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彤察覺到他的視線,抬頭看向他,輕哼了聲。


    “嗬嗬,這些煉丹師一個個也就隻有頭銜打得響亮,真論起本事,還不如那民間的赤腳郎中。”她滿嘴譏誚,說得甚是刻薄。


    老六連忙迭聲附和,說完後便悻悻地躲到了一旁,不再多言。


    梁彤久病成醫,雖是不如正經醫師那般精通,看到這藥方時,卻也有所感悟。


    秀眉輕輕蹙起,看向蒼梧不解問道:“這藥方……真能治病嗎?”


    蒼梧嘴角噙著笑意,眸光深深:“能不能治,請名醫們看過了便有結論了。”


    梁彤顯然有所懷疑,看了眼四王,將藥方遞給他。


    蒼梧那話意味深長,一說完他便明白了,這事要緊的不是藥方,而是他的意願。


    梁彤的身子虛,嫁給四王之前她便過了許多年了,這點她倒不甚在意。


    可她久久不孕,這事卻一直是她的一塊心病。


    在場的顯然都是明白人,唯有梁彤一直被蒙在鼓裏。


    老三等人雖然可以以此為由挑撥離間,卻也知老四心狠,此事若真挑開了,他定不會因為兒女私情放棄大業。


    除掉梁彤,能當四王府女主人的大有人在。


    屆時若換了個精明的,他們反倒是不好從這方麵刺探情報了。


    因而這些年來,梁彤的事,便成了公開的秘密。


    如今蒼梧忽然插手,攪動了這潭死水,無疑是將老四推上了抉擇的邊緣。


    他看著蒼梧,神色凝重,眼底透著猜疑和狠戾,危險地氣息無聲無息地朝她逼近。


    蒼梧能夠坐上魔主之位,先不論實力,但是位份,便比在場所有人都高出一截。


    她看著老四,眉頭微挑,對他的威脅,視若無睹。


    老四拿著藥方假意看了幾眼,便將方子遞給身後的隨從,吩咐他送往城中,尋幾個靠譜的名醫瞧了,若可用,便抓了藥送來。


    那隨從跟了他多年,自是知曉這其中道理。


    聽他這番吩咐與往常無異,便心領神會,得了令就下去了。


    蒼梧盯著老四那心事重重的麵孔,心底暗暗冷笑。


    這攤渾水,看來是白攪了。


    給梁彤治病這插曲過後,眾人的話題便又迴到了此行的目的上。


    老三喝著茶,一麵看著梁彤,一麵對老四問道:“聽聞今年聖池的靈氣有所波動?”


    “這聖池百年一次的靈氣波動,今年恰巧讓我趕上了。彤彤身子弱,所以才想著特地帶她來好好感受一下的。”老四也不避諱,直言道。


    “隻是今年的波動好像比往年都要強烈一些,我剛上山就感覺到了。”老六興衝衝地附和道。


    “今年的靈氣的確比往年都要濃烈,不過修煉之事,還是需要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啊。”老五聽出老六話中的激動之情,開口勸道。


    老六擺擺手,開玩笑地哼了哼:“瞧你小氣的,咱不是陪著四嫂,還有九弟九弟妹來的嗎?這好東西自然是要他們先來享受了。”


    聽著他這一番話,老五啞口無言,似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老四開口道:“我將你們幾位和彤彤的房間都安排在了聖池殿中,既清淨,靈氣又充裕,最是適合修煉的了。”


    說著,便先起了身,行宮中的宮女們隨行,帶著眾人去往各自的房間。


    一出大殿,蒼梧才終於見到風徹幾人。


    風徹一見到她,原本陰鬱的臉色變了變,快步上前。


    還未站定身形,便冷聲問道:“這是什麽破地方!”


    “我龍族行宮靈氣富饒,你可有何不滿之處?”他話一落,帝無辭涼薄的聲音便響起。


    風徹更多埋怨的話到了嘴邊,又生生給咽了迴去,瞪著眼無聲地同蒼梧控訴。


    蒼梧睨了眼他身後恭敬站立的宣秩和桑曦,淡淡問道:“你們不是一早便該到了嗎?為何現在才來?”


    宣秩歎了口氣,顯然也是被折騰得不輕。


    “這四王的人似乎是想給我們難堪,將我們帶到山下便不再領路了,我們誤闖進了一片林子,被困了許久才堪堪突圍。”


    “是什麽樣的林子?”帝無辭隨口問道。


    “那林子說來也奇怪,如今這個季節,樹葉本該繁茂的,可是那林子裏的樹,卻是光禿禿的,雖然沒有完全幹枯,卻也都像是被抽幹了生氣,奄奄一息。”


    宣秩皺著眉說著,看向帝無辭,不解問道:“按說這煙定山上靈氣這麽充裕,為何會有這麽一片死氣沉沉的林子?”


