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龍轉鳳


    白成業出去了打聽消息,陳二夫人便攜了女兒坐在廳中等他。


    而此時, 五老夫人喝了藥歇下了, 周氏也在女兒白千紋的勸說下到了廳中陪著陳二夫人坐著說話。


    可是此時周氏和陳二夫人兩人心中都是各有心思, 也無心嘮什麽有的沒的,便都是坐在了廳中喝茶,還都是越喝心裏越難受。


    周氏因著兒子受傷及可能的危險而心裏焦躁, 繼而對陳二夫人明明可以“皆大歡喜”的解決此事卻不肯幫忙而產生不滿。可就算再急,她也知道這事不能來硬的,總得哄著求著才行。


    陳二夫人此時對周氏也是心有不滿。


    侄子出事, 她這嫂子不尋思著找人打探消息,安撫好家裏老小, 竟是在不知具體情況之下, 隻在家哭天抹地,不顧母親身體, 攛掇她傷心欲絕的逼自己用女兒去換侄子迴王城。


    陳二夫人心道, 到底是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平日裏看著還行, 真是一有事才發現不靠譜。她甚至不合時宜的想到,將來兒子娶媳婦, 可還是得挑家裏有底蘊能經得起事的才行。


    想到這裏,陳二夫人看向女兒, 見她眼含擔心卻目光沉靜,雖覺察出自己和周氏之間氣氛不對,也是半點不見慌亂惶恐, 隻在自己身邊坐著,那沉著乖巧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安心。


    反觀侄女白千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手裏的帕子絞著,一副欲言又止又不知說什麽好的樣子,可不就差了許多。


    陳二夫人正尋思間,耳邊就傳來大嫂周氏的聲音。


    就聽周氏道:“妹妹,行哥兒自幼就跟你這個姑姑親近,待你比待我這個母親還要敬重。這次,還都要靠妹妹你幫忙周全一下了。”


    說著周氏忍不住又掉起了眼淚。


    白紹行的確自小親近自己這個姑母,但若要說比對他親生母親周氏還要敬重,這話真是有點過了,而且此時小輩都在場,尤其是女兒峖棋還在身邊,這大嫂怎麽就這般口無遮攔說這種話,豈不是引人猜疑?


    果然陳峖棋聽了這話就是一驚,她察覺到自己母親聽了舅母的話後臉色更難看了,立時便敏銳的猜出怕是外祖母和舅母為了表哥可能要求了什麽為難母親的事了。


    她心念急轉,卻也不敢胡亂插嘴,隻打探的把目光調向了表姐,卻不想白千紋收到陳峖棋探詢的目光竟是有些心虛的把目光別過了去,並不敢看向陳峖棋。


    這讓陳峖棋更加疑惑了。


    周氏一邊掉淚,一邊見陳二夫人隻沉著個臉沒迴話,就又想要開口說什麽。


    陳二夫人見大嫂又要開口,怕她說出什麽話來讓女兒難堪,就打斷她道:“大嫂,此事我們還是等大哥迴來商議一番再說。這個時候,大嫂更應該打起精神,好好服侍母親,照顧母親身體,不讓大哥還要為後宅之事分心才好。”


    這話解讀的不好就容易讓人心生誤會。果然周氏聽了臉上就是一僵,那原先還掉著的淚都收住了,旋即心裏就是大恨,這是在說自己不賢良打理不好後宅嗎?


    周氏咬牙,忍了忍才拭淚道:“唉,妹妹說的是,也是我太過擔心行兒才有所失態,其實妹妹心裏的擔心必也不比我少,必不會讓我家行兒有事的。”


    陳二夫人真是聽得心裏發堵,真是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傷心也不是,她正自氣悶間,就有一雙手伸過來挽住了她的胳膊,轉頭一看,卻正是女兒陳峖棋。


    陳峖棋聲音不大卻是正好眾人都能聽見的音量問道:“母親,外祖母的身體如何了?大夫可是怎麽說的?我想起來,前兩日大伯母請了給安妹妹看病的大夫,很是不錯,不若把他薦過來,也給外祖母瞧瞧?”


    陳二夫人舒心女兒的體貼,拍了拍她的手,就點頭道:“你說的是,迴頭我就跟你舅舅說說,把那大夫請過來。”


    竟是直接跳過周氏,而是說跟白成業說讓他去請了。


    白千紋也是有眼色的,忙就順著陳二夫人和陳峖棋的話中間插了幾句,問了問那大夫的情況,氣氛才算緩和了些。


    不多時陳二夫人的大哥白成業從外麵迴來,他已經聽下人說了自家妹子帶著外甥女過來了。


    早上他出門去打探消息,擔心母親這邊有什麽事,就派了人守著,此時反倒是一路往裏走,那人就把先前老夫人房裏發生的事情都跟白成業給說了一遍,把個白成業給氣得,真是娶妻不賢活受罪。


    且不說兒子那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沒得一有什麽事情就逼著妹妹賣女兒的,都當陳家是破落戶,陳家大小姐是任她們揉搓捏扁的呢。


    他進到廳中,周氏母女及陳二夫人母女都起身迎他,周氏急著就欲上前問他今日出去可得到什麽消息,他卻隻是黑著臉打發了周氏,讓她去守著母親,又讓女兒白千紋陪著外甥女,便請了妹子陳二夫人去書房說話。


    白成業在家中素來有威信,周氏就是心急看他臉色也不敢違逆他,隻得滿心不願的去了老夫人那裏守著。


    入了書房,陳二夫人就問道:“大哥,事情到底如何?”


