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正堂之中,薄玉喬便瞧見了端坐在主位上的莫如青。此刻莫如青亦是麵沉如水,俊朗的麵上不帶一絲笑意,讓人瞧著便不由的有些心驚膽戰。


    見著薄玉喬入內,莫如青自是不好再板著臉,微微扯了扯唇角,隨即便徑直開口道。


    “喬姐兒來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聽得莫如青的問話,薄玉喬芙麵上勾起一絲笑意,而後便衝著莫如青福了福身子,徑直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答道。


    “那十裏香乃是宮中的貢酒,與千年醉原本便是相生相克,自然是極好的,服用之後,喬兒的身子已然大好,義父不必憂心。”


    說著,薄玉喬便不著痕跡的端量著莫如青,發覺此刻義父的眼神仍是帶些些許寒意,且眸光半點未朝著素墨的方向瞧去,顯然是二人之間鬧了別扭。見狀,薄玉喬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如今義父已然接近不惑之年,怎的還在與素墨這個小娘子鬧別扭,如此真是越活越年輕了。


    薄玉喬身為小輩,自然是不好與義父談些私事,待會子提點素墨一番還好,但若是與義父說道的話,到底還是有些越矩。


    思及此處,薄玉喬便將正事記掛在心頭,登時便開口道。


    “義父,喬兒今日來此,還是有事要求到您身上。”


    聽得此言,莫如青眼眸之中的冷意也消了三分,畢竟他也不是拎不清的人,自然知曉何為輕何為重。


    莫如青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劍眉微微擰起,徑直開口問道。


    “喬姐兒到底有何事,直接開口說便成了,你我父女之間,也無需忌諱太多。”


    聞言,薄玉喬登時便兀自頷首,這才猶疑的開口問道。


    “義父,現下薄府中的姑奶奶死因不明,喬兒先前得著了消息,說薄嬈是因著針刺水分穴方才致死的,那要如何才能尋著證據呢?”


    “針刺水分穴?”


    莫如青此刻劍眉微蹙,他行醫這麽多年,倒是未曾見過這樣的病例,不過早年莫如青曾經在一本古籍上看過有關記錄。言道在水分穴處連刺三下,便能讓人致死,且死者頭頂囟門骨中心的部位會顯露赤色的血暈傷痕,如此應當也能稱之為證據。


    “喬兒,你可以迴府查探一番,瞧瞧那屍首頭頂囟門骨中心處,可有赤色的血暈傷痕,如若有的話,便能確定了你們府上的姑奶奶,是因著針刺水分穴而死。”


    聞言,薄玉喬心下倒是疑惑開來,微微睜大鳳眸,問道。


    “如若喬兒並未記錯的話,水分穴應當位於臍上一寸之處,那處被傷著了之後,為何會在頭頂囟門骨中心現出赤色血暈呢?”


    聽得薄玉喬問話,莫如青也並未隱瞞,而後便細心的解釋開來。


    “因著腹部受傷後,人自然便會猛烈憋氣,使得氣血上湧。而氣血上湧招致在囟門處越過,方才會形成赤色血暈。”


    莫如青解釋一番之後,薄玉喬心下倒是升起一個旁的猜測,若是此事以現代西醫理論解釋的話,想必是由於死者在腦溢血時在頭蓋骨內釀成的出血點,然後在外才會表現為赤色血暈。


    不過此事薄玉喬也不能斷定,畢竟她在現世也不是學醫之人,所以便隻得胡亂揣測一番了。


    “如此的話,那待到喬兒迴府之後,再尋個機會去查探一番罷。”


    薄玉喬此刻心下著實疑惑的很,薄嬈不過就是薄府的姑奶奶罷了,雖說先前與薄正生出了苟且之事,但事情到底也並未鬧大,之於薄府的名聲,更是沒有生出大礙,如此的話,程氏為何還會對薄嬈生出那般濃烈殺意,居然不顧被人捉住把柄的危險,親自出府了結了薄嬈的性命?


    程氏素來便是個謹慎的人,眼下能行此般危險之舉,想來也是恨毒了薄嬈,方才至此。這二人之間到底生出了什麽齟齬?為何她倒現下也未曾聽過半點消息?


    薄玉喬雖說心下疑惑,但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自然是不好被程氏那等令人作嘔的婦人給絆住了心神,登時唇邊便掛著淺淺的一絲笑意,而後衝著莫如青徑直開口道。


    “義父,喬兒現下也許久並未下廚了,如今便借著這杏林館的地界兒,烹煮一頓佳肴可好?”


