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正欲說些什麽,卻見著薄清遠劍眉微蹙,複又開口道。


    “喬姐兒,現下咱們兩個之間的恩怨也便先放下罷,如今瑞王出征瓊州,瑞王以往也未曾領兵,之於這場瓊州一役,他可有把握?”


    聽得薄玉喬的問話,薄玉喬也不知該如何作答,畢竟行軍打仗之事,薄玉喬可是一竅不通,紙上談兵終究是不成,她現下也不能在薄清遠麵前作保,言道楚錚定然會收複瓊州。


    見著薄玉喬眉眼處劃過的一絲猶豫之色,薄清遠自然是明了了薄玉喬的意思,登時便開口道。


    “既然如此的話,便麻煩你隨我往瓊州走上一趟了,畢竟有你跟棠兒在我手中,瑞王行軍布陣之時,也能更為妥帖。”


    薄清遠如此說道,薄玉喬哪裏不知她現下也成了人質?登時便緊蹙眉頭,殷紅的菱唇緊抿,淡淡的道。


    “清遠大哥,如今朝廷已然出兵,你又為何非要費這個心思?現下你麵容已毀,入朝為官也是極難的,即便是立了軍功又能如何?”


    薄玉喬現下真真是有些不解,先前薄清遠帶著程氏的屍身離開了京城,為何會往瓊州那片地界兒行去,現下還欲以她跟棠兒當成人質,來掌控楚錚的動作。如此的話,即便最後將倭寇給打敗了,薄清遠也討不著好。


    之於薄玉喬所言,薄清遠是半點也不在意,畢竟他是親眼目睹了倭寇如何在瓊州叛亂,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即便是將將出生的娃兒,也被活生生的摘掉了腦袋!目睹了那一切的薄清遠覺得自己已經瘋魔了,若是不以倭寇的血來祭奠那些死去的百姓,午夜夢迴之際,薄清遠都會被一片濃鬱的血色驚醒。


    淡色的薄唇緊抿,薄清遠也不欲衝著薄玉喬解釋什麽,隻冷冷的道了一句。


    “莫要妄圖逃走,我知曉你定然是不會一個人便來到洛陽尋棠兒,但即便你身旁有不少好手又如何?還帶著一個將將滿月的小娃娃,你是迴不去京城的。”


    話落,薄清遠便徑直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顯然是打算送客了。


    見狀,薄玉喬心頭也不禁堵了一口氣。接近一年未曾見到薄清遠,薄玉喬哪裏想到這廝變成了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當年的純孝忠義,都盡數喂到了狗肚子裏頭,半點也不知何為禮義廉恥!


    薄玉喬胸口氣的不斷起伏,先前因著房中有些悶熱而產生的緋色,現下已然盡數化為鐵青。饒是如此,薄玉喬也未曾對薄清遠多言什麽,畢竟她很清楚薄清遠的性子,知曉這廝一旦下定決心,即使有十頭牛拉著,也不會更改半分。


    迴到了先前所居的客房之中,如今阿月姑姑也客房裏頭。見著阿月姑姑,薄玉喬登時便強擠出一絲淺笑,衝著阿月姑姑開口問了一句。


    “阿月姑姑,你可知會阿二迴京城取藥了?”


    聽得薄玉喬問話,阿月姑姑登時微微頷首,道。


    “將才阿二已然騎著馬,徑直往京中趕去,沒了馬車的負累,想必明日清晨也會迴來。奴婢還讓阿二多取了五千兩白銀,以防不時之需。”


    阿月姑姑素來便是個心細如發的,此刻薄玉喬心下也著實是極為感激,若非有阿月姑姑這些時日的照看,恐怕她早便經受不住了。


    “阿月姑姑,清遠大哥在洛陽城之中大抵還有些手下,著實是不宜硬碰,將才我已然應了清遠大哥,要隨他一齊往瓊州趕去。”


    聞言,阿月姑姑鳳眸之中也現出一絲詫異之色,趕忙將薄玉喬懷中的繈褓接過,而後便徑直開口道。


    “小姐,為何要隨薄清遠往瓊州趕去?舟車勞頓,即便您能受得住,小郡主也極為難耐啊!”


    薄玉喬何嚐不知阿月姑姑所言極是,不過既然先前薄清遠已然將話給撂下,便定然不會讓薄玉喬尋到離開洛陽城的機會。與其不斷折騰,倒不若遂了薄清遠的心思,也正好將多年的恩怨給盡數了結了。


    “阿月姑姑,我也沒有旁的法子,等到阿二將人參榮養丸給取來,想必棠兒的身子也便無礙了,到時咱們好生照看一番,瓊州也並非天塹,哪有去不得的道理?”


