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微微一緊,武歆音輕唿了一聲:“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有,你便拿出來吧。”咬緊牙關,乃是因為她多少了解耿氏的脾性,真有鐵證,一早就已經呈交福晉了。何必在這裏多費這些口舌。

    “好。”耿幼枝見她依舊不鬆口,已經沒有耐性。“訪煙,把東西呈上來,請福晉過目。”

    “且慢。“驪珠般的聲音稍顯悅耳,跟著進來的人則讓大家眼前一亮。淺藍色的花緞繡著零星的幾朵拒霜花,橙粉的花蕊,以米珠挑了銀線繡成,雖不奢華,卻格外別致透著一股靈秀。而真正讓大家矚目的,則是她一耳三鉗垂下的海藍寶墜子,珠子隨著她的動作輕微的顫動,窸窸窣窣。“給福晉請安。”鈕祜祿雁菡端正的行了禮。

    耿幼枝沒想到她會來湊熱鬧,臉上隱隱的不悅。但終究沒有急切的表現出什麽來,隻待福晉開口詢問原委也就是了。

    “有什麽話,坐下說吧。”靜徽示意映蓉看座,淡然的看著這樣一位娟好靜秀的女子,思緒一下子飛遠了。好似迴憶起第一次見到她時,那種無法言喻的心情。怎麽可以給人如此輕靈,如此虛幻的感覺,如同畫上麵容姣好卻相邈雲漢的女子。

    雁菡謝過福晉,容止優雅落座。“妾身此時叨擾,乃是事出有因。那一日年側福晉的侍婢瑤琴提著黃楊木的食盒丟掉,妾身正好瞧見。心裏禁不住好奇,妾身於她走後,打開了食盒,也看清楚了裏頭的東西……”

    聽到此處,耿幼枝不免反胃。說真的,那食盒裏的醃臢之物,她再不願想起。“鈕祜祿格格該不會看一眼,就知曉那東西是如何掉進藕粉裏的吧?”心裏滿是疑惑,這一位格格,平日裏沉默溫和,不與人深交,不曉得今日何以站出來替武氏澄清。

    “正是如此。”雁菡不緊不慢的吐出這四個字,彷如清風相送,徐徐的飄進旁人耳中,綿軟舒適。

    “這怎麽可能?”耿幼枝當然不信她的話。“隻看一眼那汙穢之物,格格你便能得知是從何而來?哼,除非是你親手扔進去的,否則誰也不會相信此言屬實。”將目光鎖定清新優雅的鈕祜祿氏,越發覺得看不透這個人了。無端的,她何必要強出頭呢?這哪裏是她平素的作風。何況武氏和她沒有特別的交情,幫了也是白幫。

    “若我說一句,乃是耿格格你的侍婢太過粗心,你可相信。”雁菡眼尾柔和的流光,飛快的掃過耿氏的侍婢訪煙。“那些鼠崽,原本是在食盒上的夾層中藏身的。眾所周知,這種黃楊木的食盒可將筷子、湯匙放在

    盒蓋內的夾層之中。取的時候,如同拉開抽屜一般,隻要將夾層的小凹槽拉出來,方便至極。

    然而那些鼠崽,正巧就在這一層裏。想來是訪煙先蓋上了食盒蓋,後才放進筷子。也正是那個時候,不幹淨的東西,就掉進了熱氣騰騰的藕粉羹中。”

    訪煙嚇得身子發顫,連忙跪下:“啟稟福晉,奴婢的確實先將食盒蓋好,後取出夾層的抽凹槽,將筷子和小銀勺放好。卻未曾聽見,有東西掉落在湯羹裏的聲音。奴婢真的不知曉,為什麽會這樣,求福晉恕罪,求福晉恕罪。”

    耿幼枝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的曲折。她苦尋無果的陷害之徒,竟然就是自己的近身侍婢。“這不過是你的猜想罷了,訪煙根本就沒有聽見聲音。”

    雁菡不溫不火的朝她微笑,聲音更是清淡:“耿格格有所不知,之所以敢來福晉這裏打攪,澄清此事,乃是因為我有支持這說法的依據。”

    她的話音落,近身侍婢初蕊提了那一日所用的食盒進來。

    “福晉,原本就是汙穢之物,本不該汙了您的眼。但事已至此,妾身隻能如此了,還望福晉恕罪。”雁菡一壁告罪,一壁示意初蕊打開食盒蓋子,翻過來之後抽取掉夾層的板子。

    武歆音隻看一眼,就覺得胃裏翻滾的厲害。隻因為板子與盒蓋之間,一隻幼鼠仔活活給擠死,時隔幾日,已經變色發出難為的氣味。捂著口鼻,別過臉不想再看,嘴裏的話卻格外淩厲:“看樣子也是夾死了有幾日了,惡心是惡心了些,卻能證明妾身的清白。看來,有些人的心啊,竟然比這醃臢的東西更叫人倒胃。簡直臭氣熏天!”

    靜徽點了一下頭,表示自己已經看清楚了。“拿出去便罷。想必此時你們每個人心裏都有數了。”

    “妾身從來就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多謝福晉信任,也感謝鈕祜祿格格不辭勞苦,還我清白。”武歆音還是沒有從方才的惡心裏走出來,胸口悶悶的很不自在。“當然,我亦相信耿格格是對事不對人,畢竟唯有我的侍婢去過小廚房,在最可疑的時候出現,也難保不會讓人起疑心。罷了,能弄清楚整件事就好,誰也不必冤枉,誰也不必委曲。”

    耿幼枝的臉色訕訕不好,但麵對這樣的證據,她還能說什麽?總不至於是鈕祜祿氏為了救武氏,故意弄了這一出吧。“都是妾身莽撞了,還望福晉恕罪。妾身願意當著福晉的麵,向武格格致歉。”

    她轉過身,才對上武氏的眸子,話還未出口。

    對方就清脆笑一聲,連連擺手:“免了免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弄清楚就好了。總歸此事沒有令年側福晉動怒,亦沒有傷及王爺的骨肉,便是最好的了。”

    這樣一說,越發顯得武歆音豁達。耿幼枝更加鬱悶難平了。

    “好了。”靜徽歎了口氣:“關上府門,都是一家姐妹。誰不是希望王爺能安安穩穩的陪伴在皇上身側,不要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惱。既是一樣的初衷,便沒有什麽說不清的了。都是一樣的為王爺用心,王爺自然記得你們的好處。”

    三人先後起身,懷著各自不同的笑意朝靜徽福道:“多謝福晉教誨,妾身等謹記不忘。”

    “雁菡,你留下。”靜徽不顯聲色的吩咐一句,隨後對映蓉道:“好好送兩位格格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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