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醒來的時候已到了平日裏用晚膳的時辰,太監宮女們來來去去的忙碌著,直到皇上吃了藥喝上口粥才作罷。


    皇後在旁邊伺候了皇上許久,見皇上用過飯又躺到了床上,才似有若無地歎道:“陛下,臣妾知道陛下日理萬機,但也要注意身子啊!”


    她見皇上麵色似乎沒方才那般難看了,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這朝中之事臣妾也不懂,就想著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盼著陛下身子康健。如今孩子們都大了,也能幫幫陛下了,陛下也沒必要那般操心了。”


    皇上聽聞這話,冷哼一聲道:“用不著朕操心,你去問問他們,看他們幹了什麽好事!你作為一國之母就是這樣教導子女的?”


    皇後心頭一驚,急急跪到了地上,順著皇上開口認罪道:“都是臣妾的錯,臣妾沒教導好孩子們,他們不能給陛下分憂便算了,還徒增陛下的煩擾。”


    “隻是陛下不知,太子和博兒一直很是愧疚,覺著對不起陛下,在得知陛下無恙後一直在外麵跪著,可見他們心中也是有陛下的,都是孝順的。”


    皇後見皇上似有鬆動,又繼續勸道:“陛下,博兒一直這般跪著倒是沒什麽,畢竟常年練武身子還是不錯的,可太子不一樣啊,他是儲君,身子金貴,哪裏能讓他一直跪著啊?這讓旁人怎麽看他啊!”


    皇後端得是賢淑德善,句句不離父子之情,還一心為著太子,無論何人聽了這番話都得讚一句皇後賢德。


    皇上這一生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什麽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沒經曆過?可他現今老了,反而最為看重的就是這些個平常人的溫情,聽了皇後的話哪裏還有不心軟的?


    不說太子和恭親王會如何?起碼皇上對皇後又多了幾分憐惜。


    不得不說皇後真是懂帝王心,知道怎樣讓皇上心軟。


    這不,皇上就伸手拉住了跪在床榻前的皇後,還溫聲道:“起吧,朕知曉你的心思,倒是讓你為難了。”


    皇後順勢而起,輕言細語道:“陛下哪裏的話,要臣妾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臣妾與陛下做了多年的夫妻,自是知曉陛下的頗多無奈的,自也最是希望陛下康健,事事順心。”


    皇上輕拍了拍皇後的手背:“還有得你辛苦呢。”


    皇後坐到了太監端來的凳子上,緊握著皇上的手,道:“陛下,臣妾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那些個朝中之事,但臣妾想,太子和博兒都是聰穎懂事的,做事定然是有分寸的,不會舍得寒了陛下的心的。”


    皇後句句是說在了皇上的心坎兒上,隻見皇上微微一笑,就對一旁的總管太監吩咐道:“讓太子和老二別在外麵跪著了,好生迴去反省一道,別整日裏瞎琢磨。”


    總管太監得了令,當即也不敢耽誤,轉身就往外麵去了。


    皇後聽了這話不禁在心頭微微鬆了口氣,自己兒子總算是得救了。隻是這太子竟想陷害自己兒子,今番倒是便宜他了!


    其實今兒前朝發生的事兒皇後哪裏不曉得啊,不過是遵循著‘後宮不得幹政’的理兒,裝作不曉得罷了。


    外麵跪著的太子和恭親王聽了總管太監來傳的話,雙雙陷入沉思。


    他們心裏都清楚,這是皇上在敲打他們,還在告誡他們莫要再插手此事,隻是皇上還會繼續追查下去嗎?


    他們都沒想到彼此會落入彼此設的陷阱裏。


    太子想,餘錦瑟果真成了最大的變數。而恭親王卻是在想,另外幾封書信到底是誰擱進他的書房裏的?


    還是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他可不覺著自己是螳螂!他要做這天下的龍,唯一的一條龍!


    恭親王嘴角帶著抹冷笑,不緊不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倒也沒忘了禮數,同太子微微躬身行了個禮才轉身離去。


    餘錦瑟用了飯後沒有上床歇息,而是在自己屋裏看著書。


    過了晌午昱弘和便迴府了,可他迴府後卻是沒有露出半字來,而恭親王依然在宮裏,她唯一知道的便是皇上被氣暈了過去。


    屋裏隻餘餘錦瑟一人,她現下也沒再琢磨什麽,而是兀自看著手中的兵書,看得倒還頗為興致勃勃的模樣。


    這夏日裏,除了不斷叫囂的蟬,便隻剩安靜無眠的星子掛在夜空了。


    不多會兒,外麵的敲門聲響了起來,餘錦瑟從書中抬起頭來,先是探著腦袋看了看窗戶外的夜空,才漫不經心道:“進吧!”


