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秋絕望地看著太史闌。(.27dzs</a>無彈窗廣告)

    太史闌已經掉轉眼光,麵對圍攏來的北嚴府僚屬和府兵,低喝,“讓開!”

    轟隆一聲轎子墜地,幾個一直腿在打抖的轎夫,終於棄轎而逃,轎子撞在城牆邊,後板翻倒。

    “出來。”

    仍然維持著勒住張秋脖子的姿勢,太史闌把張秋揪了出來,一步步推向內城城門,一眾僚屬和兵丁臉色慘白,也隨著她的步子,一步步向後退著。

    百姓們的歡唿聲,卻在此時山唿般爆發。

    他們潮水般湧過來,跟在太史闌的身後,向城門緊逼,那些甲胄齊全,得到命令不許任何外城百姓入城的士兵,失去了主事人,也失去了主心骨,茫然退卻,槍尖一寸寸軟垂。

    景泰藍坐在趙十三的肩膀上,維持著啃梨的姿勢,傻傻地看著四麵八方湧來的人群,一口梨肉掉下來也不知道。

    半晌他拍拍趙十三的頭頂,道:“好多人……”

    趙十三可沒有太史闌隨時隨地開展教育的本事,心裏知道這是個絕好的,讓景泰藍了悟治國治民道理的機會,嘴裏卻說不出來,一急之下,抬腳踢了踢太史闌。

    太史闌頭也不迴,冷淡的聲音傳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她將張秋往人前一推,幾乎立刻,剛才賞給她的臭雞蛋爛襪子,暴雨般地都砸在了張秋身上,有人甚至扔出沉甸甸的錢串子,打得張秋哎喲慘叫。

    “當官不為民做主。”太史闌道。

    趙十三心想這個他知道,聽太史闌說過,急忙接道:“我知道!那個,不如迴家賣紅薯!”

    太史闌瞥他一眼,對景泰藍道,“必將被憤怒的力量碾碎。”

    趙十三訕訕摸了摸鼻子。

    她是在報複剛才那一腳吧……

    這個看似冷淡實則惡毒的壞女人!

    ……

    太史闌卡著張秋的脖子,一步步向城門裏推,百姓們歡聲雷動跟隨,但成功的喜悅都隻是暫時的,因為更多的慘號聲從身後傳來。

    進城的西番兵,開始殺戮了。

    太史闌讓百姓先進城,趙十三的手下們維持秩序,並選了個最擅長輕功的

    ,讓他出城報訊,北嚴府的官員隻知逃生,不要指望他們想起來這個。

    “快!快!”人潮源源不絕,趙十三焦急催促,短時間之內根本進不了那麽多人,西番的隊伍已經緊跟著過來了。

    太史闌壓著張秋,靠在城牆上,眼看人們大批大批向內城衝,而一條街外,西番的彎刀揮曳濺血,那些靛青色刺青的男子們,大笑著一次次狠狠下劈,收割無辜百姓的生命,有人已經看見了大批入內城的百姓,大步衝了過來。

    太史闌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對方是步兵,而且人數不多。

    其實她很想策動士兵百姓,反撲這批看來不多的西番人,進城已經有一會了,這些人數目並沒有增多,她分析很可能這隻是一批先頭部隊,如果把這些人驅逐出去,關緊城門,城內的百姓短期內不會遭受太大傷害。

    可是問題是,北嚴府的守衛力量安排有問題,外城空虛而內城充足,這是張秋為了保護自己而做的安排,間接影響了戰時人員的機動調配。西番進城後,他又沒有及時趕赴外城,組織指揮士兵作戰,安定民心,反而龜縮入內城,又試圖阻攔百姓入城,這對於本就驚惶失措的百姓便如雪上加霜,人為加重了恐慌情緒。

    外有西番入城追殺,內有張秋關閉生門,百姓大亂之下,哪裏還有任何反抗勇氣?如今人都擠在一起,扶老攜幼,跌跌絆絆,隻想趕緊奔入內城求生,想要他們按序入城都不容易,更不要談反身和敵人作戰。

    太史闌和趙十三要了一把刀,把張秋頂在身前,對上頭內城守城士兵大喊:“馬上西番人一出現,就給我射!”

    “太史闌!”趙十三驚駭地道,“西番人之前還有百姓,會射到他們!”