    薄玉喬此刻已然下定決心,阿月姑姑自然是不好再規勸什麽,隻得緊了緊懷中的繈褓,暗自決定要好生照看小郡主,如此方才妥當。


    心中一直掐算著時間,發覺已然差不離兒要小半個時辰了,薄玉喬兀自抬了抬眼皮,衝著阿月姑姑開口道。


    “阿月姑姑,您便先將棠兒交給我罷,先前我已然服下了一枚人參榮養丸,現下正好給棠兒哺乳。”


    聽得此言,阿月姑姑掃見棠兒漲的仿佛紅綢一般的小臉兒,登時也不敢耽擱,將棠兒給遞交到薄玉喬懷中,隨即便徑直轉身出門,而後將上房的雕花木門緊緊闔上,守在門外,生怕有人知曉了他們一行人的身份,從而生出了不軌之心。


    徑直將棠兒放在床榻之上,薄玉喬抬手把胸前的係帶給扯了開,掀開藕粉色的兜兒,開始給棠兒喂奶。


    如今棠兒出生已然有一個月了,因著這孩子身體貧弱,洗三也未曾大辦。且之前棠兒一直有乳母看顧,此刻大抵是嗅著了母親的氣息,用力汲取乳汁,讓薄玉喬疼的臉色慘白,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受不住這股痛。


    好在棠兒的胃口也不算大,等喂飽了這小丫頭之後,也不知是否是因著那人參榮養丸見效了,棠兒小小身子的熱度也退了不少,烏溜溜的大眼兒緊緊閉著,唇畔仿佛嬌豔的花瓣兒一般,讓薄玉喬整顆心都化成一潭春水。


    不多時,阿月姑姑便又入內,此刻棠兒早已入睡,薄玉喬也整好了衣襟,頗有些為難的瞧了阿月姑姑一眼,開口問道。


    “阿月姑姑,若是等會子棠兒欲要小解,在何處可以尋著尿布?”


    聽得薄玉喬問話,阿月姑姑麵上也現出一絲尷尬之色,先前阿月姑姑之所以被安排到薄玉喬身旁,便是因著阿月姑姑以往未曾得了子嗣,屠月蕭生怕其老無所依,方才將她接入京中。因著如此,阿月姑姑自然也不知在何處能尋著尿布。


    主仆倆麵麵相覷了一會子,薄玉喬輕咳一聲,而後徑直自掛著天青色帷帳的床榻上起身,開口道。


    “這兩日是清遠大哥照看棠兒的,我且去問上一問。”


    話落,薄玉喬蓮步輕移,即便便要離開上房之中,阿月姑姑欲要開口勸阻一聲,但一眼掃見躺在床榻上的棠兒,便徑直閉了口。先前還想著好生照看小郡主,但現下看來,她連尿布都尋不著,著實是差的遠了。


    話說薄玉喬這廂又迴到了薄清遠所居的客房之中,後者望著薄玉喬所站的地界兒,左頰上的長疤微微顫了顫,淡淡的開口問道。


    “你來我這兒作甚?”


    瞧見薄清遠這幅冷淡的模樣,薄玉喬心下便頗有些氣怒,登時豔若桃李一般的麵龐之上,便現出了一絲極為真摯的笑意,薄玉喬兀自上前幾步,作低眉斂目狀,略有些羞愧的開口道。


    “清遠大哥,喬兒如今也著實是沒有法子,方才來麻煩與你。”


    聽得此言,薄清遠略抬了抬眼,也不知薄玉喬到底因著何事無措。


    “清遠大哥有所不知,先前棠兒出世之際,這娃娃便一直由乳母照看著,現下喬兒也不知去何處尋尿布,思及這兩日棠兒都是由清遠大哥照看的,如此妹妹我便隻能來尋您了。”


    薄玉喬菱唇每每吐露出一個字,薄清遠麵色都更為難堪幾分,一雙極為清洌的鳳眸蘊著寒光,死死的盯著麵前模樣豔麗、身段兒玲瓏的小娘子,隻覺得胸臆之中憋著一股子慍怒,不知該如何開口。


    過了許久,薄清遠方才麵色鐵青的開口道。


    “你便派人去尋了布莊,扯一匹細棉布,用大鍋煮了晾幹即可。”


    聽得此言,薄玉喬也覺得頗有道理,登時便微微頷首,道。


    “喬兒受教,多謝清遠大哥了。”


    話落,薄玉喬便蓮步輕移,身子緩緩後退,將欲邁出門檻之時,突然卻撞上了一人。


    薄玉喬心頭一驚,轉眼一瞧,發覺她撞上的也並非男子,而是一模樣極為秀麗的小娘子,瞧著約莫十七八歲,眉眼低垂,身量並不很高,帶著一股子溫柔的意味兒。


    “妾身真真極為愧疚,衝撞了小姐。”


    薄玉喬也並非蠻不講理之人,因著她先前未曾往後看,這才撞著了人家身上,若是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肯定更讓薄清遠厭惡。


    聞言,那小娘子淺笑著微微搖頭,而後輕聲開口道。


    “無妨,本便是我不小心。”


    聽得這小娘子開口,薄玉喬心頭突然升起了一股子怪異之感,總覺得這女子的腔調,便仿佛外邦人一般。


    如此一想,薄玉喬眉眼彎彎,登時輕笑著問了一句。


    “小娘子大抵並非洛陽人士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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