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賊人雖說離去了,但楚崢卻不欲將此事草草了結,而後便將阿二、阿三給派出去追趕,賊人先前已然被素墨給傷了了,現下循著血跡,應當也能發覺一些線索。


    揚州城雖說繁華,但其中的彎彎繞亦是不少,隱藏在富饒背後的殺機,楚崢自是不得不提防,若是栽在了廷遠風手中,即便性命無礙,楚崢也無顏再迴京麵對崇文帝了。


    廷遠風手底下的商戶不就得了鹽引,現下拉幫結派,與官員上下勾結,著實囂張的很。不過這廝倒也能耐,早便將楚崢出使蘇州一事給摸透了底,此事說不準還有左相萬臻的手筆,萬臻雖說有不臣之心,但才學亦是極為不錯的,朝中亦有不少弟子,若是動了萬臻的話,恐怕也會引發一些事端。


    思及此處,楚崢也不由的有些頭疼,薄玉喬被廷遠風派來的賊子傷著了不算,今日居然有賊人假扮小廝,欲要再次向薄玉喬動手,這般無法無天的舉動,若是不好生整治一番,楚崢也咽不下這口氣。


    即便薄玉喬未曾傷著,楚崢心下仍是有些憂慮,登時便差素墨將阿四給喚到上房之中,讓其為薄玉喬診脈。


    阿四雖說身為死士,但跟在楚崢身畔多年,自然也極懂得規矩,他原本武藝便算不得出挑,若非醫術還拿得出手的話,恐怕此次往蘇州趕來一事,也便沒阿四的份兒了。


    取出藥箱之中的脈枕,徑直放在紅木桌子上頭,而後素墨便將懷中以蠶絲織就的錦帕搭在薄玉喬皓腕上頭,如此方才讓阿四給薄玉喬號脈。


    阿四清楚這喬夫人在王爺心中的分量,若非得著王爺青眼的話,蘇州一行恐怕也不會有喬夫人伴在身側。想明白此點之後,阿四對薄玉喬更是不敢怠慢,細細為其診脈,待聽得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時,阿四心頭猛地一驚。


    這是滑脈的脈象,不過脈象卻並不如何明顯,若是不仔細探聽的話,阿四也不會發覺。思及這喬夫人身上遭到的苦難,阿四不由有些忐忑,膽怯的望了楚崢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楚崢不由蹙了蹙眉,斥了一聲。


    “你好歹也是一個成年的漢子,做出這副小兒女姿態作甚?有話便直言罷,喬夫人身子到底如何了?”


    聽得王爺言語之中的冷意,阿四登時便被唬了一跳,當即便開口道。


    “喬夫人的身子並無大礙,隻是仆現下還不能斷定脈象,可否將絲帕給撤了,而後再為喬夫人好生診脈?”


    阿四的要求也不算無禮,聽了這話,楚崢雖說蹙了蹙眉頭,但到底以薄玉喬的身子為重,並未推拒此事,隨即便應聲道。


    “撤了絲帕罷!”


    聞言,阿四隻覺心跳的厲害,撤了絲帕之後,阿四將手搭在薄玉喬的皓腕之上,雖說他自身並未生出什麽旖旎的念頭,但卻是心虛至極,畢竟喬夫人可是王爺的侍妾,自己與其肌膚相親,著實是失禮至極。


    此刻薄玉喬坐在紅木凳子上,見著麵前站著為自己個兒診脈的死士帶著一股子驚慌之意,心下不由升起一絲忐忑,莫非是她身子出了什麽毛病?要不然何止如此。


    沒了絲帕的阻隔,阿四對薄玉喬的脈象聽得更為清晰,雖說滑脈的脈象並不如何明顯,但阿四仍確定喬夫人懷有身孕一事。阿四不由心下感歎一句,這喬夫人雖說並非什麽顯赫至極的出身,但運道卻是極好的,入瑞王府也就一個半月左右,現下便懷上了,若是被王府其餘的夫人知曉此事,恐怕又會生出一番事端。


    心下如此思量,阿四麵上卻是顯出一絲喜意,轉身衝著楚崢拱手行禮,朗聲道。


    “恭喜公子,賀喜公子,夫人這是有喜了!”


    聽得阿四所言,楚崢一時之間也未曾反應過來,晃神兒了好一會子,方才想明白此事,而後那張俊美無鑄的麵龐上也顯出一絲毫不遮掩的喜色,開口問道。


    “夫人懷孕了?”


    話將將出口,楚崢麵上的笑意陡然收斂,如若他沒記錯的話,薄玉喬懷有身孕,便是因著自己發覺了避子湯,陡然發難,這才傷著了喬姐兒,也使得她少用了一次避子湯。但先前喬姐兒一直服食避子湯,原本便之於身子有損,再加之七八日前中了迷香、肚腹受傷種種苦難,懷著的胎兒能保住便是極為不錯的了!哪裏又能得著好?