    “我們必須要爭取時間。”太史闌看都不看他一眼,“西番想不到我們敢射箭,第一批箭必定可以殺一批,先震懾住他們。”

    “可是會導致無辜傷亡……”

    “在西番軍隊麵前奔逃的,注定要死。”太史闌一動不動,眸光平靜,“拿一群必死之人的命,來換更多百姓喘息時間,換更多人入城保命,值得。”

    “可是……”

    “西番被射殺一批,也會氣焰稍降,先注意保護自己,百姓也可以少遭難幾個。”

    “但是……”

    “閉嘴。”

    趙十三不說話了。

    他怔怔望著太史闌,這筆直玉立的女子,他見過她麵對孩

    子溫柔如春水,以至於忘記她是怎樣一個人。

    此刻才見大難之前真顏色。

    心裏知道她是對的,如果換成他的主子,十有八九也是這樣的做法,甚至可能更酷烈。

    然而主子是名將,是軍事勳爵世家出身,縱橫捭闔從無敗局,狠辣的舉措來自於高貴出身無上權勢帶來的底氣。但這個女子,一介平民,無權無勢,她怎麽敢?怎麽敢?

    怎麽敢衙門前怒捅河泊所大使,怎麽敢指揮民眾劈籠縱囚,怎麽敢當麵欺詐一城之主?怎麽敢乍然出手要挾府尹,怎麽敢悍然下令射殺用平民做擋箭牌的敵人!

    無畏至此,令人心生驚怖。

    忽然便想起主子曾經和他說過的話——“太史闌超拔人上,心性狠絕,而又不失原則正氣,天生將帥之才,南齊得她,不知是福是禍。”

    當初還不以為然,覺得主子對這女子是不是過於高看,男人喜歡了一個女人,總是看她無限美好。

    可是現在……

    他激靈靈打個寒戰,默然退後,安排護衛更緊密地保護住太史闌。

    城頭上士兵在猶豫,都眼看著本地最高主官張秋,張秋被挾持,生怕被西番衝過來先砍了,急得對城頭拍手打腳,連連示意“射!射!”

    滿弓,引弦,飛箭攪碎天邊的黑雲,化為黑色霹靂,穿刺向敵。

    西番敵兵沒想到城上居然真的對著紛擾的人群射箭,猝不及防連連中箭,飛濺的鮮血令日頭失了顏色。

    這些鮮血裏,自然也有普通百姓的,甚至他們的血還流在前麵。

    哀嚎慘唿聲起,狂湧入城的百姓們卻都靜了靜,城門前眾人迴首,看同胞橫屍街頭。

    近在咫尺的死亡力量,讓人凜然敬畏。

    “趙十三,帶景泰藍先入城!”

    趙十三抱著景泰藍急急而去,他走得太急,忘記先遮上孩子的眼睛,景泰藍趴在他肩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前方。

    那裏,倒臥著數十具屍體,有敵人,更多的是百姓。

    屬於他的百姓。

    這是近三歲的他,生平首次親眼看見大批量的鮮血迸射;看見他的敵人,那些長著同樣鼻子眼睛卻永遠不可共存的人們;看見屬於他的土地被踐踏,屬於他的人民被欺辱乃至殺害,那些倒落的人體,每道拚死的絕望的眼神,都似乎在望著他。[.27dzs超多好看小說]

    那些血似乎澆在了他的眼睛裏,再滲入心中,不知道哪裏被灼著,熱熱漲漲,潮流般激蕩上湧,以至於他無聲無息,大眼睛泛出水光。

    一生裏,幾乎無法看見的最可寶貴也影響最大的一幕。

    他忽然抬腳,小小的腳猛蹬趙十三的肚子,大叫:“殺了!殺了!”

    趙十三被小子忽然的殺氣騰騰嚇了一跳,轉頭看才發覺小子臉和眼睛都發紅。

    太史闌迴過頭來,注視著景泰藍,唇角忽然彎了彎。

    她很少笑,所謂笑容也不過這麽淡淡一勾,然而唯因其難得而分外珍貴,雖然此刻風煙蕭瑟,血氣漫天,黑色羽箭和靛青敵兵作身後肅殺背景,這一笑,卻令人覺得溫存,覺得靜美,像看見雪地上深青鐵甲,旁邊斜斜開出一朵戰地玫瑰。

    景泰藍忽然安靜下來,趴在趙十三身上不動了,趙十三趕緊將他抱進去,進門前匆匆看了太史闌一眼。

    那一笑他亦難忘,極剛與極柔,力度與鬆弛,矛盾而又和諧的美。

    或許真的隻有這樣的女人,才能令主子另眼相看,才能令趴在他肩上的這個孩子,因她一笑便獲得安寧。

    ……

    飛箭一射,西番兵果然安靜了些,一收狂妄之氣,手忙腳亂地尋找掩體,安排盾牌兵,他們出其不意以內應攻下北嚴,一路進城毫無阻礙,得意之下忘形,此刻才算知道,原來北嚴,還是有人敢於站出來的。

    西番兵還想再抓一批百姓,但百姓們趁那一亂的時辰,或者躲入街巷屋內,或者直奔內城之前,他們麵前出現了一片空白地帶。

    “再射!”

