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日,皇後就給了皇上一個交代。說起這個交代來,簡直讓人啼笑皆非。若是不了解皇後的之人,驟然聽說了這樣的經過,甚至會以為這是雜耍的把戲,哪裏又能當的了真呢。

    年傾歡抿著口中的茉莉茶,輕輕嗤鼻,隻是不願意多做理會罷了。卻不料皇後反而先開口問她的意見。

    “貴妃,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本宮已經詳加贅述了。雖則是奴才無心之失,卻也壞了大事。還險些傷及了吉答應腹中的龍胎……當如何處置,你怎麽看?”靜徽依舊是平和柔順的樣子,且略顯得有些瘦弱的身子,看上去比前幾日更加弱不經風。

    年傾歡順勢擱下了手裏的景泰藍纏枝盞,略微有些躊躇:“娘娘一向於宮中廣施恩惠,寬嚴相濟,想必此番也定然會給奴才悔過的機會。不過是徒手捉了一條蛇,取了膽服食,又將垂死的毒蛇扔進了井中,可似乎這奴才已經知道自己錯了,不過隔天的功夫,就趕緊承認了整件事,也總算是有所擔當。”

    揉了揉腦仁,年傾歡顯得有些為難:“有過不可不罰,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太後的身子不濟,宮裏頭又有懷著身孕的宮嬪,隻怕也見不得陰戾之事,說來說去臣妾也隻得為難之詞,猶豫不決了。還是憑皇後娘娘一句話。”

    雁菡不免奇怪的睨了年貴妃一眼。從來這一位貴妃娘娘都是殺伐決斷,從不留情的。無論這奴才是否真的有錯,還是替旁人頂下了罪過,身為貴妃協理六宮,要取他的性命,不過是略微點一點頭的事情。隻是今日這麽聽著,貴妃倒是動了幾分惻隱之心,叫人吃不準她的真心了。

    “臣妾聽聞,日前貴妃娘娘去了慈寧宮給太後請安。雖然隻是略坐坐就離開,但今日一見,貴妃必然是聽懂了太後的教誨。凡事應當寬大為懷,得饒人處且饒人。否則怎麽奴才都驚了吉答應的胎,貴妃娘娘也能平心靜氣的寬恕呢!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李懷萍因著忌憚先前皇後的話,這時候對貴妃也愈發的提防起來。與皇後同心同德,總比夾在皇後與貴妃之間看兩麵的臉色要容易許多。

    如此想來,她便急不可耐的想要對皇後表明自己的中心。“臣妾倒是覺得,貴妃娘娘應當拿出往常的魄力,鐵腕治宮,如此,也能叫受驚不小的吉答應寬心不是。如若不然,這後宮裏的奴才,誰沒事兒都捉條蛇來取膽,取了膽就扔在井中毒害小主,豈不是連累的小主們,個個人心惶惶。整個宮裏不就要亂了套了麽?”

    年傾歡不難猜出,皇後一定是用了什

    麽手腕,讓齊妃也變得敢多嘴了。她隻是想起,昨日懋嬪說的那句話,皇後是一個一個恨過來的,齊妃最先奪走皇後作為嫡福晉的恩寵,難道她還會默許整個女人顯赫一世麽?

    “齊妃這般說,便是你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年傾歡順勢相逼:“既然有了主意,怎麽不說出來,請皇後娘娘恩準呢?莫不是你覺得,故意讓娘娘托著病中不適的身子,在這裏幹著急為好吧?”

    李懷萍眸子一緊,趕忙起身朝皇後一福:“娘娘明鑒,臣妾可沒有這樣的心思。”眼尾的餘光,嫌惡的劃過年貴妃明豔的麵龐:“臣妾不過是覺得,貴妃言行舉止與從前不一罷了。若說真有人存心要給皇後娘娘找麻煩,此人也必然不會是臣妾。”

    “哦?”年傾歡淡淡的轉了轉眸子,臉上維係著平和之色。“膽敢故意給皇後娘娘找麻煩的人,怎麽這後宮之中會有麽?還是齊妃你覺得皇後娘娘心胸狹隘,不能容人,才會總有人礙娘娘的眼?齊妃,不是本宮多嘴非要提醒你,隻是這樣揣度皇後的心思,等同於僭越。你若真覺得皇後娘娘不能容人,本宮還非得多問一句,到底是誰,生生礙了娘娘的一雙剪水秋瞳搬的鳳目?”

