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衛渡遠萬萬沒有想到的。


    若是柳園還在這裏,他自然能輕鬆些,沙城那邊的事兒也可以交給他做,可是他現下離開了,沙城和軍營裏的事兒他都得顧著。


    邊關的將士總有那麽一兩個是恭親王的人,而龍行軍裏麵也是說不準的,現下匈奴人又來摻和,當真是令他焦頭爛額。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引蛇出洞。


    坐以待斃隻有被動挨打的份兒,還不如主動出擊!


    京城裏的人不是愛在糧草上動手腳嗎?好啊,這迴他也來動動手腳。


    “糧草出問題了?”朱邊難以置信地大聲嚷道。


    衛渡遠對於朱邊的大嗓門很是無奈,當下便不輕不重地看了他一眼,見他壓低了聲音,這才道:“對,我得到的消息是這樣的,隻是不知道真實狀況如何。說是北元那邊發大水,送不來。”


    “奶奶的,北元已經好多年沒發過大水了,這會子怎麽會來大水的?”朱邊沒在京城裏待過,粗放慣了,口沒遮攔道,“不會又是京城裏的哪位給出的幺蛾子吧?”


    一般來說,軍隊未動糧草先行,偏生龍行軍來的時候開了個先例,說是剛為邊關送了一批糧食來,讓龍行軍先和著他們一起吃,等下批糧食一起送來。


    結果呢?糧草耽擱了整整半月才到!


    “這北元多年沒發過大水了,怎麽會突然發大水啊?”趙參軍到底是個參軍,想的比較多,“據我所知,就算那裏發大水該也不會太大才是。”


    “這就是我要說的另一件事,上麵說是北元災民多,刻不容緩,也就先將我們的軍糧拿去賑災了。”衛渡遠這會子也蹙著眉頭,似乎很是為難。


    朱邊當即就不幹了:“賑災刻不容緩,那我們這麽多兄弟呢?沒糧等死啊!”


    衛渡遠又看了眼朱邊,臉色更為嚴肅:“朱將軍,這話在我們跟前說說就是了,別讓人聽了去。要是傳到京城去了,吃不了兜著走!”


    朱邊也曉得衛渡遠是為他好,當下便偏頭不再言語,隻是還是一副憤憤不甘的模樣。


    衛渡遠將朱邊給穩住了,哪成想趙參軍又來橫插一杠。


    “哪裏還不能讓人說了?我們在邊疆拚死拚活的,京城裏那些個達官貴人倒好,成日裏吃香的喝辣的,現今我們的糧食也不給了!讓弟兄們餓死啊?”


    朱邊被人激著好不容易被他壓下去的怒火又‘蹭蹭蹭’地冒上來了:“奶奶個熊,可不是,將士們拚死拚活的,軍餉不多,軍糧還沒落著。”


    衛渡遠聽了這話,當即就怒了:“你們是來參軍保家衛國的還是來享福的?我們在這裏拚死拚活往大了說不就是想讓百姓都有個安穩的家嗎?往小了說不就是想要自己的妻兒老小能不愁吃穿嗎?”


    趙參軍也不知是怎麽了,平日裏看著頗為穩妥的人,今兒偏就同衛渡遠杠上了,竟是直接頂道:“你是少年將軍,家裏又有人庇佑著,自然不愁吃喝,更不知人間疾苦。我們呢?”


    趙參軍這會子也不顧在場之人已是大變的臉色,不管不顧地接著道:“我們沒背景,混了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才到了這位置,家裏老小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麵,軍餉算個屁啊!還不是我們拿命去拚的,家裏老小不過混個半飽而已,像做到我這份兒上的不過也是圖個全飽罷了。”


    趙參軍這話說得實在,這一通吼完許多人都閉上了嘴,看起來都是存著同樣想法的。當然,存有不同心思的也有人,朱邊就是。


    “老趙!你說什麽呢?我不知道你,你一直是存有保家衛國的心思的,你……”


    衛渡遠揮手打斷了朱邊接下來的話:“趙參軍,我竟是不知道你心頭有這麽多怨氣。沒事,撒出來就好了。至於軍餉的事兒,我會上奏,同皇上說明。皇上是個明君,自然會好生斟酌一番的。”


    誰都沒想到衛渡遠竟沒罰趙參軍。


    “我知道大夥兒因著我私下離開軍營對我多有怨憤,就算是外麵的那些個士兵們麵上不說,私下裏還是不滿的。還有誰有怨氣?今兒就都說明白了,說出來了我能解決的便一起解決了。”


    衛渡遠臉上淡淡,看不出喜怒,但卻有股子莫名的氣勢,讓人不敢怠慢了去,讓人禁不住就這般信服於他。


    “現下不說了以後不定就有這個機會了。”衛渡遠看了一圈人,見他們似乎仍沒有要說的了,這才道,“既然沒的說了,就好生練兵,安撫軍心,守好糧草。要是出了什麽問題,軍法處置!”


