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聽到問話,譏誚冷笑,卻是沒有接話,他一抬手,客棧的門轟然關上。


    門一關,身後大廳一人便忽然站起身來喊道:


    “隻要你本事夠,想睡城主都可以!”


    他話一出,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來。


    前一秒的沉悶,似乎隻是一個錯覺。


    放眼整個大廳,全是臉上、身上帶著猙獰疤痕的壯漢,又或者是衣著暴露、打扮妖嬈的風塵女子。


    男男女女一起哄笑,麵前的酒壇被端起,大盤的肉塊被撕開。


    一瞬間,謾罵吵鬧之聲便充斥了整個大廳。


    方才開口那大漢身高少說兩米,他袒露著上身,身上橫肉隨著他走路一晃一晃。


    他從桌邊走來,在蒼梧身前站定。


    蒼梧的身形本是修長,在他麵前一對比,就像是一隻一推就能倒的小弱雞。


    但她還是抬起了頭,昂著腦袋努力的對上了他的視線。


    那大漢的一雙眼睛頗為兇狠,兩條刀疤交叉布滿他的臉,脖子上更是有一條可怕的傷痕。


    他居高臨下瞪著蒼梧,威壓十足。


    然而蒼梧卻沒有絲毫懼意,明亮的黑眸定定地對上他的視線。


    在感受到他身上明顯越來越濃烈的威壓之後,勾著唇角,忽然一笑。


    “你是新來的?”大漢開口,聲音粗獷。


    “是的。”


    蒼梧略微退開一步看向他。


    離那麽近抬頭,脖子可是很酸的。


    “那你知不知道,住這間客棧,要拿什麽付錢嗎?”大漢一雙大眼依舊緊盯著她,不放鬆絲毫。


    蒼梧故作不明,露出一臉困惑。


    她掃了眼屠九:“難道不是用那些東西來付嗎?”


    屠九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雖然很想跟她搖頭示意,脖子卻僵硬地不敢動彈。


    “嗬嗬嗬嗬嗬!你覺得用哪幾個蠢貨的腦袋,能換你住一晚上的?”


    廳中另外有人哄笑,語氣裏滿是不屑。


    “哼,你們這些臭男人,看見新的女人就忘了平日裏是誰伺候你們舒服的了?!”


    一道嬌嗔的女聲從樓上響起,她話說著,便“啊”的驚唿了聲。


    旋即露出一臉嬌媚,看著身後忽然出現擁住她的男人,笑罵了聲“討厭”,便與之“打鬧”起來。


    眾人見了,又是一陣大笑,口哨聲、鼓掌聲、還有助威聲交雜在一起。


    那女子便似受到了鼓舞,聲音愈發高昂,她身後的男人也似是要向眾人證明著什麽一樣,拚命努力。


    蒼梧聽著,麵具底下的眉頭一皺。


    袖中手腕輕抖,兩根銀針悄然飛出。


    她出招的手靠近櫃台,掌櫃的隻覺得眼前什麽東西閃過去了,紅眸動了動,還未定睛細看,就聽得一聲慘叫,還有一道重物墜地的聲音。


    事發突然,眾人起哄的聲音頓了一下。


    樓上走廊邊的男人捂著自己身下又蹦又跳地慘叫不斷。


    “呦!李五廢了?!”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哄笑聲又一次炸開。


    蒼梧斂了斂眸子,視線落在從樓上跌下來的女子身上。


    掌櫃的知曉是她出的手,也沒說什麽要主持公道的話。


    擺擺手,招唿幾個夥計把屍體拖了下去。


    因為豁城位置和性質的特殊性,城中的女性不多。


    這些人雖然殺人如麻,可是一般都不會殺女人。


    因為她們是他們墮落生活的調劑品。


    不過這個女人死了,也沒有人去追究。


    因為她死後空出來的這個房間,有人替她住了。


    蒼梧跟前站著的那大漢看到那一幕,也跟著起了一會兒哄,然後轉向蒼梧,粗聲粗氣道:“你運氣倒是好。她的床,就在那。”


    他說著,往旁邊一指。


    蒼梧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大廳的一角,三五個壯漢正圍著一張桌板拚成的床,不知在做些什麽。


    她很快地收迴視線,心中的厭惡不斷攀升。


    然而那些汙穢的聲音還是不斷充斥著她的耳膜,讓她忍不住作嘔。


    上一次她來此,住的都是簡陋的客棧。一是因為窮,二是因為她看不慣這裏的糜爛與肮髒。


    龍族生性淫亂,所以他們的皇室和貴族,將那些本能視為低賤,處處學著人族那一套,來克製自己。


    而魔族的骨子裏雖也有這份因子,卻因境內環境的惡劣,軍中紀律的嚴明,讓子民變得堅毅果敢,自然地壓製住了那劣根。


    可是在這裏,所有的那些規矩都不見了。


    憑借的隻有實力,實力帶來的便是為所欲為的放縱和墮落。


    屠九跟蒼梧還算是打過交道。


    看到她垂著眼瞼沉默不語,心中嘀咕不斷。


    睨了睨她,又睨了睨她前麵的大漢。


    在心底裏盤算了半晌,終於起了身。


    “姑娘,我是替您送東西的。我依言天黑前來了這裏,可您不在。這下子客棧關了門,我這住宿,您可得負責啊!”


