。”

    陳風將圖紙重新打印好給我,我也拿下去交差了。誰知道飛飛又問我:“怎麽不把她們也教了。”

    我求道:“飛飛大小姐,你饒了我吧,我很忙的。”

    “你忙什麽啊?”

    “我不是忙著要和你約會嗎?”我委屈地說道。

    飛飛白了我眼不再說話。

    我樂滋滋地等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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