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變故生


    第二日, 嶺南王便在南陽殿的前殿設了簡單的宴席接見了僮族少主莫瓦真。除了昌華長公主, 安槿, 白側妃母女,蕭恆蕭翼以及嶺南三司的一些高級官員也都被請到了殿中一起陪同接見莫瓦真。


    雖則說是宴席, 嶺南王也不過隻是在中間出現了短短時間。


    昌華長公主陪著嶺南王出現的時候,眾人陪著莫瓦真已經在殿前幹坐尬聊了小半個時辰。難得的是, 莫瓦真並不如很多山區異族那般脾氣急躁,雖則他氣質粗獷, 舉止和文雅拉不上什麽關係,但卻也能和眾人淺淺而談十分從容自有一股別樣的涵養。


    待嶺南王坐到大殿軟塌上, 莫瓦真拜過嶺南王, 嶺南王慢慢打量了他一番, 然後開口卻並未問及他想求娶蕭瑉一事, 而是先問了問他欽州的局勢。


    他語氣喜怒難辨的問道:“卿是從欽州過來的,本王聽說此時李朝國犯亂邊境,欽州並不太平。你們僮族世代祖居之地正是邊境山嶺之處, 卿如何此時離開族地, 前來王都?”


    莫瓦真拱手誠懇迴道:“王爺, 莫此次前來王都正是和邊境之事相關。兩月前邊境守將失蹤,李朝國入侵, 我朝邊境將士傷亡慘重,邊境一度失守,退守邊境二十裏。幸月前蕭世子抵達欽州,重整邊將軍士, 又與我族結盟,共同作戰才擊退李朝**隊,奪迴了部分邊境屬地。”


    雖則邊境的戰事情況殿中眾人大多已從戰報中得知七八,但此時聽得莫瓦真如此說麵上仍是欣慰放鬆之色。


    隻是莫瓦真說到這裏卻是頓了頓,然後話風突轉道,“隻是半月前與李朝國的大戰,蕭世子親率大軍抗敵,結果不幸身受重傷情況危急,李朝國也因此士氣大增重又動作頻頻。蕭世子傷重昏迷之前,與我父許了郡主與莫的親事,願與我族修永世結好之意,共同堅守我朝邊境。蕭世子並親筆修書一封與莫,讓莫前來王都,交於王爺。”


    這話信息量太大,眾人聽得都是麵色大變,當然此刻世子將郡主許婚僮族一事,相較世子重傷危急,邊境不穩,便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甚至在眾臣心中,若世子真是傷重危急,穩定邊境需要,就是把郡主許給僮族也並不是什麽不可接受之事。


    莫瓦真生得魁梧,麵相還算忠厚,此時表情肅然,言辭誠懇,他的話著實不易讓人生疑。且,這種話若是假話,隻要世子送了信迴來,很容易戳穿,所以這樣大的事若隻是為了騙婚而說謊,最後也會雞飛蛋打,並且肯定還會受到嶺南王的打擊報複。


    所以眾人心中多是震動,而不疑有他。


    除了被莫瓦真的話激得快要跳起來卻被白側妃狠狠按住的蕭瑉,眾人的目光都不由得從莫瓦真的身上移到了昌華長公主和嶺南王身上。


    昌華長公主麵色蒼白,雖則眼神堅毅,神色鎮定,卻不難看出這消息對她的衝擊。不過她隻是盯著莫瓦真好一會兒像是努力壓抑著情緒,揣度著他話的真假,然後就轉而看向了嶺南王而並無出聲詢問或質疑。


    嶺南王似乎毫無察覺眾人的目光,他麵上滿是蕭瑟疲倦之意,顯然莫瓦真的話對他的衝擊也並不小。他閉了閉眼,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語氣帶了些難以掩飾的慘然道:“把世子的信呈上來吧。”


    莫瓦真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嶺南王的親衛下了台階接過,然後仔細驗過,這才呈給了嶺南王。


    嶺南王擺擺手,他身邊的一個內侍便接過了信,小心翼翼的打開,再次驗過,這才展了信紙,呈到了嶺南王的麵前,那個角度,卻是恰恰遮住了眾人的目光,隻有坐在嶺南王身側的昌華長公主,轉頭才能略窺一二。


    嶺南王就著內侍的手從頭到尾慢慢讀完了信,然後並沒有讓內侍收走信件,而是又伸手直接把信拿過,翻轉著信紙又看了兩遍,麵色卻是越來越難看,然後這才揮手命人取來蠟燭,親手燒了信紙。


    做完這一切,他才抬頭麵色冷凝目色沉沉地對莫瓦真緩緩道:“本王記得你幼時曾隨你父來訪過王都,後來更是在王都住過一段時間學習國學,此次算是舊地重遊。王都這些年多有變化,不如這些日子便讓禮賓府的長史陪你四處轉轉吧。”


    說完竟是絲毫不提欽州邊境之事,世子受傷之事,抑或是莫瓦真求娶郡主之事,也沒去判斷莫瓦真先前之話的真假,隻讓三司長官繼續好好招唿莫瓦真,然後便示意讓人抬了軟塌,就和昌華長公主徑自離開了前殿。


