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了姚琪琪,平靜地穿上了自己的白色襯衫。


    他感覺姚琪琪真的很可恨,她真的要把他心中的那個姚琪琪殺死得幹幹淨淨,一點也不留。


    姚琪琪是他的第一個女人,至少在那方麵,她給了他一個女人的柔情,他偶爾也會懷念與她在一起的時光,身體的記憶似乎比大腦的記憶更加長久。


    可是,現在她竟然這麽對他?她不僅僅可恨,她還可恥。


    他冷冷地說:“我跟夏雪還沒有離婚,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她,這是我的底線。”


    一向修養很好的他,已經在拚命地控製自己的情緒了,他擔心自己會爆發。


    姚琪琪反問道:“韓焱,你又要犯傻嗎?你跟夏雪的婚姻算什麽?不過是榮柏為了迷惑你跟你爸爸而使出來的手段而已。


    不管夏雪知情不知情,你有沒有想過,知道真相後的她會怎麽對你?


    你們兩家是世仇的,就算上一輩的事情,她可以放一放,但是,你馬上就要把她唯一的親人榮柏送到監獄去了,她會原諒你嗎?你跟她已經不可能了。”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你少管……”


    他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過去了,但是,不久之後,姚琪琪卻告訴他,她懷孕了。


    當他拿著那張化驗單的時候,他隻覺得這個世界對他太不善良了。


    而當夏雪告訴他,她也懷孕了,讓他在兩個女人、兩個孩子裏做選擇的時候,他覺得這個世界對他滿滿的都是惡意。


    放佛每個人都在逼迫他,他的父親、他的弟弟,姚琪琪、夏雪。


    他婚內出軌,他是負心漢,他眾叛親離。


    他似乎得到了一切,但是好像也失去了一切。


    而戲劇性的一幕就是,他選擇讓夏雪墮胎離婚,選擇讓她跟榮柏安然無恙地從這場鬥爭裏脫離出來。


    結局就是姚琪琪發神經般地搶了夏雪放了墮胎藥的水,姚琪琪的孩子沒有了,這就算了,她還永遠都不能生孩子了。


    本著人道主義,他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對姚琪琪不理不顧。


    他感覺自己的父親跟夏雪的思想也很奇怪。


    他的父親一個總是做錯事,卻又渴望得到原諒的男人。


    出了軌,害怕失去妻子,所以把一個謊言說了十幾年前,在這十幾年裏,他是個絕世好男人,愛老婆愛孩子,在大兒子十三四歲的時候,還要了第二胎。


    外麵的私生子繼承了他的不良基因,需要他的肝髒救命,他滿心的愧疚,於是在後來的十幾年,他幾乎是把自己能夠給予的一切都給了他,對唐葉偏愛至極。


    他害死了夏雪的父母,竊奪了屬於夏家的土地,又想著去撫養兩個未成年的孩子,還想著讓夏雪給唐家生個孫子?


    他難道不知道人家恨不得咬下他身上的肉來,怎麽可能會為你家傳宗接代呢?


    而夏雪,她是恨啊,恨到即便是不想放他自由,也不願意離婚。


    可是,她竟然又願意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也許這就是母愛吧,即便他隻是一顆米,她也舍不得放棄。


    於是,唐欣榮就這麽稀裏糊塗的出生了。


    然而,在唐欣榮出生的時候,他跟姚琪琪卻被警察傳喚到了外地。


    榮柏,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藏毒吸毒已經是不小的罪名了,好不容易才把官司打成有期徒刑三年,算是一個最好的結果,他竟然還不安分?竟然還越獄?


    但是,聽聞他的死訊時,他再冷漠也是有所感觸的。


    畢竟,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別說是個人,就算是一條狗,彼此看著對方十幾年,估計也會有了一定的感情。


    即便是一個長久的競爭對手,他落幕的時候,也會讓人感到難過的。


    榮柏天衣無縫的計策,是忽略了警察驗屍的流程,不會單獨用dna說話,必須親屬認證?


