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渡遠向來是個果決的人,既然做下了決定便不會輕易更改,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想帶著山上的兄弟再幹一場。


    這種節骨眼兒上本不該如此,可他還想為兄弟們攢點東西,這山上大多都是沒成親的,別幹了三年的土匪連個娶婆娘的本錢都沒有。


    柳園平日裏看著就是個隻懂得花前月下的人,可能讓牛頭山上這幫隻認身手實力的人尊敬,也足見其手段不一般了。這不,誰也沒看出衛渡遠的心思,獨獨他看出了絲端倪。


    “你真的決定了?”他漫不經心地問道。


    衛渡遠點點頭:“我不會一輩子都當土匪,更不會讓山上的這些個兄弟跟著我當一輩子的土匪。再帶著他們幹一票,將東西給他們分了,能安排去處的就安排好了,就差不多了。”


    他跟柳園可以說是知己好友,他知曉他會懂他的。


    柳園點了點頭,麵上表情未變:“為了嫂子嗎?”


    衛渡遠搖了搖頭,臉上沒有絲毫笑意:“不可否認她是一個緣故,可你也明白,三年了,時間也差不多了。”


    柳園臉上有了些微笑意:“那你是決定迴去了嗎?”


    “不,我應該會帶著錦瑟迴衛家村。”衛渡遠說得堅決。


    柳園臉上的那絲笑意僵在臉上,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茶,道:“我勸不了了,隻想問你一句,你還記得自個兒當初說的話嗎?”


    “記得。”沒有一絲猶豫,衛渡遠的眼裏滿是堅毅。


    柳園這才輕鬆了些:“記得就好,也證明我柳園沒看錯你,那我先迴京城。等著你迴來,我們再痛快暢飲一番。”


    衛渡遠伸手拍了拍柳園的肩,嬉皮笑臉道:“那到時可得將你藏的酒給拿出來讓我嚐嚐,我可是念了好久了。”


    柳園用扇子將衛渡遠放在他肩頭的手給拍了下去,嗤笑道:“何時短了你的?”


    衛渡遠爽朗一笑,不置可否。


    這日,大夥兒按照衛渡遠的意思前往另一個山頭劫東西。因著離得實在有些遠,到了那地方怕就要將近兩日,索性大夥兒早早地出發了。


    這也不是衛渡遠第一次帶著人出去了,餘錦瑟雖說心中擔憂,可到底還是沒有再說什麽,還是一個勁兒地叮囑他,讓他小心些。


    衛渡遠安撫道:“沒事兒的,我這不是有個護身符嘛!”


    說著,從自個兒頸項上掏出了個小巧精致的荷包,裏麵裝的是他們成親那晚用兩人頭發做成的同心結,這東西本來是餘錦瑟隨身帶著的,是他今個兒早上死皮賴臉向她討來的。


    餘錦瑟最後念著人要走了,就將他取來掛在了他脖子上。不過兩人說好,迴來後便要還給她的。


    可是到時候的事兒誰知道呢?畢竟這東西已經戴在了衛渡遠脖子上,給不給還是得看他!


    餘錦瑟微微臉紅,急急將東西給人塞迴去了:“這麽多人呢,你要戴就好好戴著。”


    他們兩人,向來是衛渡遠照顧著她,可相處久了,她又覺著這人真像個孩子,得哄著!可是她心裏卻是高興的!


    送走了人,餘錦瑟懸著的心是更懸了。


    小六扯了扯餘錦瑟的衣袖,笑道:“大嫂,以後你習慣了就好了!”