    知道與年貴妃一番口舌,自己肯定落不到半點好。李懷萍慢慢的放下了急色,沉靜一笑:“貴妃娘娘天生的伶牙俐齒,又在這宮裏頭獨樹一幟,臣妾再如何膽大,卻也不敢與娘娘您相較。更別說是入娘娘所言,僭越皇後娘娘威儀。臣妾不過是想著能替皇後娘娘分憂,也希望貴妃娘娘能早有定論,解決了此事便是最好不過的了。”

    靜徽略微點了下頭,示意齊妃安坐。“本宮知道,各位妹妹都有心了。這件事情,原本就是奴才的疏失。如此,便交給慎刑司發落吧。隻需做些苦力活,不傷他性命也就是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太後抱恙,吉答應承運,見不得血腥之事。如此,倒也算是有個交代了。年貴妃意下如何。”

    抿著唇瓣,年傾歡柔美一笑,語調煞是好聽:“全憑皇後娘娘做主。”

    “既然如此,那就這麽著吧。”靜徽擺了擺手:“本宮乏了,改日再與諸位妹妹說話。”

    妃嬪們起身相送,看著皇後離去。誰知道皇後就著映蓉的手才走了沒兩步,整個人身子一晃,忽然就歪倒向一側。

    幸虧隨侍的奴婢眼尖伶俐,把的把,扶的扶,生生的穩住了病容憔悴的皇後,才不至於摔在地上。

    “這是怎麽了?”年傾歡乃眾妃之首,少不得由她出生過問。“胡來

    喜,還等什麽,趕緊去傳禦醫啊。”快步走上前去,看一眼麵色枯槁的皇後,她心裏也是納悶。按理說,皇後的身子不好了這些日子,太醫院早該盡心侍奉。怎麽非但不見起色,反而還說暈就暈呢?“你們都散開,別圍的這樣緊,皇後娘娘窒悶,怕是唿吸要受阻了。趕緊來幾個人,先扶著皇後迴內寢休息。其餘人便等在這守著,以備侍疾。”

    “是。”宮嬪們齊齊應聲。但這聲音裏,有多少人是真的服從年傾歡的管教,又有多少人是礙於她貴妃的地位,可想而知。隻是這個時候,她也不願意多做計較。總得先搞懂皇後的心思才能安心不是。

    “齊妃、熹妃。”待到禦醫來時,年傾歡喚了這二人。“你們隨本宮進去。”

    “是。”二人對視一眼,隨後跟著年貴妃走進了皇後娘娘的內寢之中。

    “著人去請皇上了沒有?”年傾歡問身邊的樂琴。

    樂琴點了下頭:“娘娘放心,去請禦醫的時候,就已經著人去稟明皇上了。隻是來人迴話,說皇上正在養心殿與重臣商議國事,這會兒不得空。”

    “知道了。”年傾歡看了一眼,沉沉昏睡在榻上,不省人事的皇後。心裏隻覺得這情形熟識。那會兒,躺在病榻上的人乃是自己,而立在一旁,有條不紊處理所有事情的人則是皇後。她們交換了一下位置,境遇便是天壤之別。待到自己有機會,看見如此孱弱的皇後時,年傾歡忽然相信了一些。

    那天皇後眼中的淚水,悲悲切切,真情流露。她原是不信,以為這些不過是她貓哭老鼠假慈悲的把戲。但換做自己,年傾歡也不禁紅了眼眶。後宮裏的女子,命數從來沒有大的區別。無非是誰先得寵了,誰又失寵了。運氣好的,能憑借子嗣、母家,又或者皇上的一星半點憐憫而複寵。運氣不好的,一輩子也就這樣過去了,到頭來旁人為之歎一聲惋惜與無奈,則是最為合情理的結局了。

    有這麽一丁點悲憫的皇後,也算是有點人性的。為此,年傾歡低歎一聲,囑咐禦醫道:“仔細給皇後請脈,慎重用藥。皇上心係皇後鳳體安康,必得如此才穩妥。”

    李懷萍別過臉去,不願意聽貴妃所言。這裏麵會有真心?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

    “不要在這裏打擾禦醫請脈,你們隨本宮外間略坐,靜候即可。”年傾歡兀自繞過了百鳥朝凰的雲石屏風。自顧自坐穩,二人才匆匆而來。“本宮有一事尚且不明,需要齊妃釋疑。”

    李懷萍知道,年貴妃睚眥

    必報,沒有這麽容易放過自己。隻是她挑選的時機不妥,正想要依附皇後,皇後卻病倒了!真不知道是走了什麽黴運。“請貴妃娘娘明示。”

    “好。”年傾歡淡然一笑:“前幾日,本宮知曉你曾經著人去過鍾翠宮,且還帶了些話給被廢黜的武氏。隻是好奇,齊妃是有什麽話要與武氏說明的。怎麽需要如此神秘,三更半夜的讓奴才送去信兒不說,還一路上小心的避開了宮中侍衛的耳目。最後傳進去消息,也是由鍾翠宮倒夜香的偏門進入。本宮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麽關竅,還望齊妃能逐一告知!”

    心中驟然一驚,李懷萍不敢相信這些事情,年貴妃竟然知道。“臣妾,不過是關心武氏,又怕自己的關心,會給自己惹來麻煩才故意這樣小心。”

    “哦?”年傾歡並不相信:“關心武氏乃是正經,但慫恿她下毒毒害自己,也能叫做關心麽?隻怕這種關心,非但不能救命,反而還會要了她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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