    當談,他可能最沒想到的是,就在他越獄的那一天,夏雪胎動生產,她作為唯一親屬,根本就沒有辦法去認證,於是,就由他這個丈夫代替了,同時還邀請了榮柏的女人,那就是姚琪琪。


    這是他們在法庭上公開的關係,為此他韓焱應該也被人好好地恥笑了一番吧。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又都是男孩子,所以可以說是對身體特征很是了解的。


    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雖然這個人與榮柏的身高體重各方麵都相同,但是某些細節還是不一樣的。


    榮柏長得帥,所以也喜歡耍帥,據韓焱所知,他曾經玩得一手非常六六六的轉筆,不知道在高中的校園裏迷倒了多少女學生。


    而這種技巧也是需要長久的聯係的,故此,他的手指上都有了轉筆留下的痕跡了。


    然而這個人沒有,他仔細想著,假設這個人不是榮柏,那為什麽dna可以合上呢?


    憑著他對榮柏的了解,這場越獄他是主謀了,假設他拆穿,那他就死定了。


    他掙紮過的,他做了這麽多的事情,韓焱覺得他是該死的,可是他的心底裏還存著一絲絲善良,也或者是勝利者的一絲絲寬容。


    於是,他做了偽證,他知道,即便有一天榮柏卷土重來,可是,那時,他也不再是榮柏了,榮柏死了,永遠地死了。


    然而,他的這個決定又把自己給坑了。


    姚琪琪跟他一樣認定這是榮柏,他開始以為姚琪琪沒有認出來,但是,後來,姚琪琪說他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


    姚琪琪沒有任何的依靠了,甚至對未來失去了希望,她作為一個女人再也不能生孩子了,這絕對是一個最大的懲罰。


    韓焱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應該承擔一點點責任,他的良心也不允許他眼睜睜地看著姚琪琪孤苦伶仃的。


    他想過他會照顧她一輩子,但是,他沒打算跟她結婚。


    他燒了那具屍體,夏雪接受不了,接受不了看不到她唯一的親人最後一麵,即便孩子出生了,她依舊堅決地選擇了離婚。


    離婚的那一刻,夏雪搬走的那一天,小彧也跟著一起搬走了。


    韓焱真的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即便他從未擁有過這一切,但是他依舊接受不了他曾經在意的一切與自己漸行漸遠。


    第一次知道榮柏是榮家養子的時候,他對榮柏是同情的。


    同情他一出生就被親生父母拋棄,七歲的時候養父母雙雙去世,十四歲的時候,姐姐姐夫也車禍雙亡。


    這些年他一個半大的孩子帶著一個小女孩,過得很是不容易,他想要有所成就,不冒險可能還真是做不到的。


    但是,後來,他覺得他該同情自己。


    因為誰也想不到,以雲澈的身份再次出現的榮柏會愛上夏雪,並且夏雪也愛上了他。


    姚琪琪出事之後,韓焱終日惶恐,他總覺得這不是一個意外,總覺得好像是榮柏在滅口。


    憑著他的性格,他是做得到的,但是時隔半年,也通過各種方法都沒有找到榮柏。


    直到有一天,夏雪去了海城。


    他總覺得他跟夏雪有了唐欣榮,她遲早有一天會迴到自己的身邊。


    但是,事情一步步地是跳出他的控製範圍,他發現,即便他擁有一切,很多事情也是不受控製的。


    他們相愛了……


    無法接受,但是這是事實。


    夏雪甚至還懷上了榮柏的孩子?他覺得很不可思議,沒有辦法想象,他們是怎麽衝破那道倫理的屏障的?


    終究,他也漸漸地明白,夏雪再不是當年那個迷戀自己的小女孩了,而他,卻一步步地不受控製地朝夏雪的身邊走了過去。


    這一切好像都是命中注定的,當夏雪愛著他的時候,他隻給了夏雪背影,幾年後,當他愛著夏雪的時候,他能夠看到的也隻有夏雪的背影。


    他想要抓住她,不擇手段地想要抓住她。


    於是,夏雪小產了,榮柏迴了海城,他們終究還是分手了。


    那中間九個月的時間,榮柏就好像消失了一樣,而即便如此,夏雪也那麽幹等著,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但是她選擇等待。


    他終於知道了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是件多麽折磨人的事情?看著自己深愛的人,深愛著別人,又是一件多麽煎熬的事情?