    聽得此言,莫如青雖說不欲讓薄玉喬太過疲累,但一想這是喬姐兒的孝心,便也不好推拒,隻得點頭應了。


    見狀,薄玉喬麵上的喜意更濃,隨即便徑直自八仙椅上起身,而後一把拉住素墨的小手,嬌笑著開口道。


    “如此的話,喬兒便不再耽擱時候了,我與素墨也好幾日未曾相見,更好讓她幫我打打下手,亦是極好的。”


    說著,薄玉喬便帶著有些怔楞的素墨出了正堂之中,徑直往杏林館的廚房行去。


    薄玉喬在杏林館之中,也算得上是常客了,且因著她原本便是杏林館的掌櫃,身份自然是非比尋常,即便她一個嬌小姐素日裏不好常入廚房這等煙熏火燎的地界兒,但那些婆子們自從見識過薄玉喬的手藝之後,一個個也沒了先前的不悅,便隻剩下歎服了。


    此刻薄玉喬正給從南邊運來的萵筍改刀,切成仿佛毛發一般的細絲,而素墨便站在薄玉喬身後,這丫頭往日亦是舞刀弄槍慣了,在小廚房之中,反倒是幫不上什麽忙,便隻得木愣愣的站著。


    即便薄玉喬未曾迴頭,也知眼下素墨這丫鬟大抵會有些心不在焉,登時便好似漫不經心的開口道。


    “素墨,眼下瞧著你養傷養的也差不離了,即便半年之內不好動武,但迴府歇著想來也並無大礙,你可願隨我迴到薄府之中?”


    聽得薄玉喬所言,素墨登時便輕輕咬唇,心下著實是有些猶豫,她自是對薄玉喬極為忠心,在知曉小姐又被歹人給下了毒之後,當即便仿佛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不可耐。即便現下薄玉喬的身子已然大好,她仍是心有餘悸,如此,素墨自然也是想要跟在薄玉喬身畔,好生護著她的。


    但即便如此,素墨心中對莫如青……亦是有些不舍。她清楚自己一個入了賤籍的女子,自是配不上莫如青這等醫術高明的大夫,但若是給莫如青做妾的話,她自己亦是會心有不甘,如此的話,又該如何是好?


    素墨此刻低眉斂目,掩住自己煞白的麵色,而後低聲答道。


    “小姐,奴婢想隨您迴到薄府之中。”


    說實話,素墨的答案薄玉喬是早便料到了的,畢竟今日她一見著素墨,便清楚這小娘子定然是受了委屈。所以想要隨她迴到薄府,自是不奇怪。


    現下萵筍絲已然備好,薄玉喬將剝好的花生仁過油,再取來用水焯過的雞絲,並在一處與鮮綠的萵筍絲攪拌均勻,而後再加上上好的陳醋,以及油辣子,頓時一股子辛辣的香氣便在廚房之中彌散開來。


    拌好萵筍雞絲之後,薄玉喬也並未耽擱,便徑直將先前備好的牛腩改刀,切成了約莫一指節兒大小塊兒,隨即再將胡蘿卜去皮切段,以蔥薑爆香鍋底之後,再將牛腩放入其中翻炒一番,而後加入廚房之中早便有的高湯,徑直燉煮開來,待到高湯沸過三沸之後,才將胡蘿卜段兒加進去。


    “素墨,你對義父到底是個什麽心思?若是真真傾慕與他的話,我自然是可以做主的,定然不會委屈了你。”


    素墨知曉以小姐的冰雪聰明,定然是早便看出了端倪,聽得小姐願意出手相助,素墨自然是極為歡喜,將欲開口,腦海中卻浮現出昨日來尋莫大夫那名紅衣女子的身影,想著那女子端莊秀麗的模樣,她真真是自慚形穢。


    兀自苦笑一聲,素墨在薄玉喬身後輕輕的搖了搖頭,隨即便紅唇嗡動,拒絕了薄玉喬的好意。


    “小姐,如今奴婢年歲也算不得小了,便隨在小姐身邊,日後做個管事嬤嬤罷,如此倒更是清靜不少。”


    聽得此言,薄玉喬也未曾迴身,眼下她自是看的分明,即便素墨不欲出嫁,也要問問義父同意與否。


    “如此的話,今日你便隨我一齊迴去罷。”


    薄玉喬現下便欲要推波助瀾一番,讓素墨與義父成就了好事,省的他二人一齊孤獨終老,那著實便有些蒼涼了。


    薄玉喬收拾好一桌子的酒菜之後,便吩咐人將桌子搬入了正堂之中。杏林館畢竟不是高門大院,也不會刻意僻出一個膳堂來,不過薄玉喬也並未太過講究的小娘子,便入了正堂之中,徑直落座在莫如青身畔。


    將一落座,薄玉喬便轉頭望著莫如青,麵上掛著一絲淺笑,徑直開口了。


    “義父,如今素墨的傷已然好的差不離了,便讓其跟我一齊迴薄府罷。”


    聽得此言,莫如青原本平靜如水的麵色陡然一變,鳳眸微微眯起,眉目處也現出了淡淡的怒意,徑直望著站在薄玉喬身後的素墨,冷聲道。


    “怎麽,這杏林館難不成裝不下你了?你便這麽想離開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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