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齋進了夏仲芳房中時,錢婆子早領著丫頭退了下去,讓他們單獨相處。


    雖說這樣於理不合,但誰叫夏仲芳本就是沈子齋的奶娘,又封了側妃,沈子齋想單獨和夏仲芳說話,也沒什麽好攔阻的。


    夏仲芳擁被坐著,聽得腳步聲,抬眼一看,便見著沈子齋進來了,一時又落下淚來,還沒成親就有喜了,若傳了出去,叫奴家怎麽做人嘛?


    沈子齋一時進房,已是放輕了腳步聲,深怕嚇著夏仲芳,待見夏仲芳坐在床上,語氣已輕柔下來,喊道:“芳娘!”


    夏仲芳不答,把頭埋到膝蓋上,悶聲哭著。


    沈子齋聽得哭聲,有些慌了,三兩步上前,坐到床邊,伸手要去摟夏仲芳,卻又縮迴了,隻低聲道:“芳娘,別哭,一切有本王呢!”


    能不哭麽?換你是未婚的娘子,突然懷孕,看你哭不哭?夏仲芳心裏埋怨,隻是抽泣著。


    沈子齋大急,哄道:“別哭,你想如何,本王都答應你!”


    “奴家不想未婚就懷著孩子,你能幫奴家解決這個問題麽?都怪你!”夏仲芳抬起頭,眼睛紅通通的,另有一番楚楚可憐的味道。


    沈子齋趕緊附和道:“都怪本王,一切隻怪本王!”


    夏仲芳見沈子齋認錯,略略好受些,隻還抽泣著道:“如今可怎麽是好?奴家自己是私生女,可不想讓娃兒也成了私生女。且奴家的生母是妾侍,奴家也不希望自己成為妾侍,生出庶出的子女來。”


    沈子齋現下隻怕夏仲芳想不開,有什麽還不趕緊應承著?因道:“這全好辦,待本王明兒進宮,求了皇祖父,讓他撤了上次封側妃的聖旨,改封你為正妃,這個月咱們就成親。到時生下娃兒來,就說早產一個多月。”


    夏仲芳聽著沈子齋親口應承這些條件,心中稍安,卻問道:“哪瑜娘和葉娘怎麽辦?本來封了側妃,突然又撤了,她們會不會被人取笑?”


    “你憂心的太多了。”沈子齋笑道:“王瑜本就不想當這個側妃,之前還讓王狀元進宮求撤掉這個側妃,更讓你托話,說不撤側妃,就要在花轎臨門時自盡的,你忘記了麽?現下撤了側妃,正如她的願。至於蘇玉葉,一切事有淑妃娘娘兜著,也不會有事的。”


    夏仲芳一聽不會因為自己的要求傷害了別人,卻安心了許多,隻又憂心皇帝不肯答應沈子齋的請求。


    沈子齋安撫道:“皇祖父也想抱重孫的,得知你有喜了,定然會答應本王的要求。若他不答應,本王就不要齊王這個封號了,帶著你遠離京城,去過平靜的日子好了。”


    “王爺願意為了奴家,放棄齊王封號,遠離京城?”夏仲芳驚訝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在沈子齋心目中有這樣大的份量。


    沈子齋道:“為了咱們的孩兒,本王自然舍得放棄一切。”


    夏仲芳一怔,脫口道:“王爺原來是為了娃兒,不是為了奴家。”


    “芳娘何必鑽牛角尖?娃兒,是你和本王的娃兒,這才能令本王放棄一切,若是換另一位娘子懷著本王的娃兒,本王未必會放棄一切的。”沈子齋終是伸手,把夏仲芳摟進懷中,低聲道:“芳娘,本王這樣說,你安心了麽?”


    夏仲芳道:“總得一切成了事實,才能安心。”


    沈子齋便又道:“本王明兒進宮,定然會有好消息出來,你隻管放心好了。”


    夏仲芳倚在沈子齋懷中,聽著他的心跳聲,漸漸安靜下來,他一聽這消息,這麽快就趕來,又作出這些承諾,對奴家,總有幾分真心。


    稍晚些,沈子齋才從夏仲芳房中出去,策馬迴了王府。第二天,天才亮,沈子齋就遞了折子進宮求見皇帝。


    景宗皇帝下了早朝,見了沈子齋的折子,便令人召他進宮。


    沈子齋這一番進宮,直到傍晚時分才出宮,一出宮,且不迴王府,而是往簡府去了。


    夏仲芳這一天一直等著消息,極為不安的,隻是怕人看出端倪,咬牙忍著,才沒有令人去王府打聽消息。還是錢婆子跑來道:“芳娘,王爺來了,到了府門外了。”


    夏仲芳一聽,繃緊的肩膀才放鬆了,長長籲了一口氣。


    沈子齋是捧了聖旨到簡府的,一時宣讀了聖旨,又和簡府眾人說了一番話,隻說是羅道長給他測八字,發現他八字和夏仲芳的八字是天作之合,且夏仲芳旺夫,是他命中的恩人雲雲。現皇上特賜夏仲芳當他的正妃,擇定本月二十六日成親,嫁進王府,好專心救治他。


    簡府下人見夏仲芳昨晚沒有到王府去,沈子齋忙忙就過來了,且今日又來宣傳聖旨,便暗暗猜測,極可能是夏仲芳不想過去喂奶了,沈子齋又離不得她,便進宮求了皇帝,讓夏仲芳當了正妃。


    簡太傅和太傅夫人卻是詫異,隻是一想皇帝賜夏仲芳給沈子齋當正妃,反正是好事,一時又暗喜。


    沈子齋說完話,自又要求跟夏仲芳單獨商量一些事,眾人識趣,隻退了下去。


    夏仲芳見沈子齋果然求來聖旨,一時喜極而泣,掩臉道:“謝謝王爺!”


