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是個模樣生嫩的小娘子,且每日所用的飯食極多,雖說性子單純,但最是聽薄玉喬的吩咐,現下便徑直提著嗚嗷直叫的老貓,將其帶到了一間兒極為偏僻的廂房之中,顫巍巍的打開木匣,發覺其中並無什麽類似於蠱毒一般的醃臢物什,隻有一捆迷香,這才算長舒了一口氣。


    其實現下也是薄玉喬與阿珠多慮了,雖說秦永出身苗疆,但他因著犯下的罪孽,在苗疆人眼中,亦是十惡不赦之徒,若是碰上了,登時處死也並無不可,即便近年來秦永一直待在京中,但依舊要夾著尾巴做人,省的一個不防,便沒了小命。


    不過即便他這些年來為程氏勞心勞力,一旦牽扯到了現下的主子,程氏也是個手黑心黑的,自然是不會留下秦永的性命。


    好歹先前薄玉喬提了一嘴,讓秦永將迷香一事給吐了口,否則薄玉喬大抵在一時半會兒之內,也尋不著對付程氏的法子。如此的話,秦永死了恐怕也不會瞑目。


    言歸正傳,入了廂房之後,阿珠也未曾耽擱,當下便將係著床帳的係帶給扯了下來,而後拴在了老貓的脖頸上頭,將這隻即將倒了血黴的畜生給綁縛在了八仙椅的一條凳子腿兒上麵,即便這貓與阿珠一般,是天生神力,恐怕也不能打破物種的壁障,拽著八仙椅拋出廂房之中。


    阿珠現下也顧不上老貓可勁兒的呲牙叫喚,自袖籠中取出了火折子,便徑直將那迷香拿了一支,放入已然積了一層塵土的香爐之中點燃。而後阿珠也不敢耽擱,便疾步離開了廂房之中,將廂房的雕花木門仔細闔上,生怕出了半點紕漏。


    阿珠便一直站在院子中踱步,因著她在薄玉喬麵前極為得臉,雖說此般舉動著實有些詭異,但旁人也不敢出口冒犯,畢竟若是探聽了什麽不該探聽的消息,可要為自己的前程照量照量。


    如此便過了約莫一個時辰,阿珠便徑直將廂房之中的窗戶給推了開,而後瞧見香爐之中已然不再往外冒青煙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再瞅一眼那被綁在八仙椅上的老貓,徑直攤在地上,莫不是中毒身亡了?


    阿珠心下一驚,趕忙便繞迴前頭,而後一腳踢開雕花木門,便欲要去瞧瞧再也不動彈的老貓,抬手戳了戳那毛茸茸的畜生,解開了係在老貓脖頸處的係帶,便見那老貓徑直起身,好似醉酒了一般,四腿兒著地也走不穩當,搖搖晃晃的行在青石板地麵之上,好懸摔倒在地上。


    見狀,阿珠咂咂嘴,倒覺得這迷香還真有些效用,而後便徑直將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冷茶端起,冰冷的茶水澆到了香爐之中,將那迷香盡數也熄滅了,如此阿珠方才安心。


    又過了大約兩盞茶的功夫,老貓才好似清醒了一般,徑直衝至阿珠身前,衝著其手背便是狠狠一爪,半點情麵也不將,使得阿珠細白的手背上頭,登時顯出了幾道細細的血痕。


    “喵嗚!”


    老貓朝著阿珠躬身呲牙,大有不服來戰的氣勢,想必被拴在凳子腿兒上一個時辰,即便是隻貓也受不了。


    眼下小姐還要詢問成果,阿珠雖說心下恨不得徑直將老貓給仍迴街上,但好歹也有些理智,手上未曾留情,死死鉗住老貓脖頸處的皮肉,伴隨著陣陣淒慘的叫聲,阿珠便將老貓給帶迴到了薄玉喬的廂房外頭。


    隔著一扇雕花木門,薄玉喬便已然聽見了淒厲的貓叫聲,不由有些無奈的微微搖頭,而後便兀自將門給推來,看著被阿珠提著卻仍舊張牙舞爪的老貓,薄玉喬吸氣唿氣,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這貓命還不小,看來那迷香也並非劇毒的物什。且先前這老貓也好似著了道兒一般,暈暈乎乎的,而後又過了約莫兩盞茶的功夫,這老貓方才恢複正常,不過這貓也記仇的很,奴婢不過是將其給綁在了凳子腿兒上罷了,它便狠狠地給奴婢來了一下!”


    聽得阿珠此言,薄玉喬抬眼兒望著其手背處的血痕,心下倒是思量開來。想必那迷香也應當是有效果的,便在那藥效之中,中招之人也無反抗之力,便仿佛醉酒或者陷入夢中一般,待到藥效過了,方才會清醒。


    如此,她若是以這迷香對付老太太,便也無不可,畢竟在老太太清醒之前,便徑直離去,想必在藥效退了之後,其大抵也分不清何為真實,何為虛妄罷!


