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處,封氏的麵色也越發難堪,拉著薄玉容的小手,便一齊上了車駕。因著封氏與薄玉容心下不虞,所以老太太也並未對薄玉瓊多做誇讚。

    一路無話,等到了薄府門前,薄玉容便好似再也無法忍耐了一般,當即便衝著老太太告了罪,先行離去了。

    薄玉喬下了馬車,瞧見前頭薄玉容極為僵硬的背影,唇畔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而後也並未動彈,等到老太太也下了馬車之後,便扶著她老人家緩步往壽吾院的方向趕去了。

    如此便又是一月有餘,算算日子,秦氏也快要臨盆了,不過不知到底為甚,秦氏現下仍未有發動之感,老太太心下也是著急,請來了不少大夫,亦是沒有法子。

    趙月如腹中的孩兒與封氏不過相差了小半個月,如今趙月如都已然要生產了,但封氏腹中仍是毫無動靜,薄府上下的丫鬟婆子心下都暗自有了猜測,說不準二夫人腹中的胎兒便是出了問題,恐怕是生不下來了。

    之僑院,臥房。

    此刻,封氏正躺在床榻之上,麵色極為蒼白,好似白紙一般,鬢角間已然汗濕,顯然是難受的緊。而一向不離封寧身旁的封嬤嬤,此刻站在床榻旁,臉色也不怎麽好看。

    一旁的紫檀木桌那處,坐著一個年歲並不很大的男子,看著約莫三十出頭的年紀,麵貌普通,與常人無異,不過那雙眸子,卻晶亮的很。

    那男子穿著一身墨袍,上頭並無繁複的紋路,看著極為簡單。那男子望著床榻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這才開口道。

    “二夫人,您眼下的處境很是危機,即使在下再為您熏艾,恐怕也維持不住妊娠了,還是要早些謀劃才好。”

    聞言,一旁的封嬤嬤抿緊了唇,瞧著床榻上封寧那副虛弱至極的模樣,眸光中閃過一絲心痛之色,這才輕聲問道。

    “夫人,您怎麽看?”

    封寧閉了閉眼,往日嬌豔的紅唇,現下沒了一絲血色,瞧這模樣,便知此刻情景已然不好了。封嬤嬤取了帕子,輕輕為封寧拭了拭鬢角間的濕意。

    “罷,便按著、咱們先前的打算即可。”

    這一句話,說的封寧氣喘不已,但封嬤嬤身為封寧的心腹,自然明了,當即便恭順的微微頷首,這才轉身衝著紫檀木桌旁的男子,開口道。

    “秦大夫,如今便麻煩你指點奴婢為夫人接生了。”

    聽得此言,那名為秦大夫的男子緩緩點頭

    ,顯然也是早便想如此為之了。

    這日,因著封寧身子不適,所以之僑院中的丫鬟婆子都被趕了出去,待到了晚間,丫鬟婆子們才被準許迴到之僑院中。

    而薄府另一角的瓊枝閣,今夜也陷入了一片慌亂之中。不知為何,趙月如將才用過晚膳,便突然腹痛不已,想要去請李大夫診脈,卻傳來之僑院也發動了的消息,因著封寧的身份到底比趙月如尊貴許多,所以李大夫便去了之僑院中。

    無奈之下,趙月如隻得強忍疼痛,吩咐黃鶯這小丫頭,出府請來旁的大夫。但大夫尚未請迴來,趙月如所躺著的床榻之上已然一片濡濕,羊水居然破了!

    見狀,翠芙自然是坐不住了,趕忙跑去請住在偏院兒中的產婆,哪料還未走到偏院兒,便見著產婆提來一個食盒,往瓊枝閣的方向走來。

    翠芙如今也不過八歲,見著產婆便喜不自勝,哪裏還能注意到產婆手中的食盒兒?那產婆此刻也有些驚懼,但卻不敢言語,畢竟為了他們一家子的性命,即便是違背的良心,也必須如此。

    此刻臥房中血腥氣極重,黃鶯翠芙不過還是兩個孩子罷了,自然是不能入內的,所以裏頭留下的便隻有三人,荷月荷星這兩個丫鬟,以及薄府請來的產婆。

    趙月如生產的時候並不很長,但卻頗為驚險,等到接生完後,趙月如也已然耗盡了全身的氣力,徑直昏迷了過去。

    產婆將那胎兒的臍帶剪斷,那小娃娃此刻哭的小臉兒漲紅,但哭聲卻並不很大,嗚嗚咽咽的好似小貓兒一般,外頭的人根本聽不分明,如此的話,產婆也算放心了。她將小娃娃身上的血汙擦洗一番,而後伸出粗糙的大手,往下一抹,當即便又驚又喜的開口道。

    “是個男娃娃!”

    聽得此言,荷月荷星那兩張全然相似的麵龐,也顯出得意的笑容。想不到這趙月如還真是好命,先前給二老爺剩下了一個小姐還不算,這一胎居然是個哥兒。

    不過是個哥兒又如何,趙月如眼下怕是與這個哥兒無緣了,不是嗎?