    思及此處,楚崢當真憂慮非常,他雖說脾性乖戾,但之於自己的孩兒,亦是極為關懷的,想到喬姐兒肚腹之中的娃娃恐怕身子有損,楚崢心下便不由的升起一絲傷懷。


    知曉自己懷孕一事,薄玉喬是真真有些愕然,前世她並未有自己的孩兒,現下一想到肚腹之中居然還有一個小生命,薄玉喬心下便不由升起一絲無措之感。此刻她也想到先前的服用的那些避子湯,也不知會不會對胎兒有損。


    這孩兒投生在她肚腹之中,便是難得的緣分,薄玉喬雖說待人處事上略有些冷淡,但與楚崢相同,之於自己的孩兒,亦是極為上心的,因此掛懷實屬人之常情。


    阿四見著王爺與喬夫人神態都不似歡喜的模樣,心下咯噔一聲,也不知到底是怎的了,忙硬著頭皮答話。


    “公子,夫人這一胎還不滿一月,若非仆仔細探查的話,恐怕也難以發覺。”


    聽得此言,楚崢抿了抿唇,周身不由散出極為濃重的寒意,讓阿四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顫,生怕王爺心氣兒不順,因著喬夫人有孕一事遷怒於他。


    “夫人肚腹之中的孩兒可好?先前夫人一直服用避子湯,且在洛陽邊界的驛館之中又中了迷香,傷了肚腹,如此可對胎兒有損?”


    聞言,阿四這才緩過神來,思量了一番,這才開口答道。


    “之於胎兒而言,還是有些損傷的,畢竟那迷香其中也有些毒性,對成人雖說無礙,但娃兒現下還未成形,自是不比成人,不過若是將養的好,想必亦是並無大礙。”


    阿四說話自然是挑些好聽的,但薄玉喬卻並未放鬆半分,微微闔上杏眸,她怎麽也未曾想到,孩子居然會來的如此突然,且尚未出生,便被定下的體弱的事實。瑞王府之中的婦人一個個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自己的孩兒即便康健,恐怕都會遭了她們的毒手,現下體弱的話,若是這孩兒產下了,便更易出事。


    如此一想,薄玉喬玉手死死握拳,隻見也將掌心摳出了一道道月牙兒狀的紅痕,深可見血,薄玉喬也真真並未吝惜力道。


    將薄玉喬杏眸之中的憂色收入眼底,楚崢也不由暗自歎息一聲,若是喬姐兒肚腹之中的孩兒康健的話,那便是極好的。


    “阿四,你便好生為夫人調養身子,定要保住夫人腹中的孩兒。”


    之於瑞王的吩咐,阿四自是不敢怠慢,當即連連應聲,隨即便開了安胎藥的方子,交予素墨,二人便一齊去藥鋪抓藥了。


    此刻上房之中便隻剩下薄玉喬與楚崢二人,他兩個相視一眼,皆緘默不語,絲毫不像尋常人家得了頭胎一般歡喜。


    如今瑞王府之中並無正妃,楚崢也並不心急,正妃的人選他還得細細考量一番,且還不能讓安太後拿主意,否則他這後宅之中,定然被母後牢牢把持,那般場景,可並非楚崢樂意見著的。


    雖說薄玉喬身份不顯,現下不過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妾,即便她肚腹之中是個男胎,產下也隻是庶子罷了。若是放在一般人家,體弱的庶長子大抵都長不大,畢竟一般人家最重嫡庶之分,當家主母未有身孕,自是不得有男丁的。


    不過在天家可並非如此,君不見古往今來,坐穩皇位的大都並非皇後嫡出的皇子,便連如今的安太後,當年也不過隻是小小的女官罷了,楚堯當年便是明帝的長子,若是拋卻皇家的身份,崇文帝也稱得上是庶長子,因著自己個兒有本事,方才得著這潑天的造化。


    因著原香玉善妒,所以在後宅之中使了些手段,使得楚崢現下連一個孩兒都無。不過那些內宅之中的陰私之事,楚崢自是不好親自插手,這才欲要讓薄玉喬這個本事的小娘子入府,好生磋磨磋磨原香玉,也讓其不要那般放肆。


    楚崢卻不曾想自己個兒對薄玉喬生了愛意,如此的話,也舍不得那這小娘子作筏子,隻為了對付原香玉那個毒婦。因著心生憐惜的緣故,楚崢方才借著薄玉喬昏迷之際,收了她手中的掌家權,交到頗有些心機手段的孫清荷手中。


    孫清荷也未曾讓楚崢失望,雖說這小娘子不得楚崢歡喜,但給原香玉找麻煩之事還是做得不錯,也讓喬姐兒落得清閑。


    楚崢的心思一向都藏得極深,加之薄玉喬又不願在前者身上勞心勞神,也便並未想到這層關節,若是想到的話,想必薄玉喬心中對楚崢的芥蒂,也可盡消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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