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寧說道:“今日也是得了王爺指示,主動暴露身份傳信,否則以忠公公的手段,再三五個月也難查到咱家頭上。”


    小忠子麵色發青,卻也沒有反駁。


    吳寧身份低微不起眼,平日裏說話辦事謹慎小心,又是宮裏十年以上的老人,怎麽看也不像是平西王的探子。


    十年前,平西王還隻是地方總兵,連京城都未來過幾迴。


    周易問道:“王爺讓你傳什麽信?”


    吳寧瞥了眼小忠子:“事關重大,隻能與督公單獨說。”


    小忠子無奈退下,眼底閃過狠辣怨毒,竟敢在幹爹麵前一而再的給咱穿小鞋。


    今兒吳寧不死,來日定教他九族盡誅!


    “啟稟督公。”


    吳寧低聲說道:“王爺讓咱家告訴您,陛下不在宮中,京營已交由馮家執掌,問督公該如何做?”


    周易暗道果然如此,正統帝根本不與皇後玩什麽刺激,而是大軍壓境橫掃宮中鬼蜮,堂堂正正的滌蕩乾坤。


    話本中那些皇帝以身犯險,引出反賊之類,顯然不可能存在。


    畢竟君子不利於危牆!


    陛下坐擁千軍萬馬不用,反而與反賊近身搏命,隻能說是故事需要。


    周易心思電轉,瞬間鎖定了幾個必須鏟除的人,其中有兩個人排在前列,司禮監圓公公,都知監餘公公。


    陛下出宮這麽大事,竟然將咱家瞞過了!


    “什麽如何做?”


    周易明知故問,對著京營方向拱手:“咱家得陛下旨意,鎮守宮中,防範宵小作亂!”


    吳寧再次暗示道:“這是個大好機會,所有罪責都能推到皇後身上。”


    “大膽!”


    周易厲聲嗬斥道:“你這廝動不動宮中規矩,竟敢以下犯上妄議宮闈,看來咱家要整治一番內侍司了。”


    當下確實是個好機會。


    馮家執掌京營,周易執掌內侍司,假借皇後作亂讓陛下駕崩。再假傳遺詔,推幼年皇子上位,馮家和周易的困境都能解開,權勢還能更進一步。


    這確實是個極大的誘惑,少有人能忍下,周易卻不敢也不能答應。


    平西王執掌京營,又有征西軍將領支持,將來得了權勢,下個目標就是鏟除周易。


    再者,誰知道吳寧是誰的人?


    周易誰也不相信,所以說話行事都滴水不漏,開口必稱皇恩浩蕩,哪天真正打算行事,更是誰也不會告訴。


    “咱家看在王爺的份上,饒你性命,然而壞了規矩,也要趕出宮去。”


    “拜謝督公。”


    吳寧連翻暗示得不到迴應,隻得無奈離去,王爺沒有內侍司支持,除非真的舉旗造反篡位,否則很難做到挾天子攝政。


    當下並非亂世,容不得軍頭肆意妄為。


    周易望著吳寧離去的背影,神色變幻,手指篤篤篤敲桌子。


    “要不要向陛下舉報平西王意圖謀反,將這個潛在大敵掀翻了,這樣一來,京中能與咱家抗衡的人又少了一家!”


    “不行!這樣做會造成失衡……”


    “朝中無人與文官平衡,朝外難以遏製鎮北王,動輒國朝不穩,天下大亂!”


    周易並不在乎天下亂不亂,然而內侍司的權力源於皇權,亂世到來誰在乎沒卵子的太監,唯兵強馬壯者為王。


    兵兇戰危,哪有如今安穩。


    “難怪陛下器重平西王,當真是一人身係國朝安危,也難怪平西王想造反。”


    “你比陛下都重要,離死還遠麽?”


    第425章 昭然若揭


    京營。


    車轔轔,馬蕭蕭,喊殺聲陣陣。


    中軍大帳。


    平西王眉頭緊皺,看著桌上大慶地圖,上麵有黑紅二色標記。


    紅色為與馮家有舊的將軍、總兵,連黑色數量的三成都不到,更何況有舊不代表會聽從平西王命令。


    大慶連續兩代皇帝滅國開疆,國運昌盛,民心所向,無人能取趙家而代之。


    “當年太貪功了!”


