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南郡齊家祖祠。


    “唰——唰——”


    有規律的掃地聲傳來,正在打坐的齊青青緩緩吐出一口氣,睜開了雙眼。


    “青青小姐?您怎的大清早在這裏打坐?若是讓家主知道了,定是要責罰老奴了。”


    說話的是一位看上去年過七旬、身著灰色麻布衣的枯瘦老嫗,此刻她如雞爪般幹枯的雙手正緊緊抓著一人高的掃帚,目光充滿畏懼地看著正盤坐在祖祠門口的齊青青。


    “尤婆婆。”


    齊青青衝著老嫗點了點頭,繼而緩緩從台階上,活動了一下身子,這才開口道:“昨日我在齊許兩家的比鬥中輸了,家主罰我來守祖祠。”


    “原是如此。”


    尤婆婆點了點頭,然後識趣地彎著腰繼續掃地,並沒有多嘴。


    齊青青很滿意對方的態度。


    作為齊家年輕一輩中入品高手之一,齊青青在齊家享受的待遇很不一般。一般來說,除去家主和各位長老之外,齊家沒有人可以命令入品高手做事。這也就讓初入九品的齊青青養成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認為自己就是眾星所捧的明月。


    縱然昨日一戰自己輸給了同是九品的許柔惠,但對方可是入品多日,根基早已穩固的九品高手!能和她有來有迴拚鬥十餘招,已是難能可貴,輸給她更是情有可原!


    帶著這樣的想法,齊青青雖然被齊雪媚罰守祖祠,但她卻並沒有覺得自己哪裏錯了。


    錯?


    罰?


    比武搏鬥本就輸贏難料、勝負難測,我主動替齊家出戰,已做到齊家弟子之本分,何錯之有?既無錯誤,為何要罰?無非是我輸了落了齊家的麵子罷了!


    我乃齊家年輕一輩中為數不多的入品高手!齊家的將來還要靠我,昨日之敗將帶來明日數之不盡的勝利!如此說來,不過是一時勝敗,處罰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因此,看到尤婆婆那誠惶誠恐的態度,齊青青認為這才是理所當然的。


    但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尤婆婆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眼角流露出了一絲厭惡與不屑。


    看著尤婆婆進了祠堂打掃,齊青青想了想便抽出腰間長劍輕輕揮舞起來,腦海中默默迴憶著昨日與許柔惠的比鬥。


    但她隻舞了兩招,便聽到祠堂內傳來了尤婆婆那沙啞的慘叫聲。


    齊青青一怔,旋即眉頭深深皺起,收了長劍,有些不悅地走向祠堂門口。


    一邊走還一邊大聲吆喝:“發生什麽事了?”


    尤婆婆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雙手哆嗦著說道:“海……海少爺的……命牌……命牌……”


    “命牌怎樣?”齊青青柳眉一皺,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碎了!”尤婆婆苦著臉說道。


    “什麽?”齊青青大驚,忙道:“你再說一遍?”


    “海少爺的命牌……碎了!”尤婆婆道。


    命牌碎則身死。


    齊若海,齊家大長老齊妃芸最疼愛的孫子。雖然身為男性,卻是齊家年輕一輩中最受寵愛的一個。哪怕是齊青青見了他,也要老老實實喊一聲“海少爺”。


    可就是這樣一位大少爺,竟然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久之後,一位身穿素袍、年過四十的中年美婦麵色陰沉地走出了祠堂,她手上緊緊握著一塊碎為兩半的玉牌。


    此人正是齊家大長老齊妃芸。


    “是你第一個發現若海命牌碎裂的?”齊妃芸看向恭謹站在祠堂外的尤婆婆,冷聲問道。


    “是,是!”尤婆婆忙迴應道。


    “什麽時辰?”齊妃芸再問。


    “大約……卯正(早上六點)前後。”尤婆婆沉吟道:“當時老奴正在打掃祠堂外的院子,正巧看到了在此打坐的青青小姐。”


    尤婆婆的意思很明顯:我有證人!您若是不信我的話,自然可以去問齊青青啊,反正她也在場。


    齊妃芸聞言看向了一旁低頭不語的齊青青,問道:“可有此事?”


    聽到齊妃芸詢問,齊青青忙應聲道:“確有此事。”


    “時間可對?”齊妃芸繼續問道。


    “時間無錯。”齊青青迴應道。


    齊妃芸輕輕點頭,卻暗暗皺起了眉頭。


    若海這小子平日憊懶無比,非要日上三竿才會起床。怎麽會在卯正被人殺死?難不成他是被人殺死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一念及此,齊妃芸便朝著院子裏一棵大樹走去,繼而朗聲問道:“齊若海如今何在?”


    過了一個唿吸,樹上竟傳來了迴應!


    “不在齊府。”


    尤婆婆似乎見怪不怪,表情雖然恭敬,卻沒有意外或是恐懼的表情。倒是一旁的齊青青神色大變,似乎從不知道祠堂院落裏的這顆大樹上竟一直有人隱匿其上!


    齊妃芸眉頭皺得更緊。


    “他幾時出府?”


    又過了一個唿吸,樹上之人再次迴複。


    “昨日酉時三刻出門後便未再見其人。”


    “什麽?徹夜未歸?”


    齊妃芸神色一變,一雙美目中充滿了怒火。


    “立刻派人去找!昨日與他有過接觸的齊家人全都帶到刑堂問詢。如有反抗,直接關入刑牢!”


