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玉喬素來不是個好性兒的,眼下既然與老太太撕破了臉,更是不必虛與委蛇,當是時,她便輕輕抬手,一把扣住黃鶯這丫鬟的下顎,輕笑著問道。


    “到底生出了何事?怎的這般沒出息?”


    聽得此言,黃鶯這丫鬟眼眶便不止是紅了,眼淚也仿佛不要銀錢一般,劈裏啪啦的往下掉。站在薄玉喬身後的青衣見了,頓時急的抓耳撓腮,要不是礙於薄玉喬在場,恐怕便會趕忙上前,好生安慰心上人一般。


    “小姐,那小廚房的婆子欺人太甚,原本奴婢估摸著時候,知曉小姐您要迴府了,便去小廚房取晚膳,但到了小廚房之中,那些婆子便仿佛瞧不見奴婢一般,這也便罷了,畢竟奴婢心下亦是想著要以和為貴,便細聲細氣的與那婆子說道。”


    聽到這處,薄玉喬心下也有了猜測,大抵是誰人開口了,如此小廚房的婆子才會這般大膽,明目張膽的刁難黃鶯。


    “隨後那婆子登時便端來了白菜豆腐,以及一碗清粥,說這便是小姐您的晚膳,奴婢見著氣不過,便與那婆子爭執起來,而後便被小廚房那起子老奴給推搡出來,連您的晚膳也未曾取著,您若是肚餓了該如何是好?”


    話落,黃鶯眼淚掉的更是厲害,哭的仿佛淚人兒一般,讓薄玉喬不禁懷疑這丫鬟便是水做的,如此才能淚流不止。


    薄玉喬麵上帶著一絲調侃的笑意,徑直從袖襟中抽出錦帕,而後便輕輕為黃鶯這丫鬟輕輕拭淚。薄玉喬心下還是極為歡喜黃鶯這丫鬟的,雖說這丫鬟性子有些莽撞,但對她極為忠心,畢竟聰明人易得,但這份忠心卻是極難得的。


    因此,薄玉喬自然是不會因著黃鶯等幾人身為奴仆而有所怠慢,那般為之的話,才是最為蠢笨之舉。


    “你這丫鬟也不必再泣淚了,瞧這幅淚包的模樣,讓情郎都見著了,想必青衣現下也後悔不跌,怎的選了你這麽一個水做的人兒,哄都哄不得呢!”


    聽得薄玉喬打趣自己,黃鶯這丫鬟登時便麵紅耳赤,抬眼正巧對上了青衣掛心的眸光,麵上的熱度更是厲害,讓她登時便止住了淚,也是小聲抽哽著罷了。


    見著黃鶯的情緒平複了,薄玉喬便帶著素墨以及翠芙徑直離開了這膳堂之中,留下青衣與黃鶯這二人待在其內,也能好生溫存一番,讓黃鶯這丫鬟忘掉這些煩心事兒。


    薄玉喬走出膳堂之時,方才麵上那調侃的笑意已然盡數消失,餘下的便是默然的冷色。薄玉喬轉頭望著素墨,而後便開口道。


    “素墨,你便隨我一齊去一趟小廚房,翠芙便留在咱們瓊枝閣中,畢竟你身手不若素墨,若是吃了暗虧,再似黃鶯一般哭鼻子可該如何是好?”


    聽得此言,翠芙自然是清楚小姐記掛自己,登時便抿起小嘴輕笑出聲,而後規矩的衝著薄玉喬福了福身子,目送著二人走出了瓊枝閣中。


    薄玉喬並未耽擱,畢竟現下天色已晚,若是再耽擱下去,恐怕今日在小廚房的婆子便要換班了,如若那時,真真是不好處理。這一起子老刁奴有膽子欺負她薄玉喬手下之人,便也要有膽子承受她的怒火才好!


    唇畔掛著一絲冷笑,薄玉喬徑直穿過小園前頭的青石小徑,正巧卻遇見了大夫人程氏。之於對自己有大恩的程氏,薄玉喬自然是極其恭敬的,登時麵上便顯出乖巧的笑模樣,衝著程氏行禮。


    “喬兒給嬸娘請安。”


    瞧見薄玉喬,程氏一張柔和的麵龐笑意更濃,上前一步將薄玉喬給扶起,隨即便蹙著眉問道。


    “喬姐兒,嬸娘聽說你欲要入宮獻舞,此事可是真的?”


    聽得此言,薄玉喬麵上的笑意霎時間便收斂開來,她抬眼瞧見程氏眼中的憂慮之色,心下一暖,便道。


    “嬸娘莫要掛心,入宮獻舞一事其實也並非那般不堪,喬兒預備獻上一支群舞,且眾位小娘子都要帶著麵具,如此的話,旁人也無法分辨喬兒,自然算不得多丟份兒。”


    聞言,程氏輕聲歎息,畢竟喬姐兒已然應下了老太太,事情自然是無可扭轉了。此事若是處理不好的話,恐怕便是紮在喬姐兒心頭的一根刺,使得她與老太太祖孫之間也生分了。


    “喬姐兒,你祖母也是沒有辦法,她自是偏疼於你的,你現下莫要與老太太置氣,待到將事情說開便好了。”


    聽得程氏的勸慰,薄玉喬登時便乖巧的頷首,無論她心下作何想法,但麵上卻不能辜負了嬸娘的好意,使得人家無端心冷。


    “喬兒多謝嬸娘掛心,您現下想必也是忙碌的很,怎的還未給清遠大哥選一個合適的小娘子呢?”