    香兒的步子邁得略急,踩著的步子卻是輕快的,餘錦瑟沒看香兒就知道怕是她帶來了好消息。


    果不其然,就聽她帶著喜色地聲音傳來:“小姐,王爺迴來了。”


    餘錦瑟從始至終都沒有迴頭,半晌,才淡聲吩咐道:“去將灶上煨著的飯菜給裝進食盒裏吧,我去給王爺送飯。”


    香兒應了聲是便下去了。


    餘錦瑟是真不曉得香兒在高興什麽,高興自己終於肯關心關心恭親王了?以為自己願意接受這個父親了?


    有許多人她都想不通,特特是這京城裏的人,她就更是想不通了。


    她索性也就不想了,覺著香兒差不多該準備好了,便從桌案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動了動因保持著同一個坐姿太久而有些僵直的身子,覺著靈便了就向著外麵走去,香兒恰好也將飯菜給提來了。


    餘錦瑟接過香兒手中的食盒,借著她手中燈籠發出的不甚明亮的光向著恭親王的院子走去。


    她走得不甚快,不為著天黑看不清路,隻是不想去罷了。免不得又是一場虛與委蛇,她不想,隻覺累得很,可她又不得不去。


    雪梅園離恭親王住的院子太近了,不大會兒她就到了,她深吸了口氣就往裏走去了。


    守在院門口的下人見是餘錦瑟,慌忙進去稟報了,也沒等多久那小廝就迴來說恭親王讓她進去。


    餘錦瑟還沒踏進院子就見恭親王妃來了,而她卻是被院門口的小廝攔住了,說是恭親王吩咐過了,誰也不見!


    餘錦瑟聽了這話免不得有些尷尬,顯然恭親王妃也瞧見她了,還朝她望了一眼,意思很是明顯,可門口那小廝卻當沒瞧見般垂著頭擋在恭親王妃麵前。


    餘錦瑟隻能硬著頭皮向恭親王妃微微行了一禮,見恭親王妃不打算對自己說什麽她就往裏去了。她也委實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歎,這恭親王妃怕是也會記恨自己了吧!


    進了屋,餘錦瑟就將飯菜給一一擺好了,倒是沒多說什麽,直到恭親王將人都給遣出去,隻剩錢管事了,她才道:“對不住王爺,我不知道事情會這樣,沒成想太子竟還留了一手。”


    恭親王擺了擺手示意無事:“坐吧,別站著了,也是我大意了,太子再如何著急他到底還是太子,不可能那般簡單讓人猜透。”


    餘錦瑟似是覺著愧對恭親王般隻顧低著頭,卻是沒說話。


    恭親王看著餘錦瑟這副模樣也沒再繼續說什麽,隻道:“要是你能喊我一聲爹比什麽都好。”


    餘錦瑟依然沒說話,恭親王倒也沒逼她,又道:“好了,咱吃飯,你再陪著爹吃點?這些個事兒啊你就甭操心了,還有啊,這段兒正是多事之秋,盡量不要出門了,知道嗎?”


    這時候,一旁的錢管事早機靈地吩咐人再去拿了一副碗筷來,餘錦瑟點了點頭就跟著恭親王一起吃了點。


    翌日一早,局勢卻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皇上直接派人將太子圍在了太子府!


    據說,是在大理寺卿見了皇上後發生的事兒,皇上當時差點又被氣得背過氣去。


    恭親王自然也得了這個消息,對一旁坐著的官員林大人道:“既然太子能被父皇直接下了大牢,足見此事非同小可,我們還需要加把火。”


    說著,恭親王將桌案上的幾封書信遞給了林大人,道:“此事還需林大人多加操勞了。”


    林大人將書信粗略一看,這可是太子結黨營私的證據啊!


    若是單就這幾封信直接呈給皇上,太子自有法子為自己脫罪,而趁著皇上震怒的時候呈上去,太子如何辯都會被皇上疑心他是別有用心。


    這幾封信這時候拋出去剛剛好,無疑能給太子雪上加霜!


    果不其然,皇上急召幾位親王還有幾位重臣前來商議此事,幾人眼神交匯,又都不動聲色地移開。


    還是鎮國公先開了口:“稟皇上,臣覺著太子德行有失,擔不起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之責,臣懇請皇上廢太子!”


    鎮國公在朝中地位是極高的,朝中任何一派都沒法子拉攏他,他隻效忠於皇上,所以皇上極為信任他。


    既然鎮國公都發話了,在場的諸位王公大臣也紛紛表態,無不都是落井下石的。


    而恭親王卻是什麽都沒說,沒說讓皇上廢太子,也沒替太子求情。


    皇上顯然也發現了這點,看著恭親王道:“老二,你說呢?”


    恭親王恭敬答道:“茲事體大,還請父皇定奪。”


    雖說皇上已生病躺在床上,但那雙眼睛依然銳利,定定注視了恭親王一會兒後,便道:“此事幹係重大,刑部尚書、兵部侍郎等朝中重臣,竟牽涉多達一二十人,不乏此次糧草之事。鎮國公,朕命你徹查此事!”


    鎮國公忙上前道:“臣遵旨。”


    “至於太子……”皇上沉吟半晌,“著朕旨意,廢太子,囚於禁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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