    餘錦瑟其實比小六大不了多少,可他喊她一聲大嫂,她就覺著她該護著他,麵上自然要表現得堅強些,也就附和了一句。可隻有她自己心裏清楚,這種事兒她怕是一輩子都習慣不來。


    是夜,餘錦瑟總也睡不安穩,後半夜,好不容易睡著了就夢見衛渡遠被人給一刀了,倒在血泊裏,也沒人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她嚇得從夢中驚醒,雙眼睜得大大地看著床頂,半晌才覺出這是夢,不禁長長鬆了口氣。她覺著臉糊糊的有些不舒服,顫著手一摸,滿臉都是淚,還混著冷汗。


    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還是烏漆墨黑的,她歎了口氣,想也睡不著了,幹脆起床做飯。


    說來,經過這段日子的練習她的廚藝還真是長進了不少,火候、放置調料的量都掌握得很好,起碼是漸漸比得上小六做的了。


    山上的兄弟們禁不住都慨歎了句,當真是女子,這做飯的天分還真不是他們漢子能及的。而小六,又是被他們好一陣調侃。


    小六按照往日的時辰起了床,就見著餘錦瑟已經將飯菜給做好了,要知曉往日他可都是幫了忙的,又見她眼底一片烏青,驚訝道:“大嫂,你今個兒怎麽起得這般早啊?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餘錦瑟擺了擺手,示意他無事。


    可小六有些不放心,又開口叮囑道:“你待會兒可得好好去補補眠,若是大哥迴來見你這副模樣,怕是要將我的皮給脫一層。”


    餘錦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大哥哪有那般兇?快點,收拾收拾吃飯。”


    見小六邊收拾還邊誇張地說著衛渡遠要如何扒他一層皮,她心裏止不住一陣窩心,她知曉這是小六對她別扭的關懷。


    她有弟弟,可那是宋氏所出,有宋氏的教唆,這個弟弟小小年紀卻也總是對她頤指氣使。而小六,恰巧戳中了她的心窩子,特招人疼。


    衛渡遠這一走就走了整整八日,餘錦瑟自從那日做了那個夢後,總也睡不踏實,心裏很是惶惑不安。


    她手上針線活不停,可心思顯然沒再手上忙活的活計上,“嘶~”,這一個不留神兒就將自己的手指尖給紮了去,隻見指尖上立時冒了絲血出來,她蹙著眉將手指放進嘴裏吮了幾下,見沒流血了也就作罷!


    可這會子心裏是更亂了,幹脆打開窗戶倚在窗框邊吹冷風。按理說去個六日也就差不離了,怎麽還沒迴來啊?是出了什麽意外嗎?


    正想著,外麵就傳來了小六子歡天喜地的聲音:“大嫂,大哥他們迴來了,你快出來看看啊!”


    餘錦瑟一聽小六這歡騰的聲音就知曉人是沒事了,她心跳得快了幾分,什麽也顧不上了,轉身就往門外跑去。


    她遠遠地瞧見了人,心下歡喜,跑得是更快了,見衛渡遠也看見了她,臉上笑意更盛,平日裏的羞怯都拋得遠遠地,就猛地向著他懷裏撲了去。


    衛渡遠伸開雙手,一把將人給抱住,不知是餘錦瑟衝的急還是旁的什麽緣故,他隱隱踉蹌了半步,一旁的魏三見了就要說什麽,卻是被他一個眼神製止了。


    而餘錦瑟對這一切渾然不覺,還慣性地在衛渡遠胸前蹭了蹭,像個撒嬌的小貓般,愁了幾日的眉目也盡是舒展開來,當真是好不安心!


    人迴來了,餘錦瑟的心情自然也就跟著舒暢了,連道大夥兒辛苦了,就去灶房忙活了起來,說要好好犒勞犒勞大家夥兒。


    小六在一旁聽了,忍不住打趣道:“大嫂前幾日連做飯也常常出神,如今大哥迴來了,大嫂做的飯定當更好吃了。”


    餘錦瑟羞紅了臉,也不否認,隻道:“小六子,就你什麽都知道,竟是打趣到我頭上了!”


    小六忙腆著臉跟著餘錦瑟走了:“大嫂,我哪裏敢啊?我這就來幫你做飯。”說完,又迴頭對著大夥兒道,“今晚吃肉咯!”