    薄玉喬一提及薄清遠這人,程氏麵上便現出一絲嗔怒之意,到底不是真真厭惡,不過是母親有些惱了兒子罷了。


    “你可莫要提你那清遠大哥了,真真是個不懂事的,他現下已然二十有四了,居然仍是不肯成親,也不肯讓嬸娘我抱上孫子,即便他現下成了禦林軍的副統領又如何?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聽得程氏的抱怨,薄玉喬便微微一笑,也不答話,畢竟程氏是薄清遠的親生母親,自然是可以隨意念叨薄清遠,但若是自己提及薄清遠半個不字,恐怕嬸娘心下也會生出不虞來。


    薄玉喬與程氏又聊了一會子,程氏臨迴行健居之前,倒是衝著薄玉喬道。


    “喬姐兒可知曉,你姑母不出三日又要迴薄府了,她素來是得老太太歡心的,你現下往她那處多去一二次,想必她亦會為你在老太太麵前美言幾句。”


    聞言,薄玉喬真真是有些愣住了,她現下實在是看不透這已然出嫁的姑奶奶。按理而言,薄嬈的兒子甄淩現下年歲也不小了,比她薄玉喬還要大上一歲,已然十五了,雖說並未加冠,但薄嬈也應當留在太原郡,好生為甄淩相看嫡妻。


    但薄嬈非但並沒有為甄淩相看妻子,反而每年都往京中來。在薄玉喬小時候,薄嬈可是一次也並未迴過娘家,但這位姑奶奶卻在趙月如去世的前一年迴到薄府,且後頭每年都迴來省親,一住便是兩個多月,真真是有些奇怪。不過饒是心下奇怪,薄玉喬麵上卻並未表現出半分異樣,徑直衝著程氏道。


    “多謝嬸娘提醒,喬兒省的。”


    見著薄玉喬這般乖巧的模樣,程氏登時便不住頷首,隨即便離去了。待程氏離去之後,薄玉喬也並未多想旁的,眼下將小廚房那起子刁奴給敲打敲打,方為正事。


    到了小廚房之後,裏頭的婆子現下倒是清閑的很,畢竟府中各房主子的膳食已然備好了,早便送了過去,現下便將小火熬煮的烏雞湯給看好即可,自然是不費什麽功夫的。


    薄玉喬步入小廚房之後,杏眸微眯,細細的端量著其內的婆子們,那些婆子一瞧見薄玉喬,登時便愣住了,隨即便紛紛低下頭,不敢抬眼,亦是不敢對上喬小姐的眸光。


    倒是小廚房現下的管事於嬤嬤徑直上前一步,衝著薄玉喬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


    “奴婢給喬小姐請安,也不知喬小姐來咱們小廚房,到底有何貴幹啊?”


    這於嬤嬤說著便衝薄玉喬福了福身子,但動作卻是極為敷衍,薄玉喬自然是看的分明,心下倒是欲要好生教訓此人一番,省的她看不分明自己的位置!


    “於嬤嬤這是什麽話?怎的小姐我便不能入小廚房了?須知民以食為天,小姐我入小廚房,便是因著肚餓了,且你們又沒備下我們瓊枝閣的晚膳,如此的話,便也能讓我親自來跑著一趟了!”


    薄玉喬語帶諷刺的開口,使得那於嬤嬤一張老臉頓時青白不定,顯然是有些氣怒了。不過即便於嬤嬤再氣怒,也不能當麵給薄玉喬難堪,畢竟薄玉喬是主,而她這個小廚房的掌事嬤嬤隻是奴才罷了。


    “小姐您莫要如此言道,奴婢們早便將您的晚膳給備好了,隻不過黃鶯那丫鬟來取晚膳之時,一不小心生出了岔子,這才未將您的晚膳給奉上,著實是與我們無關啊!”


    見著這於嬤嬤巧言令色的模樣,薄玉喬一雙鳳眸更添了幾分冷色,登時便輕笑出聲,道。


    “如此說來,於嬤嬤的意思便是本小姐冤枉你了?”


    不知為何,於嬤嬤一聽得薄玉喬的言語,隻覺周身一陣發寒,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意圍繞在她四周,讓她不敢妄動。


    於嬤嬤此刻心下驚駭非常,暗道這喬小姐真真是個不好惹的,不過想起岑嬤嬤的吩咐,她也隻得咬牙硬抗下此事了。


    “喬小姐您莫要玩笑了,奴婢哪裏有那份膽子,敢冤枉小姐您啊!實在是實情便是如此,真真摻不得半分假。”


    聽得此言,薄玉喬麵上的笑意也緩緩斂去,心下暗罵這於婆子真真不知好歹,既然如此的的話,她也不必再給此人留臉麵了。


    而後,薄玉喬便閑庭若步的走上前頭,站在於嬤嬤身前,徑直抬手,使盡了全身的力氣,狠狠的甩了麵前這老刁奴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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