    過了約有兩三個唿吸,樹上的人應了一聲,道:“此事還請容我稟告家主。”


    齊妃芸臉色微微一變,繼而冷聲道:“告訴家主——‘靈修’一事恐有泄露之危,望家主早做決斷。”


    這次不等樹上之人迴話,齊妃芸直接低喝道:“速去!”


    “嘩啦——”


    樹葉一陣搖晃,而後複歸平靜。


    齊妃芸雙眼微微眯起,不知在想些什麽。


    與此同時,在距離齊許兩家所在的彩雲城十餘裏外的路邊茶攤,張也無奈地撇著腦袋,看著不遠處一個身著華麗衣衫的錦衣少年。


    這少年他曾見過,是昨日出現在許家的齊家子弟。


    若說張也為什麽偏偏對這個少年有印象?還不是因為這小子昨日叫囂得最厲害……


    一想起昨日以這小子為首的齊家眾人那宛如說相聲般的譏諷之言,張也就氣不打一處來。


    此刻這錦衣少年正拚命和一位穿著異域衣物的女子搭訕。


    那女子帶著薄紗,看不清臉麵,但根據那雙宛若會說話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梁來判斷,她應是一個美人。而且她身上的衣物相對來說比較暴露,偏偏隱私部位的衣服還有些貼膚,因此少女的玲瓏身段展露無疑。


    不得不說,那少女身材極好。


    如此美女,張也看得都心頭火熱,更不用說那個看上去就紈絝無比的齊家少年了。


    沒錯,齊家人都是紈絝!良心都是大大的壞!


    張也不禁惡狠狠地腹誹。


    不得不說,僅僅以昨日不到半天的接觸以及早上羊湯攤的事情來看,齊家給張也的印象極差無比。


    但是張也眼中卻又有一絲疑惑。當然,不是針對齊家少年,而是那位衣著暴露的異域少女——張也在少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


    “是什麽呢……”張也不禁喃喃自語。


    “這位姑娘,”錦衣少年一拱手道:“在下南郡齊家齊若川,敢問姑娘貴姓?來自何方呀?”


    穿著異域衣物的少女看了看錦衣少年,開口問道:“你在跟我說話?”


    錦衣少年齊若川臉色瞬間有些癡迷,不自覺道:“哎喲,好銷魂的聲音!美人兒,再說幾句!”


    異域少女秀眉皺起,目光掃過僅有三張桌子的茶攤。很快她就看到了張也,然後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


    “唉,美人兒,別走啊!”


    齊若川忙跟了過來。還不過他的目光一直在異域少女身上,因此根本沒有注意到背對著他的張也。


    異域少女在張也身旁坐了下來,笑著問道:“這位姐姐,我可以坐在這裏麽?”


    隔得近了,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更加明顯了,張也心中不禁升出了一絲警惕之心。


    “你不是已經坐下了。”張也淡淡地說道。


    異域少女絲毫沒有注意到張也語氣中的不滿,繼續道:“姐姐,這人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桂杏’?是桂花和杏子嗎?”


    張也聞言不禁咧嘴一笑,瞬間感覺有趣,便開口道:“這位公子的意思呢,就是問你是誰、什麽來頭。若是來頭大,就主動示好,看看能不能跟妹妹你做個朋友。若是你來頭不大,那這位富家少爺怕是想要耍些手段……沒聽人家說麽,南郡齊家人呢!”


    “你!”齊若川一聽張也說如此直白地出了自己的意圖,不由地怒道:“這位姑娘是什麽意思?莫非你要插手不成?”


    張也卻淡然地端起茶杯輕輕喝了口茶,完全沒有理會齊若川的意思。


    “哦,原來是問我的名字啊。”異域少女點頭道:“我還以為他想請我們吃什麽好吃的呢。”


    說到這裏,異域少女極為可愛地低聲嘟囔道:“這大益話真複雜……不過……他為什麽要耍手段呀?”


    張也嘴角撇起一個玩味的弧度,道:“那自然是齊大少……覬覦妹妹你的美色吖!”


    聽到張也的話,異域少女顯然是愣了一下,繼而低下頭低聲道:“我長得……很不好看的……”


    一旁的齊若川眼看二人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大怒道:“你們兩個什麽意思?”


    張也嘿嘿一笑,對著異域少女道:“妹子啊,人家齊少爺看上你的可不是臉麵呐!”


    說著,張也不禁對著她挑了挑眉,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齊若川臉色陰沉,手已經默默扶上了腰間的佩劍。


    異域少女卻愣愣地問道:“不是臉麵……那是什麽?”


    張也不禁有些無語,暗道:妹子你是真不懂還是裝純啊……這種事,小學生都知道的好嗎……


    “他就是饞你的身子!”張也直截了當地說道。


    “什麽?”


    異域少女猛地一驚,繼而從座位上站起,目光冷冷地看向齊若川,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齊若川見二女絲毫有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裏,此刻也不打算繼續偽裝,直接“鏘”一聲拔出長劍,邪笑道:“沒錯!小爺就是看上你了。給你兩個選擇:一,你自願跟我走。二,我挑斷你手筋腳筋,強行帶你走。”


    “你……無恥!”


    異域少女嬌喝一聲,一掌拍向齊若川的胸口。她動作不快,齊若川輕鬆躲了過去,還不忘出聲調戲:“哈哈,好潑辣的小娘子!”


    原本張也是打算喝完茶就快些離開這裏趕往鑄劍穀的,但他仍是被齊若川的無恥給氣的不輕。


    真是個垃圾人!


    若是……這小姑娘不敵,我便幫她一把,幫完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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