    衛渡遠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這小子……”


    見餘錦瑟走了,魏三這才對著衛渡遠道:“大哥,你沒事吧,要不,你先迴屋去歇著?不不不,要不我先給你大桶水來擦擦身子。”


    大夥兒也不覺著魏三這模樣狗腿,要知曉,大哥可是救了他的命啊!那地兒雖說他們先前就派人看好了,也知這窩土匪不簡單,去了又先觀察了一日,可誰知那夥土匪竟那般警醒,放了迷藥都還有人沒被藥倒。


    而衛渡遠是立過規矩的,盡量不要重傷他人,不要讓自己手上沾血。他們平日裏雖說愛開他的玩笑,可規矩還是時刻記著的,這樣一來,他們自然是落了下風。


    魏三那會兒一個沒注意,就有人在背後趁機攻擊他,衛渡遠眼疾手快地一腳將人給踹開了,背後卻是不甚被人砍了一刀。可衛渡遠是誰?手起刀落,那傷了他的男人就被他給砍傷了,似乎還傷得不輕。


    也就是這麽個緣故,才比他們預計的日子迴來得晚些。


    衛渡遠是知曉魏三的脾性的,要是不讓他做點什麽,他怕是耐不住,正好他自己也覺著渾身不舒爽,也就不客氣地點了點頭,自己先迴屋去等著了。


    其實說來也有他的錯,太過著急了,沒再仔細探查一番,沒想到這幫人竟是由幾個亡命之徒帶領的。


    鍋裏沒熱水,衛渡遠要洗澡就得燒水,待燒得差不多了,魏三就將熱水給提走了。餘錦瑟突的想起自己早已做好還沒來得及給衛渡遠穿的衣裳,覺著他洗了澡正好可以穿,穿個新衣,去去晦氣也是好的。


    她將排骨炒一會兒,又放上水燒著,估摸要燒上好一陣兒,囑咐小六看著點她便迴屋去了。


    一進屋子就她就看見衛渡遠背對著門口站在桶裏擦著身子,後背上長長的一條,還滲著血,嚇得她臉色蒼白,見人還要藏著不讓她看,忙跑過去將人給拉住了:“怎麽會受這麽重的傷啊?”


    說著說著就要哭起來似的。衛渡遠最是怕餘錦瑟哭了,心疼得不行,安慰道:“沒事的,做土匪的怎麽能不受個傷啊!更何況又是我們牛頭山這種不沾血的土匪,最是容易受傷了。”


    餘錦瑟此刻恨死了衛渡遠這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氣得說不出話來:“那你方才躲什麽?你就打算瞞著我?”


    衛渡遠方才擦身子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扯到身後的傷口,想著又是在牛頭山上也沒多在意,沒成想餘錦瑟卻是來了,一進屋就瞧見了他身上的傷,他也沒想過怎麽瞞,就是想好點再讓她知道。“沒有,怕你看著害怕。”


    餘錦瑟竟是不知道再說什麽,隻是心疼地拿起一旁的帕子,道:“轉過身去,我來給你擦。”


    因著衛渡遠背上有傷,也不能直接泡在水裏,隻能細細用帕子擦著,當擦到他背後的那處傷口時,她隻覺心似是被針紮了下,喉頭也堵得慌,眼角更是酸澀得不行。


    她到底還是沒讓他發現什麽異樣,壓下心頭的擔憂害怕,輕輕擦著他的傷口。她能說什麽呢?她不會武,不能跟著他一起去拚殺,唯一能做的也隻有在家裏等著他,幫他準備好熱熱的飯菜,他受傷了,幫他上上藥,免了他的後顧之憂。


    衛渡遠知曉餘錦瑟心裏還是難過的,拉了拉她的手,道:“我受傷的事兒你莫要太過在意了,也不要在魏三麵前提起,他心裏怕是過意不去。”


    餘錦瑟這會子算是明白了,原來他這傷是為了兄弟受的,雖然心疼,卻更是什麽也不能說了。想著,這才是她的男人啊,重情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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