    平西王無奈搖頭,有些後悔覆滅大月國太快,應該多拖三五年時間。


    向朝廷要兵要糧,從軍中挑選忠心者培養,慢慢將征西軍變成馮家軍,今日形勢會好很多。


    這時。


    門外傳來傳來稟報聲:“王爺,世子求見。”


    “讓他進來。”


    平西王心生疑惑,京營重地,假裝紈絝的馮澤應當遠離,免得讓監視馮家的太子發現端倪。


    馮澤並非一人進來,身後還跟麻衣漢子。


    漢子頭戴鬥笠,看不到麵孔,肩寬體碩,站在原地比馮澤高出半頭。


    “拜見父親。”


    馮澤說道:“吳公公傳出消息,那閹狗拒絕了聯手,一心輔佐陛下。”


    “果然不出所料。”


    平西王說道:“他身兼東廠督公、內侍司總提督兩職,已然達到權勢巔峰,與本王聯手後所得也不會太多,又何必犯險?”


    馮澤說道:“那閹狗做陛下的刀子,將來不會有好結果,難道他就寧願引頸就戮?”


    “他信不過本王!”


    平西王不相信周易會有忠心,內侍連親族、香火都舍棄了,又怎麽會忠心於某個人。


    “有沒有那閹狗,父王都要搏一搏。”


    馮澤說道:“如今是最後機會,待陛下清理了宮亂,再革新吏治稅賦,成了明君聖主,馮家再無任何活路!”


    明君聖主四海臣服,隻需一道旨意,馮家就抄家滅族。


    平西王猶豫不決,他畢竟是正統帝心腹臂膀,死後或許能供奉太廟,在國朝史書上立傳。


    “陛下成了明君聖主,為了君臣名聲,或許就不在意馮家了!”


    “以前會君臣相得,如今鎮北王是前車之鑒。”


    馮澤肅然道:“再者,孩兒為了馮家裝瘋賣傻,已然過夠了生死懸於人手的日子!”


    “為了馮家,你受苦了。”


    平西王歎息道:“可惜那閹狗膽子小,沒有內侍司聯手,縱使僥幸事成,單憑馮家也難行廢立。”


    “宮中可不止有內侍司。”


    馮澤說道:“那閹狗權勢再大也隻是個奴才,哪裏比得上坤寧宮貴人,事成之後,由她出麵令皇子監國,定能穩固朝堂。”


    平西王說道:“你說與皇後聯手?”


    “皇後身陷死局,正是雪中送炭之機。”


    馮澤說道:“且皇後想要監國攝政,必須倚仗父王支持,也就不怕她將來反悔!”


    平西王皺眉道:“邪魔外道,很難說有多少信用。”


    “父王,正義屬於勝者!”


    馮澤勸說道:“當年太祖起兵之初,得了聖火教支持,在前朝眼中亦是邪魔外道。”


    平西王沒有點頭,而是看向陌生漢子。


    “此人是三陽教的高手?”


    漢子聞言掀開鬥笠,臉上紋滿了刺青,有天狼嘯月,有雄鷹展翅,亦有諸多詭異符篆。


    平西王恨聲道:“異族!”


    大慶自開國之初,便與異族連年戰爭,平西王在邊疆領兵作戰,不知多少袍澤死於異族之手。


    若非此人是馮澤帶來,直接讓人砍成肉泥了!


    馮澤介紹道:“父王,這是天狼族本心大上師,如今在鎮北王麾下聽命。”


    “鎮北王!”


    平西王雙目微凝,心中閃過諸多念頭,其中最為駭然的就是鎮北王早有不臣之心。


    大上師等同於大慶國師,且異族行政教合一之法,其權勢近乎與天狼王等同。


    當年攻破天狼金帳,鎮北王傳迴消息,本心死於大軍圍殺!


    本心微微躬身,雙手抱拳,用極為熟練的大慶官話說道。


    “拜見平西王。”


    平西王問道:“鎮北王滅了天狼國,大上師為何會歸順?”


    本心迴道:“狼族曆來崇拜強者,況且為了血脈延續而卑躬屈膝,算不得什麽。”


    平西王壓下心中怒火:“說說鎮北王的條件?”


    本心迴答道:“北疆三府大都督,總攬軍政!”


    “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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