    白側妃蕭恆等人自然也是匆忙跟上,而蕭瑉則是惡狠狠地瞪了莫瓦真一眼,就被白側妃一把拖住也跟著去了後麵嶺南王的寢殿。


    嶺南王剛迴寢殿就噴了一口鮮血,然後便不省人事,竟是絲毫沒有吩咐此事的後續處理。


    眾人頓時一陣的驚唿和忙亂,昌華長公主招了王宮中這些時日專職給嶺南王看病療養的三位太醫看過,都道是嶺南王是急怒攻心,悲鬱過度,這才耗了本就不多的元氣,吐血暈迷了。


    蕭瑉看著自己麵色難看昏迷不醒的父王,此時白側妃也是關注著嶺南王沒有顧上蕭瑉,就聽蕭瑉突然轉頭衝著昌華長公主喊道:“都是你們,是你那個沒用的兒子害得父王如此。他自己沒用,竟然還要把我賣了給他收拾爛攤子,呸,他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做我們嶺南的世子?簡直是恥辱!”


    昌華長公主此時急怒之下根本不想搭理蕭瑉,她轉身就衝後麵的侍女嬤嬤道:“在王爺病床前大唿小叫,不知體統,還不給本宮把她拖下去。”


    她身後的侍女嬤嬤正待上前,卻聽得不知何時出現一直未出聲的清恵長郡主突然對著蕭瑉喝道:“阿瑉,住嘴,退迴到你白母妃身後。”


    又轉頭對昌華長公主勸道,“公主,此時還是阿琨的病情最為重要,還是不要和她們晚輩計較罷了,想來阿瑉也是關心她父王才情急失態。”聲音溫和,卻透著不容抗拒的強硬。


    她說完這些又轉身衝那跪著的其中一位較年輕的太醫道:“林太醫,我觀你麵色可是有話要說?”


    眾人還未從清恵長郡主竟然突然偏向了蕭瑉駁斥了昌華長公主的命令中反應過來,便又被她後麵那句話給驚住了,目光不由得齊齊投向了那年輕的姓林的太醫。


    林太醫在眾人利刺般探究的目光下額上細細冒出了汗,而此時安槿的心也是突的緊縮了一下,她目光快速掃過了清恵長郡主,白側妃以及昌華長公主等人,看她們神色變幻不一,心裏升起了一個念頭,心頭猛跳。


    隻見林太醫擦了擦汗咬牙開口道:“王爺的確是急怒攻心,悲鬱過度以致傷了元氣吐血昏迷,可是下臣觀王爺眼瞼脈象,似還,還用了提氣催元之藥物,正因為這藥物,這才讓王爺的身體與日俱下,今日更是催崩了元神……”


    “隻是王爺的藥都是我們幾位一起商議共同擬出來的,絕不該出此差錯……”


    說到此處,他頭上的細汗已經凝聚成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而另兩名太醫麵上也滿是惶恐驚懼之色。


    聽到這裏白側妃猛地把頭轉向昌華長公主,聲音尖銳道:“薑氏,王爺所有的用藥和食物就是經你的手,我們更是被你趕出王爺寢殿之外,不想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謀害王爺,是不是以為害了王爺,這嶺南就是你們母子的嶺南了!哼,難怪蕭燁肆無忌憚要賣了瑉兒,原來你們早打算害死王爺了!”


    “恆兒,還不出去請三司長官公斷!”


    昌華長公主看匆匆走出的蕭恆,看到寢殿外突然換了的內侍,侍女以及冒出來的陌生侍衛,再看一改近日恭順模樣咄咄逼人的白側妃,以及麵色肅然而立的清惠長郡主,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隻是不知今日之事,她們是計劃了幾成,甚至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莫瓦真,不知可有她們的手筆?


    昌華長公主伸手拍了拍悄然走到自己身邊的安槿,對她略略扯了個笑,便看都沒看白側妃和清惠長郡主等人,徑直走到嶺南王床邊坐下,伸手握了握他露在被外的左手,卻不曾想,嶺南王那手的大拇指似乎痙攣了一下。


    昌華長公主愣了愣,低頭仔細看了看昏迷著的嶺南王,心裏歎息了下,這才抬頭對清惠長郡主道:“五皇嫂……王姐,你們今日是有備而來,準備逼宮嗎?白氏便也罷了,她求的是權勢,是她兒子嶺南王的位置。王姐可是王爺唯一的嫡長姐,竟然也是不顧王爺的安危,要在王爺的病床前,行此等不顧姐弟情誼的大逆不道之事嗎?”


    王宮中大部分內侍極侍女皆或是嶺南王的人,或是自己的人,若不是清惠長郡主參與蠱惑,嶺南王府的那些內侍侍女不會此時倒戈相向,想必清惠長郡主手上有什麽老王爺老王妃的東西。


    聽了昌華長公主的話,清惠長郡主麵上似浮過一刹的痛苦和隱忍,隨即便是堅毅冷酷之色,隻是她抿了抿唇,不待出聲,一旁的白側妃就已搶先發出聲來道:“薑氏,你毒害王爺在先,你兒子吃敗仗賣妹救身在後,現在竟然還有臉麵指責他人不顧情誼,你可還真有臉說。哼,你們京都的人果然狡詐無比,黑心爛肺。”


    清惠長郡主終歎息了聲,抬了抬手製止了白側妃接下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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