    荷月荷星原本便對趙月如極為記恨,畢竟趙月如同她們一樣,出身並不很好,商戶子與家生子又有何區別?士農工商,士為首,商為末。趙月如不過如此鄙賤的身份,便成了二老爺的媵妾,而她們姊妹兩個,卻隻是一個伺候媵妾的丫鬟罷了,怎能不恨?

    如今有了這般順利的機會,又能向二夫人是好,何樂而不為呢?荷月荷星當即便幫助產婆,三人一

    齊將存在食盒兒中的死胎放在了趙月如兩腿之間,且把趙月如產下的男丁,替換在了食盒兒之中,交到了荷月手中。

    “你快些將這哥兒送到之僑院中,記得要小心些,莫要讓旁人發覺了,如若不然的話,咱們幾個莫要提什麽榮華富貴,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了!”

    聽得刺眼,荷月當即也不敢怠慢,便帶著那藏著男孩兒的食盒兒,小心翼翼的躲避著旁人的眸光,走出了瓊枝閣中,一路往之僑院的方向趕去。

    產婆與荷星望著荷月的身影,見著她已然走出了瓊枝閣的範圍之內,這才驚叫一聲,道。

    “快來人啊!如夫人生了個死胎,這該如何是好?”

    聽得此言,那廂出府請大夫將才迴來的黃鶯,登時兩腿一軟,便跌坐在了地上,小姐臨走之前,便差使自己好生照顧如夫人,如今如夫人產下了死胎,她該如何向小姐交代啊!

    此刻,不止是黃鶯一個人愣住了,就連將將得著老太太恩準,來到瓊枝閣的薄玉喬,也經受不住這個消息,當即便感覺自己是聽岔了。姨娘往日便好好的,怎的會產下一個死胎呢?

    她不信!

    薄玉喬無聲的流出淚珠兒,小手掩著唇,不住的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

    薄玉喬此刻便好似瘋癲了一般,不住的喃喃自語。她現下不敢相信趙月如居然產下死胎的事實,畢竟一個媵妾,若是產下了死胎,便是不詳之兆,如此的話,姨娘還如何在這薄府立足?

    姨娘曾經說過要為自己生個弟弟,這還不到一年,她們母女兩個,怎的便落得如此境地呢?

    姨娘的身子一向極好,先前李大夫也為姨娘診過脈,說是好生將養,即便是有些氣血不足,一樣是不礙事兒的,李大夫可是京中醫術最為高超的大夫,他的話定然不會有假!

    薄玉喬瞪大杏眸,身上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力氣,不要性命一般的便往臥房衝去。見狀,黃鶯與翠芙這兩個丫鬟登時便嚇著了,趕忙拉住薄玉喬的手臂,不讓她進到主臥之中。畢竟如夫人將將產下死胎,著實晦氣,若是衝撞了小姐,那即便她二人有十條性命也不夠賠的!

    “小姐!您莫要如此,如夫人的身子想來並無大礙,您眼下思慮過甚,若是如夫人清醒了,恐怕也會心傷至極!小姐您莫要衝動啊!”

    聽得黃鶯的勸說,薄玉喬隻感覺心如刀絞一般。此刻,姨娘一個人待在這主臥之中,其中還有她

    的弟弟或是妹妹,那個死胎!不!不對!此事絕不會如此簡單!她不信!

    薄玉喬此刻拚盡了全身的力氣,終於掙脫了黃鶯翠芙的鉗製,登時便一鼓作氣的往那扇雕花木門處衝去。

    吱嘎一聲,薄玉喬推開了那扇雕花木門,向來寧靜的主臥,此刻卻安靜的有些詭異。

    身後的黃鶯翠芙見著薄玉喬小小的身影衝入主臥之中,心下升起了一股子難以言喻的酸澀,也沒有再阻攔薄玉喬,索性便由著她了。

    薄玉喬一眼便望見了躺在床榻上的婦人,素日鵝黃的床帳,此刻沾染著血跡,而趙月如麵色則是蒼白如紙,一動也不動。

    此刻產婆與荷星還未離開主臥,望見薄玉喬進來此處,登時便身子一震,眸光也不斷閃躲,不敢與薄玉喬對視。畢竟她二人做了虧心事,自然是不敢直視薄玉喬的。

    見著荷星與產婆那有些青白的麵色,薄玉喬心下升起了一股子疑惑,不過卻轉瞬即逝,畢竟趙月如今日產下了死胎,大抵是使得這二人驚嚇著了,方至如此。薄玉喬也並未多想,當即便蒼白著小臉兒,走到了床榻之前。

    趙月如此刻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覆蓋著錦被,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兒揮之不散。不過薄玉喬眼下卻並不在意這些。

    “我姨娘如何了?”

    聽得此言,那產婆身子抖了一抖,登時便開口答道。

    “迴小姐的話,如夫人眼下並無大礙,不過是因著將才生產過後,有些體力不濟,這才昏迷過去,將養一陣子便不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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