    他哈著腰,手裏還拎著處理好的“商品”,一臉為難地看著蒼梧。


    蒼梧掃過他手上的匣子,一掃方才的冷漠,邪笑了下:“好說。”


    那大漢側目,剛好對上她的視線,露出一臉狐疑。


    蒼梧朝屠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把東西擺在那邊空出來的一張桌子上。


    屠九在外城呆了這麽多年,本事和膽識是有的。


    這個客棧住的這些人,很多也都是他的常客。


    隻是這些人殺人如麻,很少有人像蒼梧這麽“斤斤計較”,連內髒都要自己收拾起來。


    所以他很少出外攤。


    在客棧過夜,更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走過去,依照蒼梧的吩咐把東西擺好,將匣子一個一個打開,便拱手立在一旁,等著她發話,心中的鼓點敲個不停。


    蒼梧走近,目光一一掃過這些被處理妥當的新鮮“物品”,沒有說滿意,也沒有說不滿意,又讓屠九把匣子重新蓋上。


    早在盒子打開的時候,廳中所有人的視線就都被吸引了過去。


    城中能刺激他們的事情很多,但是新鮮事卻不常見。


    每一件,都能引起他們極大的興趣。


    眾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這邊,好奇她到底要做什麽。


    “這裏最好的房間是哪一間?”蒼梧悠然開口,清朗的聲音傳遍整個客棧。


    眾人的視線,齊刷刷地轉向櫃台後麵那人。


    紅魔掌櫃便從櫃台後麵走出來,沙啞著嗓音道:“最好的房間倒是空著,隻怕你住完就會沒命。”


    “哎呀呀,我還以為她要說出什麽稀奇話呢!真是打擾人家的‘性’致!”


    又是一道嬌媚的聲音傳出,語氣裏帶著埋怨,一雙美眸剜著蒼梧,滿眼的怨毒。


    蒼梧的視線一轉,落向她。


    她的衣著雖也暴露,可與其他女子不同。


    她身上,還披著一件細絲軟甲。


    看到那件軟甲,蒼梧不由得一笑。


    掌櫃的是個人精,看她這眼神就知道她是看上人家的寶貝了。


    於是道:“這是上古魔族大帝,抽取千隻冰寒鳥秋毫,親手編織而成的銀翼軟甲,刀槍不入,火毒不侵。”


    “是個好寶貝。”蒼梧邪魅一笑,目光明亮地盯住那女子。


    女子立馬警戒,瞪著美眸看向她。


    這女子的長相在這一群女子中算不得最出眾,可是她周身的氣場卻比其餘女子要強上一些。


    大抵也是因著身上這個軟甲緣故。


    蒼梧雙眸明亮,周身都帶著幾分邪氣。


    眾人一見她的神情,便知她動了什麽心思。


    倒是絲毫沒有要抱團排外的念頭,反而拍手叫起了好,全場都是一副看熱鬧的姿態。


    那女子似乎也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麵,雖是心中有些氣惱,卻並沒有開口訓斥。


    隻是目光毒辣地瞪著蒼梧,口中冷笑:“想要我軟甲的人多了去了,我倒是想看看,你是有幾條命敢來取!”


    蒼梧聞言,嘴角的弧度愈發邪肆起來。


    她目光幽幽地掃過她,語氣風輕雲淡。


    “對付你,一條命都不需要吧?”


    “你找死!”女子一聲厲喝,陡然出手。


    她因為身上有軟甲護體,所以練得是近身的掌法。她一出手,淩厲的掌風直逼蒼梧麵門。


    蒼梧側身閃過,一眼看穿了她的招式。


    魔族的力量依賴天生,可是功夫技巧卻分許多樣式。


    魔族的軍隊強大,每一位士兵都是以一敵十的勇士。


    軍隊紀律嚴明,演練陣法時要求更是嚴苛。


    可即便如此,也從未有限製勇士們選擇招式技巧的權利。


    她一看她出手,便看出來了,她的招式出自魔族三長老一脈。


    蒼梧眸光微閃,左右躲開兩掌,忽然並指做一手刀,徑直斜上,破了她的攻勢,朝她腋下柔軟之處削去。


    女子見狀大驚,連忙抽身迴防,堪堪避開蒼梧那一擊。


    還未站穩身形,蒼梧的另一掌已經推了出來。


    她又朝後踉蹌了兩步,撞到身後的牆壁,才狼狽地站住,又驚又俱地瞪著蒼梧。


    “好!”


    兩人短短幾招之內,就已分出了高低,場中人立馬叫好。


    然而蒼梧卻並未因此放鬆警惕,這女子在這個地方依然能夠這麽驕縱,本事絕不會是如此。


    何況魔族三長老門下之人,豈是這麽輕易便會被打敗的?


    果然,她一掃剛開始的輕蔑態度,開始認真地對待起這一場“奪寶”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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