    又一輪箭雨,將西番兵麵前射出一片白地,拉開了他們和入城百姓的距離。一大批百姓退入城內,卻有更多百姓,從街巷中奔出來,四麵八方,試圖進入內城。

    可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城門不能一直開著,真要等所有人入內城,沒有一兩天根本做不到。

    真要所有人入內城,存糧吃不夠一天。

    太史闌忽然抿了抿唇。

    這一抿便是深邃的弧度,堅定平直的“一”。

    隨即她道:“退!”

    說退就退,她拉著張秋退入城門,趙十三在門洞裏接著她,問:“關門?”

    “關門!”

    趙十三沒有再問內城外殘留的百姓怎麽

    辦,直接逼著城內守兵,上鉸鏈,拉輪盤,關門。

    沉重的大門緩緩關上,進入內城的百姓仰首向天唿出一口長氣。

    卻有更多沒來得及進來的人,撲在黃銅紐釘的城門上,拚命拍打,哭聲震天。

    “放我們進去!放我們進去!太史闌,你不能救了別人放棄我們!太史姑娘!求求你!求求你!”

    門背後,眾人無聲凝望著她,太史闌脊背筆直,麵無表情,將張秋交給一個護衛,對趙十三道:“跟我來。”當先快步往城上去。

    城下哭聲哀切,聽得人心中發堵,那般淒厲的哀嚎,絕境之地無助的求訴,幽咽而怨恨,世上很難有人,能夠抵抗這樣戕心的磨折。

    人們身子在顫抖,隻有太史闌步子依舊如前,穩定踏實,橐橐有聲,毫無漂浮。

    她一步步向城樓去,蹀垛上方,日光如劍,她迎光而去的身影,也如劍淩厲挺拔。

    眾人凝望的眼神因此更加複雜。

    今日之後,她將是英雄,也將是罪人。

    她不會不知道。

    然而,無人及她心誌如鐵。

    太史闌上城,對趙十三道:“我說什麽,你用內力傳出去。”

    “好。”

    片刻之後,沒能進城的百姓,聽見了趙十三的聲音。

    “想死的,盡管趴內城城門前哭,等西番兵上來一刀一個。”

    哭聲戛然而止。

    “援兵未至,城門不開。想要保命,先靠自己!”

    “都迴去!迴到你們熟悉的屋子裏去,如何隱藏自己,不要我教,你們懂!”

    此地接近南齊北地,氣候相對較冷,家家戶戶都有用來禦寒的雙層牆,以及用來儲存食物的地窖。

    太史闌無法說得太明顯,但百姓確實已經懂了。

    “你們中的年輕人,照顧好你們的長輩晚輩,生死麵前,團結才是力量!”

    西番士兵半通不通地仰頭聽著,不知道太史闌正在告訴北嚴百姓——隻要善於利用地形,善於團結,善於隱藏,小米加鋤頭,一樣可以盡可能的保護自己!

    “我向你們保證,七天之內,一定有人來解救你們,你們隻要撐過七天!”太史闌手按在蹀垛上,注視著百姓開始往迴奔,“七天無人救你們,我必開城!”

    趙十三複述了這句話,隨即低聲問,“七天

    ……你確定嗎?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外圍的西番軍隊到底有多少,萬一……”

    “這世上沒有萬一。害怕萬一那一萬個做不成。”太史闌淡淡道,“沒有援軍,還有城外的武林人士,我讓人先向他們求援。”

    “他們能起什麽作用?”

    “不要小看江湖力量,自古綠林多能人。再說北嚴是西淩重鎮,西番攻下北嚴可以直接掠奪南齊內地,朝廷不能不救,我說七天還是放寬了,按說,三天便應該有救。”

    太史闌一向認為,每種力量都有其長處和特點,關鍵在於怎麽用。雖然武林人士比起軍隊來,缺乏組織性和紀律性,但個人的強橫武力,再加上江湖多奇技,有時候能發揮更大作用也說不準。

    城下百姓在奔逃,不免有人落於西番士兵之手,慘遭屠戮,城中人聽著底下撕心裂肺的慘唿,人人有惻然之色。

    太史闌卻在看著蹀垛上的青苔,北地進入雨季,連日陰雨連綿,青苔長得豐潤,手指觸在牆磚上濕濕黏黏,她吐出一口長氣——幸虧最近多雨潮濕,否則這內城根本不足以為憑借,隻要一場火攻,城裏的人就會變成烤魚雜燴。

    她看了看四麵士兵的表情,轉頭對張秋道:“下府兵的千總在不在城裏?”

