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死生穀,擁有天生靈體的殷靈犀從來都不認為自己和死生穀的長輩們有任何差別,一直將自己劃在正道所謂的魔道行列之中。


    然而在外行走的時候,到底還是需要小心謹慎的,為了活下來,殷靈犀不得不利用自己的靈氣來證明身份,否則她恐怕重入輪迴都已經差不多達到現在的修為了。


    在修為比較淺的時候,她曾經偶然得到了一件很不錯的兵刃,然而還沒走出去多遠,就被一個名門正派的天才弟子給搶了。


    那個人憑借自己比殷靈犀高出整整一個境界得到修為趾高氣昂的搶了她所有的物品和銀錢不說,還想硬強殷靈犀雙修采補,若非一個散修女前輩正好路過出手將她救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可是最後的結局是,那名仗義相救的散修前輩死在了那個人渣弟子師長的報複之下,原因僅僅是他想要的東西沒有被滿足,從此記恨上了那個女前輩,一句真話都沒有的告了黑狀,毫無背景的散修死在了名門正派的手裏,殷靈犀因為提前被女前輩送走才僥幸逃脫。


    可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是個例,且不說殷靈犀看到的、聽說的事情有都是說,單單是她經曆過的就不計其數。而最開始經曆的那次黑暗險惡令殷靈犀長了腦子,再也沒令自己陷入差點死了的境地。


    從那時起,殷靈犀就格外痛恨那些正道門派出身的修士,他們不僅與自己有著殺父殺母、殺了自己無數長輩的仇恨,連帶著還有自己的仇恨深深烙刻在自己的骨子裏。


    她活了三百年,仇恨了三百年,走到哪都躲著正道修士,出了死生穀就與其他的散修一起報團取暖,終於艱難求生到了今天,那麽以她在死生穀受到的能夠越階戰鬥的教導,隻要不碰到正道目前僅存的三個化神,整個修仙界都能橫著走。


    陳夜風是生活在師門的偏愛和眾人的矚目中長大的天之驕子,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完全生長在溫室中的嬌花,修為驚人,卻不懂真正的修仙界被壓迫者活得有多痛苦。


    殷靈犀被壓抑了三百年的壞脾氣隻宣泄了一點點,這些根本就不算罵人的事實陳述就已經讓陳夜風受不了了。抵抗著殷靈犀自創的恐怖劍陣,陳夜風不由自主的罵了出來:“該死的散修。”


    殷靈犀被不知天高地厚的歸雨劍派首席弟子給氣笑了。“你說在這無人知曉的海外小島上,歸雨劍派的首席弟子死了,李靈豐多久能到。他來了之後找得到我幫你報仇嗎,你說那會兒我會在哪裏呢。


    “不就是看我的鍋鏟上帶著絲絲仙氣嗎。你沒有碰到仙人遺跡的機緣,認命就行,為了求根本就摸不著影的機緣放下架子來等一個散修,這是堂堂歸雨劍派首席弟子能做出來的事情嗎,就不怕被外人知道了笑掉大牙嗎。


    “受不了了嗎陳夜風真人,被整個歸雨劍派寵著長大的天才修士,比起那些因為要捧你而被打壓的普通弟子、外門弟子、散修,現在這些根本就不算什麽,這就麵目猙獰了啊。”


    一下子就變成了極其恐怖模樣的姑娘,陳夜風著實難以想象她為什麽會對自己這種大門派出身的修士到底有多麽深的怨氣。


    隻言片語中,他能聽出來作為散修這姑娘受過多麽大的怨氣,可從來都作為高高在上的施暴者永遠無法想象作為傷害的承受者是何等的痛苦。


    死死咬牙堅持著,不求饒、不吭聲,隻流血不認輸,耳中沒有了分毫聲音,聽不見那個近乎精神分裂的姑娘的一點聲音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陳夜風的力氣和修為都處於耗盡的邊緣,終於那瘋狂的劍陣停了下來,一切都迴歸死寂。


    這個逃過了自己的引雷轟炸的小島,依然是一片靜謐的模樣,唯有自己所處的很小的一片區域是一片焦土、到處都是恐怖的劍痕。而這個島嶼,已經沒有了那個姑娘的身影。


    整個島嶼上都沒有了那姑娘的氣息,就連離開之後留下的痕跡都在海風的吹拂中徹底消散殆盡,杳無聲息。


    無論這個散修姑娘是不是過於偏激執拗,性格上和修煉方法上是不是錯誤的,至少她是一個十分謹慎之人,來去無蹤,所有的痕跡抹的一幹二淨,完全不給自己追蹤她的機會。


    陳夜風的心中產生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情緒,對於如此侮辱正道各大門派的姑娘,哪怕她長得再美,修為再高,再有遇到天大機緣的氣運,陳夜風都不可能對她有一絲一毫的認可。


    然而有一點他卻開始相信了,散修的處境可能真的不好。


    修為強大如她,已經僅次於當世的三位化神、一位化魔,可依舊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行蹤隱藏起來,即使是在這片幾百年都不一定會有人能來的小島上都這般謹慎,想來這一定是修煉這麽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門派出身的弟子,尤其是像他們這種身份頗有些不同的弟子,出門在外從來都不需要有任何的顧忌,出了意外可以傳訊請師長幫忙,遇到了危險也自有人幫他們擺平,不用害怕去得罪人,更不用隱藏行跡。


    不說大張旗鼓,也算得上大搖大擺的肆意行走,後顧之憂什麽的完全沒有。


    很少下山的陳夜風從來沒有真正的接觸到能夠自行修煉到很高修為的散修,隻能從在秘境中遇到的散修摳門而怕死的行為中窺得他們似乎過得並不好。


    隱隱約約知道是一迴事,搶不搶東西是另一迴事,自己比他們強,勝者為王,保不住東西是他們無能,疏於修煉保不住東西純粹是他們活該。


    這樣的想法是他一直以來的念頭,五百年都沒有變過。可是今天他動搖的,因為他發現不是有強大的武力和隨時能夠為自己找場子的師門就可以為所欲為,不是隻要自己的身份特殊就可以肆無忌憚的碾壓他人。


    因為就算是螻蟻一般的凡人,低人一等的散修,依然有可能比自己這等名門出身的天才弟子還要強大。


    當他們積壓的怒氣達到了一定的程度,當他們的修為高到自己都無可奈何的地步,他們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背後強大的師門,將被害者與加害人的角色逆轉,用自己的強大來碾壓自己。自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毫無還手之力。


    仇恨與血腥,不僅僅是正道與魔道之間解不開的死結,也是橫亙在名門弟子與普通散修之間最深的痛苦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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