    見無人再有異議,衛渡遠提起了正事:“南將軍,我們的糧草還支撐得了多久?”


    南將軍臉色很是難看:“最多七天。”


    衛渡遠眉頭緊皺:“皇上的意思是他會從旁的糧倉盡快調糧給我們,我們先咬牙撐一撐,實在不行便去沙城湊一湊。”


    朱邊的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衛將軍,此事恐怕不可行啊!”


    衛渡遠知道要從一個知府手中調糧不容易,更何況還是沙城這種鳥不拉屎的地兒,可要是被逼到山窮水盡了,就算用強硬手段,該調還是得調!


    “我知不易,哪個知府都不願將自己管轄地的糧食給拿出來,可他不拿也得拿!”


    朱邊還是佩服這個少年將軍的,畢竟第一迴上戰場,兩戰勝一戰平,那就是相當於三戰三捷了,就算誇衛渡遠一聲用兵奇才他也覺著不為過。


    加之他也頗為敬仰鎮北將軍,自然是不願衛渡遠得罪上麵的人了。


    “這沙城知府上麵有人,是誰我們不知道,不易得罪就是了。而且他是出了名的鐵公雞,要想從他嘴裏掏出點東西來,不脫層皮那是不可能的。”


    衛渡遠那日走得急,沒來得及會會這個知府,這會子聽了這話,嘴角微微勾起,興味盎然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聖了。”


    朱邊知道衛渡遠沒將自己的話聽進去,還想再勸,趙參軍卻是截了他的話頭去:“要是他能鬆口自然是好的,不看僧麵看佛麵,將軍的麵子沙城知府還是要給的。”


    這話說得委實不好聽,怎麽聽都覺著帶有些諷刺,隻是這時候誰也不敢勸,朱邊又是個馬大哈,更是不知道怎麽圓場了。


    還是衛渡遠大度地笑了笑,道:“希望如此。”


    南將軍也順著衛渡遠的話,道:“那自然是好的,隻是要是將軍不親自去,隻怕那知府也不會應允的吧。”


    龍行軍中的將士們不了解沙城知府,也不好開口說個什麽,可是常年駐守邊關的將士們卻是不同了,他們都覺著南將軍說得在理,紛紛附議。


    衛渡遠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提出此意的南將軍,麵上顯出憂色:“隻是萬野來了,若是我去沙城,隻怕……”


    朱邊忙拍胸脯保證道:“隻要有我朱邊在,那匈奴崽子們休想越過大昱邊界去!”


    南將軍躬身行禮道:“將軍,糧草至關重要,還請將軍一定要去啊!若不然我們也不要同匈奴打仗了,他們光是按兵不動地圍我們一二十日就有夠我們受的了。”


    衛渡遠皺著眉頭:“好,事情刻不容緩,待我將軍營中的事情交代清楚,明兒就帶著人出發,你們一定要守好邊關。”


    似乎答應得很是勉強。


    衛渡遠看著還賴在營帳中不走的朱邊挑了挑眉:“朱將軍還有什麽事兒嗎?”


    朱邊露出個頗為傻氣的笑容,似乎有些難以開口。


    衛渡遠卻是沒有要幫他解圍的打算,就坐在上位等著他說話。


    朱邊是個糙漢,肚子裏沒那許多彎彎繞,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解釋道:“衛將軍,那個,哎呀,不婆媽了!”


    說著朱邊就竹筒倒豆子似地說了起來:“就是老趙啊,他就是在這裏憋慌了,也是著急,萬野不是個尋常的對手,他看著兄弟們一個個這樣……他心裏難受……”


    偏生這會子你突然離開,也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會因私廢公的。”


    衛渡遠知道朱邊是個忠良的,也不吝於同他說幾句真心話。


    “我知道弟兄們對我突然離開心中有怨,也知道你們常年駐守在邊疆的兄弟我是比不了的,更沒想要越過你們的感情去。你們覺著我是京城來的公子哥,打了幾場戰就傲氣了,就鬆懈了,要去沙城尋歡作樂了。是這樣嗎?”


    這是士兵們私下裏說的,朱邊還真沒想到衛渡遠竟然都知道。


    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可很快地,就似想通了般,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年輕氣盛,隻是弟兄們這麽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而且你突然離開,實非一個主帥所為,更何況還是敵軍未退的狀況下。不過,我還是相信你的。”


    衛渡遠嘴角勾起一抹笑,這人哪裏是信他的?信他的又何必如此說?


    不過,此事確是他做得不對,他也無可辯駁,又客氣了兩句他便結束了話頭,不欲再多談什麽。


    朱邊也看出來了,在心中歎了口氣便出去了。


    隻要衛渡遠不在老趙背後使絆子他就安心了,其餘的,也隻能慢慢來了。


    經此一事,他覺著衛渡遠還年輕,還需多曆練曆練。


    他不知道的是,衛渡遠是需多曆練,不過他卻是比這軍營中的任何一人都活得明白,看得透徹!


    也更能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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