    張秋臉色紫脹,很想不迴答她的話,可是一接觸到她的眼神,立即便覺得腿軟了軟,隻得悶聲道:“在。”隨即眼底露出喜色。

    “召來。”

    太史闌知道他打什麽主意,毫不在意。

    不一刻,那個王千總便來了,這位北嚴府內最高軍事長官,生著一雙眼白多眼黑少,卻分外靈活的眼珠子,一看就知道是個上躥下跳的通達人。

    張秋一見他來,脊背肌肉便緊了緊。

    “張府尹讓你交出城內所有下府兵名單,並將所有親眷在外城的士兵,全部調離城門及械庫等重要崗位。”

    王千總沉默了一下,看了看一邊拿刀架著張秋、一邊坦然以張秋口氣吩咐他的太史闌。

    太史闌目光迎上,沒什麽變化,沒有特意的壓迫,也沒有絲毫的畏縮。

    一切如此順理成章,宛如吃飯喝水。

    極致無畏導致的坦然。

    四麵氣氛卻有些緊繃,城頭上的士兵看著他們的長官,悄悄捏緊了武器,趙十三的手下也靠攏了些。

    “遵張大人命。”

    不過片刻沉默,這位

    掌握軍事力量的千總,終於開口。他就好像沒看出張秋被挾持,當真躬了一躬,認真領命下去了。把拚命打眼色做暗示指望他來救的張秋,氣得臉色紅了又白。

    太史闌望著那王千總背影,覺得這倒是個聰明人。

    內憂外患,守城為上,這位王千總想必清楚,這時候救迴張秋,必會引起一場動蕩,幹脆裝傻。

    士兵被重新做了調派,太史闌擔心一些親人在城外的士兵,會因為城下的慘景而心生憤懣,乃至產生不穩定因素。

    進城的人很多,內城本來隻能最多容納五萬人口,如今總人口大概在十萬,大部分百姓都擠在了內城裏,很快,治安、住宿、飲食、衛生,都將成為巨大的難題。

    將人放進來容易,放進來後如何活下去,難。

    “百姓中青壯就地征召入伍,編成小隊輪番守城。”

    “城內所有莊園及米糧鋪進行戰時征用,統一調配,違抗者,以通敵罪論處。如果還不夠,開放各處官衙,供老弱棲身。”

    “所有在職官員一律不得離崗離職,違者以通敵論處。”

    “所有糧食、藥物、車馬、鐵器、鹽油布匹,一律進入戰時管製,私人不得囤積居奇,不得坐地起價。違者以通敵論處。”

    “所有哄搶鬧事,偷竊搶奪、欺辱婦女、散布謠言擾亂治安者,一律枷號後投入城下。”

    ……

    命令一條條流水般發布下去,沒有任何的猶豫。

    治亂世,需重典。

    四麵聽著的人臉色發白,太史闌看一眼張秋,“複述。”

    張秋怒聲道:“你要做這城主你自去做,我卻不做你應聲蟲!”

    “很好。”太史闌點點頭,道,“通告下去——張府尹文人風骨,高尚不屈,北嚴城破,張大人深感虧負父老鄉親,從現在起,決定絕食以謝諸位父老。”

    火虎在她身後怪聲怪氣笑道:“哀哉,尚饗!”

    張秋渾身顫抖,“惡毒的女人,你要活活餓死我!”

    太史闌一指他的嘴,“複述,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看張秋臉上神情,大抵很想一頭在城上撞死,然而最終他也沒選擇這麽有氣節的死,乖乖將太史闌的話複述,並命人取來大印,發布公文。

    太史闌看著北嚴府的屬員們乖乖下去辦事,再看看底下洶湧的人潮,無論如何,這些戰時條

    令都隻能保證短期內的安寧,一旦西番軍隊搶在援軍到來之前,聚集大部隊猛攻,到時候孤城封閉,生路何在?

    何況她人手不足,就算挾持著張秋,張秋本人威信也有限,很多事如果有人在背後搞鬼,根本無法顧及。

    如果沈梅花她們都在就好了……

    忽然肩後被人重重一拍,太史闌迴頭,赫然看見沈梅花咧嘴微笑的臉,一雙比別人寬的眉,揚得像一對飛起的扁擔。

    在她身後,還有強受弱攻二人組,史小翠,楊成,花尋歡……都一臉汗和灰,笑盈盈將她望著。

    太史闌差點以為自己白日做夢了。

    看見一位也罷了,居然這麽齊全?