    沈子齋見房中沒了人,忙上前幫夏仲芳擦眼淚,摟她進懷道:“看,這不是解決了麽?你現下隻安心等著嫁過去就好。還有八天呢!”


    夏仲芳一聽,掙出沈子齋懷中,仰臉問道:“來不及準備嫁妝了,這可怎麽是好?”


    沈子齋笑著摸她的頭道:“本王娶妃,一切是內務府操辦,你的嫁妝什麽的,也交給他們去辦了,你不用理這些,安心待嫁就好。”說著,又在夏仲芳耳邊說了一番話,交代她如何應對太傅夫人等人,以免露出破綻,叫人知道她有了喜。


    待送走沈子齋,太傅夫人自然來問端的。


    夏仲芳哪兒敢告訴她實話?隻含糊道:“王爺隻說羅道長幫他測八字,說他命中帶煞,須得有奴家這等八字的女子為正妃,才能幫他化解掉煞氣。且他今年底還有一個煞運,卻得娶妃衝喜,才能避過去。因著這樣,皇上思慮良久,就下了這個聖旨。”


    太傅夫人也知道景宗皇帝最近信足了羅道長的話,現聽了這番解釋,也有幾分信了,一時道:“哪王瑜和蘇玉葉呢?她們肯讓你當正妃,她們當側妃?”


    夏仲芳便俯耳道:“羅道長說了,她們八字和王爺不合,不宜娶過門,因要撤掉她們側妃之位呢!”


    太傅夫人一驚道:“這麽著,她們這兩家,還不恨上你和王爺的?”


    夏仲芳道:“王瑜一直便鬧著不肯當側妃的,現下撤了,應該不會有怨言,倒是蘇玉葉那兒,從此是結怨了。”


    簡家這兒接了聖旨,外間自是流言四起,很快的,又有羅道長的話出來壓場,卻是壓住了。


    各府的夫人討論道:“齊王病了這幾年,看看已不大好了,這不是靠著那夏仲芳奶活了麽?說夏仲芳是他命中恩人,一點不假。現羅道長批八字,讓齊王娶了夏仲芳為正妃,這是以賤壓貴呢!”


    “說的是。齊王能活過來,全靠夏仲芳。如今說齊王年底還有煞運,要娶夏仲芳去擋煞,也是可能的。隻是苦了王瑜和蘇玉葉,本已同封為側妃了,突然又撤了側妃之位,還不知道哭成什麽樣呢?”


    景宗皇帝居於深宮,沒有聽到這些流言,卻可以猜想,隻和蘇淑妃道:“這一迴,委屈蘇家娘子了。轉頭朕再給她賜一頭好婚事。”


    蘇淑妃不敢在景宗皇帝跟前露出怨言,隻道:“再給賜婚,可不能當側室了,總要讓她當正室,要不然,還真的委屈了。”


    景宗皇帝笑道:“這是自然。”


    蘇淑妃心裏恨極,嘴裏卻笑道:“這一廂,代葉娘謝皇上恩典!”


    景宗皇帝點點頭,很快召進內務府的人,問及給沈子齋準備婚禮的事。


    內務府的公公為難著,隻道:“皇上,時間太倉促了,好多東西不及準備,到時隻怕不周全的。”


    景宗皇帝道:“看著辦就好,不必件件周全。隻是一條,不要誤了吉時。”


    內務府的人聽得景宗皇帝的話,這才鬆了一口氣,不要求事事周全,便容易辦一些。隻是時間這麽緊,他們這些人,這些天是要連軸轉了。


    景宗皇帝說著,又吩咐賞賜簡府一批東西,讓簡府的人當作夏仲芳的嫁妝,登記在冊。


    第二天,簡府就收到宮中一大批東西,上至金銀綢緞,下至家俱馬桶等,一應俱全,竟比他們想著要給夏仲芳辦的嫁妝還齊全一些。且是宮中賞賜的,件件是好東西。


    簡家三位媳婦因著夏仲芳要嫁齊王,嫁妝不好太寒薄,正心疼的,待見得宮中賞賜了東西下來,不用簡家出半點銀子,一下又喜笑顏開了,笑道:“皇上就是大手筆,這麽一賞,倒是全了。”


    一時自有人拿了賞賜的冊子去給夏仲芳看,夏仲芳看完厚厚一本冊子,也是驚訝極了,皇上還真是周全呀!


    錢婆子道:“這是皇上疼惜齊王,恩及芳娘了。”


    夏仲芳正要說話,就聽得方禦醫來請平安脈,忙令人快請。


    方禦醫見了夏仲芳,先行遞給她一封信,道:“這是齊王托我交給你的。”


    夏仲芳拆了信,展開一看,隻見信中寫著一行字:芳娘,咱們的娃兒今天乖不乖?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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