    “想必此事也與他們方才所說的聖池波動有關。”


    蒼梧淡淡說著,看了眼身後候著的領路的宮女,吩咐道:“先帶我們迴休息的地方。”


    那宮女屈了屈膝,垂眉斂容,在前頭帶路。


    風徹幾人知曉有些話不便在外直說,便也暫時閉了嘴,跟在二人身後,一起往安排的住所過去。


    到了地方,那領路的宮女便恭敬行了禮退下。


    她一走,風徹便立即追問:“什麽聖池波動?”


    蒼梧進了屋,推開通往後院的門,一座精巧的溫泉便赫然出現在眼前。


    她朝著那池子努了努嘴:“你身為神獸,莫非感覺不到這邊的靈氣不同尋常?”


    風徹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這座池子水汽蒸騰,將整個後院都氤氳其中。


    他聽言,深吸了口氣,眉頭一蹙,滿頭霧水。


    “這裏除了靈氣濃鬱了些,沒有什麽不尋常的啊。”


    帝無辭的黑眸也深深盯著那座溫泉,片刻後,他冷笑了聲。


    “人族的那幫人,手伸得的確很長。”


    桑曦的麵上也浮現出一抹冷霜,顯然是沒有料到,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嚴峻的地步了。


    他雙臂微抬,似乎在掌心凝聚了一股無形的大力,將這圓池中的水,朝兩邊抹開。


    水流隨著他的雙手往外移動,嘩嘩地轉動,從中豁開一個口子,沿著池壁朝兩側滑去,凝成一個巨大的空底水碗。


    水麵豁開,露出池底。


    看到底下繁複的陣法時,風徹和宣秩臉色大變,幾乎是同時驚唿出口。


    “這不是……噬靈術嗎?!”


    “難怪你能夠這麽快察覺出來。”帝無辭眯著眼,看向蒼梧。


    蒼梧冷冷一笑:“將噬靈術做成陣法,倒是一種新奇手段。要魔族那些蠢貨自己琢磨,怕是再過個幾千年都琢磨不出來。”


    她說著,似笑非笑地看向桑曦。


    桑曦臉色難看,明白她話中的譏諷之意,卻無從辯駁。


    當初她接任魔主之前,這個種族可是連兵法都不懂的存在。


    生存和鬥爭,全部依靠本能。


    人族能夠將兩族製服得死死的,也與兩族的文明和起源有關。


    “這煙定山的靈氣波動,都是因為這個噬靈術嗎?”宣秩一臉驚悚。


    “這個噬靈術陣設計巧妙,陣眼中困的是魔族新生而無法成形的低級小魔。這種小魔天生力量薄弱,在魔族之中很難存活下來,從生下來到死亡,幾乎都隻是一團魔氣。”


    蒼梧盯著池底那個繁複圖案最中心一點,眯了眯眸子。


    “不過很顯然,眼下這隻魔,已經吸收了山間的靈氣,成功的存活了下來。”帝無辭看向她,接著補充道。


    “不錯,曆來魔族吸收靈氣的速度極慢,即便是通過噬靈術吞噬,得到的靈力在體內也不會保存很久。”


    蒼梧金眸危險地眯著,唇角緊抿。


    她抬手打了個響指,原本凝聚了般的溫泉池水“嘩”地從兩端蕩漾迴了池中,池底的奇怪陣法被瞬間淹沒。


    “他們說這聖池一百年波動一次,眼下這魔已經初具形態。要成長至此,這個陣法,少說也存在了五百年了。”


    她語氣冰冷,盯著那汪溫泉時,連溫泉的熱氣好像都凝結了起來。


    帝無辭的目光也一直落在池底,此刻圖案被池水覆蓋,他才緩緩收迴視線。


    盯著蒼梧,一字一頓道:“這聖池波動是自聖池存在起便有的,若真與陣法有關,隻怕還不止五百年。”


    蒼梧眸子一閃:“那這行宮是什麽時候建的?”


    帝無辭搖了搖頭,一側桑曦卻道:“當年須古繼位後不久,便娶了昭陽王室之女為後,這行宮就是那時建立的。”


    他話一落,帝無辭的臉色便難看起來。


    昭陽王室,是他母妃的家族。


    身份地位,幾乎能與如今龍族抗衡。


    就好比人族有四方殿,龍族皇室,也有四大王室守護。


    昭陽王室是龍族四大守護家族中,血脈最為尊貴的一個家族,是另一種不同於皇室的強大龍族。


    王室的強大,是源於其力量傳承的純粹性。


    每一位王室女子誕下血脈的一刻,她的力量便會全部傳承給孩子。


    因而龍主與之誕下的血脈,往往兼有兩族血脈的特征,力量強悍,是天生的王者。


    然而為保血脈無暇,昭陽王室立下族規,千年之內,最多隻能出一位龍後。


    而循著曆屆龍主登位,都會殺掉其餘手足的生存慣例,一位龍後,往往隻會誕下一枚皇子。


    帝無辭的出現,完全是須古過分溺愛龍後的意外結果。


    他之所以不如東扶,也是因為他自一出生時便隻承了須古的血脈,而無昭陽王室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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