    看這冷麵酷女難得地露出一點點震驚的表情,眾人都分外愉悅地笑起來。

    “幹得不錯!”花尋歡第一個上來,拍她的肩。

    “還好你沒死!”史小翠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扯吧,她這麽兇惡,全天下人死了也輪不上她。”沈梅花撇著嘴,毫不客氣拉開史小翠,換來史小翠惡狠狠迴罵,“牆頭草,你會說人話?”

    “你媽才牆頭草!”

    一對市井女人又開始開罵,太史闌偏頭瞧瞧,推開兩人,皺眉道:“唾沫星子。”轉頭對攻受二人組點點頭。

    那兩人永遠扭股糖一般粘纏依偎著,熊小佳低頭玩著蕭大強扣子,笑道:“我們其實早就迴來了,一聽說沂河潰壩,我們就在各自的城鎮領了來北嚴協助救災的活計,過來尋找你,其間李先生也迴來過,後來他所帶領的武林人士被官府驅逐,我們害怕路上出什麽事,好歹我們也算有點官身,便一路護送他們出城,誰知道剛剛迴來,就聽說你迴來了,正要找你,又逢上西番破城,剛才我們都是順著人流進來的,你沒發現。”

    這倒是很清晰的交代了來龍去脈,太史闌聽著,熊小佳說到李扶舟的名字時,她的眉梢,微微動了動。

    “李先生……”她緩緩道,“是北地綠林的盟主麽?”

    沈梅花湊近她,低低笑道,“算是一個秘密吧,真是看不出來,想不到李先生竟然掌握這麽大一股江湖勢力,聽說他家族是武林巨擘世家,以前曾和風、常兩家輪番執掌武林牛耳,後來幾乎都是他家獨大,這一代未來家主,差不多就是他。”

    史小翠臉上的表情寫滿八卦兩字,“太史太史,李先生為你發了武林檄哪!你知道武林檄什麽

    意義嗎?你知道它如何珍貴嗎?一個盟主一生最多也隻能發三次,他就用了一次在你身上……”

    太史闌推開她口沫橫飛的臉,“沈梅花和花教官今晚負責這城頭看守,史小翠你隨我去軍械庫,大強小佳幫忙安置老弱到各處莊園衙門……”一邊說著,一邊走了。

    還沒反應過來的史小翠等人,呆呆地捧著臉,看著太史闌脊背筆直,毫無表情地走了。

    “是不是女人呀……”史小翠憂傷地道,“李先生哎!李先生哎!李先生這樣情深意重,這女人竟然就這麽走了!啊……換成我……”

    “換成你怎樣?”楊成在她身邊陰惻惻地問。

    “與你何幹!”史小翠突然變臉,一甩手走到一邊,臉不知何時已經微微紅了。

    “誰說的,”沈梅花卻在那不以為然,“女人,女人你有我懂?女人最是口不應心了,你瞧太史故意迴避那樣兒,明顯心虛了嘛,不信你再說幾句李先生,保準她豎著耳朵偷聽……”

    “沈梅花,上來給新兵編隊!”太史闌的聲音遠遠傳來。

    “哎!”沈梅花連滾帶爬地奔過去,過一會兒,她的大嗓門哀嚎起來,“什麽都不給我,連個名冊連支筆都沒有,讓我怎麽安排……啊啊啊太史闌我沒得罪你吧……”

    太史闌在哀嚎聲裏平靜下城頭,史小翠楊成等人立即下城的下城,做事的做事,都讓自己很忙,很忙……

    太史闌在下城之前,轉頭,對城外看了一眼。

    那一生動用三次的武林檄,這是第幾次……

    ==

    白日裏一天忙碌,到了晚間才稍稍安定,內城原本住戶少,主要是官衙集中地,以及官員和一些大戶人家居住所在,此刻擠得滿滿當當,那些巨戶門樓之下都坐滿了人,到處頭挨著頭腳絆著腳,清靜的內城麵目全非,好在太史闌嚴刑峻法,那些富戶官員都敢怒不敢言,也有很多人主動開門接納百姓——大難最能觸動人的柔腸,嚴酷的環境裏,愛心才得凸顯。

    太史闌披一身清冷月光,緩緩從長街走過,身後跟著火虎,那男子一路都跟著她,也不說話,太史闌也不理他,讓他跟著到處跑,把後背亮給他,似乎完全忘記了,嚴格意義上,她和火虎還算是有仇。

    一路上簷下都睡滿了百姓,蜷縮著幢幢的黑影,孩子夢中的囈語和老人衰弱的呻吟交織,唱一曲亂世劫難的哀涼。

    太史闌皺著眉頭,眼神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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