    他所承受的一切好像都是命運給他的迴報,這些,都是曾經夏雪嚐試過的,命運很公平地全部反彈迴來,甚至,還激烈千倍百倍。


    榮柏再次迴來,已經是孟子琪的男朋友了。


    他以為榮柏的強勢迴歸是一場報複的開始,他有著一種如臨大敵的感覺,因為,他與雪兒一樣,感覺九個月之後的榮柏,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


    當榮柏約他見麵的時候,他甚至還特意帶上了林立這個保鏢,他害怕榮柏會動手,甚至會下狠手,他是打不過榮柏的。


    然而,並沒有。


    榮柏說:“我是特意來給你道歉的,姚琪琪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她,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這應該是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聽見榮柏說“對不起”這三個字吧,他的字典裏可能沒有這三個字,所以他也一直都不會。


    他說:“我希望你可以跟雪兒複婚,希望你可以對她好,好一輩子,不要再傷害她。”


    “你、你變心了?”


    韓焱不信,曾經越過那麽多的障礙也要愛的女人,此時,他竟然變心了?


    “我放棄了。”


    “放棄了?”


    “你說得沒有錯,我沒有辦法給雪兒安定,沒有辦法給她想過的生活,那就麻煩你照顧她,好好地照顧她。”


    韓焱覺得榮柏這次很不對勁,問道:“在美國發生了什麽事情?梁暉是怎麽迴事兒?你跟孟子琪又是怎麽迴事兒?”


    “並沒有發生什麽事情?我隻是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有人可以為所欲為的,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我以為人定勝天,現在才知道我隻是命運這個大齒輪裏的一顆小螺絲,我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多的力量,我、我愛不起……”


    榮柏給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說:“拜托你……謝謝你……”


    他喊住轉身的他道:“榮柏……”


    榮柏迴頭說:“這是世界上早就沒有榮柏了,榮柏死了,我現在是雲澈,也隻能是雲澈……”


    他不知道榮柏到底經曆了什麽?但是,他認為這是上天給他的機會,他想,他承受的折磨也夠多,他的懲罰也該到位了,是時候,讓我所有人與事都會到正常的軌跡上了。


    他跟夏雪依舊在外人眼中“天造地設”的一對,他即將三歲的兒子是時候擁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可惜就在婚禮前夕,他終究還是沒有越過那最後的考驗。


    當他彎著腰扣喉的時候,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待他迴頭,他幾乎是看到了車毀人亡的場麵。


    他並沒有太多的思考,他縱身一躍跳入了冰涼的江水裏,他還記得,那一年,他也是這樣連車帶人一起墜入了水中。


    夏雪,她一個弱女子,也是這樣跳到水裏去救他的。


    這時候,他才明白,他錯過了一個多麽好的女人。


    冰涼的江水裏,他努力地劃開一道又一道的水波,昏暗的光線裏,他尋找著夏雪。


    他甚至已經預感到,他可能出不去了。


    他喝了酒,他的腦子還不清醒,他的四肢似乎也不受他大腦的控製。


    他幾乎是憑著一口氣在水中找了車,找到了雪兒。


    他拚勁所有的力量打開了車窗,把夏雪從車裏拽了出來,但是,他自己好像再也沒有力量往上遊了。


    他感覺自己看到了白色的光芒,他是曙光,是希望。


    那些已經離去的人一個一個的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知道,他真的出不去了。


    他感覺身後有著巨大的力量拽著他,他感覺自己一直都在往下沉,直到他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疼,感覺身體在水中開始有了浮力。


    他的人生似乎有著很多很多的遺憾。


    再過幾個小時,就是他的婚禮,是他再次擁有夏雪的重要禮節,他們會在婚禮上一起宣讀愛的誓言。


    無論生老病死,不離不棄。


    縱然天災人禍,生死相依。


    不要生離,也不要死別,天上人間,我陪你。


    他還沒有看到她穿上他親自為她設計的婚紗。


    那一米陽光,應該溫暖又明亮。


    他的兒子還不到三歲,他說希望爸爸跟媽媽躺在一張床上。


    他那麽乖巧,那麽可愛,他撒嬌的喊著“爸爸”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動聽的聲音。


    他的弟弟自從去年去從軍,就再沒有迴來過,那病房裏的告別竟然成為了永久,他轉身離去的背影還曆曆在目,可是,他再也看不到他迴頭?


    他還沒有看到他穿軍裝的模樣,沒有看到他在經過訓練之後的成長。


    他的公司,似乎還有很多大事兒來等著他處理,那麽多員工的生活與唐氏的運營息息相關,他的每一個決策似乎都牽扯著無數人。


    他力排眾議,堅決不與南陽莫家做生意,哪怕以失去整個南方市場為了代價。


    黑暗裏,他站在媽媽的墓碑前,他說:“媽,我好難受,我想去找你……我想要你抱抱我,我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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