    思及此處,薄玉喬兀自輕笑一聲,衝著阿珠道。


    “你這丫頭也不小心些,居然著了老貓的道兒,莫不是餓昏頭了罷!”


    聽得薄玉喬的打趣,阿珠煞有其事的頷首,而後便仿佛泄憤一般的將手中的老貓徑直扔在地上,後者爪子一著地,登時便活蹦亂跳開來,兩隻前爪徑直勾住薄玉喬先前著著的那件兒古煙紋碧霞羅衣,一劃便將其中的蠶絲給勾了出來,現下眼見著一件好端端的衣衫便盡數毀了,薄玉喬登時也有些無奈。


    見狀,阿珠掃了老貓一眼,試探著開口道。


    “小姐,要不然奴婢再將其扔到街上?”


    聞言,薄玉喬兀自搖了搖頭,細細打量著那蹲在地上,一派奸詐模樣的老貓,不知為何,薄玉喬心下登時升起了一股子喜愛之情,反正不過是一隻老貓罷了,她薄玉喬也養得起。


    “不必了,這貓也與我有緣,就養在瓊枝閣之中罷。”


    有了薄玉喬這句話,老貓的身份也算是過了明路,即便阿珠恨這畜生恨得牙癢癢,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小姐,那您也要給這老貓起個名兒?”


    聽得阿珠問話,薄玉喬徑直蹙著眉,麵露思索之色,而後便開口道。


    “二狗子!便叫二狗子罷,賤名兒好養活。”


    老貓聽得自己的名兒有了著落,登時便喵嗚一聲以作附和。一旁佇立在薄玉喬麵前的阿珠抽了抽眼角,不過是一隻老貓罷了,為何叫了一個狗名兒?阿珠想要說些什麽,但見薄玉喬麵上的調笑之色盡數褪去,便未曾開口了。


    “阿珠,今夜尋個機會,你便入老太太所居的壽吾院之中,在其內點上迷香,而後蒙住麵,將老太太給喚起,在其耳邊說這幾個字即可。”


    說著,薄玉喬便將茶盞之中的茶水倒出一些,徑直以食指蘸著茶水,在紅木桌子上落字。


    程氏害死薄嬈。


    隻有這六個字,雖說簡單,但若是用的好了,卻有意想不到的精妙之處。


    見著薄玉喬所書的這六個字,阿珠心下一咯噔,也明了小姐這是決定要對程氏出手了。先前秦永在瓊枝閣中指正大夫人的事情,現下在整個薄府,已然傳出了些風聲,雖說這些丫鬟婆子不該嚼主子的舌根,但在人後又有什麽可避諱的?


    因此,這兩日風言風語便傳的更甚,阿珠腳程快,一天之內得往小廚房之中跑個三四次,便將這些消息給收入耳中。


    如此一想,阿珠也不敢對薄玉喬隱瞞,登時便將其所知的消息盡數給吐口了。


    聽得阿珠所言,薄玉喬微微動了動唇角,杏眸中晦暗不明,便仿佛夜空之中的星子一般,著實好看的緊,卻難以企及。


    “你是說秦永對程氏的指證,現下府中眾人已然知曉了?”


    聞言,阿珠點頭如搗蒜。


    薄玉喬真真未曾想到,薄清遠居然能放任此類之於程氏不利的消息傳開,他如此為之,真真是有些太過婦人之仁了。


    如若自己身處於薄清遠的位置,就算不將那日當值的丫鬟婆子給盡數打殺了,也會將其灌上啞藥,從而發賣的遠遠的,讓其一輩子都難以入京,方才能以絕後患。


    薄玉喬是個狠心的小娘子,而薄清遠則全然不同,自幼讀著聖賢書的小郎君,即便現下入了行伍,仍有一顆聖人之心,當真可稱得上是君子。而自己則不然,說是小人也不為過。


    薄玉喬欣賞薄清遠,如若沒有程氏這毒婦的話,她自是不欲與薄清遠結下梁子,但現下事已至此,便無轉圜的餘地,隻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珠,你便先退下了,記得晚間入壽吾院主臥之中時,小心些岑嬤嬤,那老虔婆身上也是有些功夫的,可莫要留下什麽馬腳。”


    聽得此言,阿珠登時不住的頷首,開口道。


    “奴婢省的,小姐您便放心罷。”


    待阿珠退下之後,這丫鬟卻未曾將老貓,現下名為二狗子的活物兒給帶出去,這老貓著實是個死皮賴臉的,即便將那古煙紋碧霞羅衣勾的不成樣子,也死死巴住薄玉喬的小腿,便是沒有半點挪窩兒的意思。


    見狀,薄玉喬也未曾多言什麽,腳上拖著一個不小的包袱,便又喚來兩個丫鬟,讓其取來一些小魚幹,拿來投喂想必也是不錯。


    薄玉喬兀自蹲下身子,抬手搔著老貓毛茸茸的下顎,喃喃自語道。


    “二狗子,做人有時還比不上畜生,你說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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