    白成業素來心中有自己的主見,穩妥有擔當,陳二夫人對這個大哥還是很敬重的。


    白成業此時的臉色要比在廳中時好上很多,他對著妹妹溫和的道:“阿茹,你不用著急,紹行不過是受了點小傷,邊界那邊的事也稱不上是什麽大事,不過是榷場一些事引發了爭端,應不至於引發戰事。”


    陳二夫人這才鬆了口氣,不過她旋即臉色就有些不好看的道:“這邊界之事,當是機密,如何大嫂和母親都這麽快就輕易得知了,還是被不詳盡的說辭給嚇成那樣?”


    想到母親說那是長房的林氏說的,陳二夫人心裏湧出一個想法,她看向自己大哥,帶了些狐疑又帶了些不可置信的問道:“這,不會是長房故意的吧?”


    白成業看著自己妹妹,心裏並不如表麵這般平靜。


    這事情的確古怪,而且周氏從林氏那裏聽了一耳朵迴來家裏就鬧翻了天,今日還攛掇著母親逼妹妹去找白側妃,這事細細想,處處都是破綻。


    這些破綻,你能看出來,長房那邊,白側妃那邊,自然也能看出來。白成業想得深些,他大概猜到,白側妃她們根本不介意你看出來,她們這是明擺著告訴你,兒子白紹行在她們手裏,不僅是前途,就是性命也在她們手裏。


    這根本不是什麽陰謀,根本就是明的相逼。


    白成業忍著心中的驚怒,麵上仍是寬慰的神態語氣對妹妹道:“阿茹,這事長房弟妹可能也隻是聽了些皮毛,誤傳了話,你母親和嫂子又太過關心阿行,這才慌張至此,此事到底如何,還待看看。我已經派人過去欽州,你且放寬些心。”


    “至於你母親和嫂子的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這事還不至於此,更不可胡亂拿棋姐兒的親事去求人。若是紹行知道此事,也必不會答應的。”


    陳二夫人點頭,知道兄長這是安她的心,但心裏也是好受了許多。不過她心裏已經對長房起了猜疑,也不再多說,便隻道是迴陳府找侄子陳峖柏商議一番,看有沒有別的消息和辦法便跟兄長告辭了。


    陳二夫人和陳峖棋出了白家五房的院子,在大門外正準備上馬車,卻不想見到了一個意外之人。


    竟是九房那個曾和蕭翼有了私情被發現,前幾日據說已定親的葉姓遠房表妹葉以心,看她那樣子,顯然是專門在大門外等著她們的呢。


    嶺南王府。


    且說迴安槿在王府這些時日的情況。


    安槿素來都是隨遇而安的性格,住到了王府也沒有什麽不習慣的,更何況昌華長公主的廚子們都很不錯,京都嶺南的美食都很拿手,她吃得還是蠻開心的。


    就是昌華長公主看她每日折騰著廚子搗鼓著各種美食的樣子,胃口都好了許多,那遲鈍了的味覺似乎都好了許多。


    安槿就是有這麽個本事,總是能讓身邊的人覺得生機無限,生活有滋有味得很,好像天大的事都算不得什麽事,關鍵是看著她就讓你有信心,那些事真不能算是什麽事。


    不過其實安槿很忙,她要過目所有關於昌華長公主壽宴的安排細節,從宴請名單,到那日的宴席安排,場地布置,人手安排,菜肴單子,招待細節,得知昌華長公主那日著的衣裳還有不少配飾都是現製的,她也都要了設計草圖和材料細細查看了一番。


    這些事情,王府的人都很有經驗,更何況有能幹的樊嬤嬤和英術她們盯著,表麵當然是看不出任何問題的。昌華長公主讓安槿過目,不過是讓她熟悉熟悉王府事務,摸摸情況而已。


    不過安槿還是很認真的把每個細節都問了個遍,排除著可能出現的問題。


    安槿因為南華書院女刊的事見過王府司衣所的宣衣史,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司衣所女官印象深刻,又想到華女史和衣飾局的熟稔,衣飾局提供給自己那滿是坑的資料,自是敏銳的知道怕是司衣所至少明麵上是在白側妃的掌控之中的。


    因此就對昌華長公主這新製的禮服和配飾就格外關注些。


    她細細看了設計草圖和所用的衣料配材,又找了對這些在行的昌華長公主這邊的女史問過,的確沒有什麽問題,可是她仍是不放心,竟是跟昌華長公主提議另製一套一模一樣的禮服備用。


    這衣服材料是“寸錦寸金”的江南禦用貢品雲錦,外麵根本買不到,因絲織繁雜,就是大齊皇宮每年也不過隻得幾匹。


    這次製作衣服的雲錦卻是不知嶺南王從什麽渠道弄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對昌華長公主這次中毒心中有愧,這半年時間,他當真是弄了不少稀罕物件珍奇異寶送給昌華長公主,就是白側妃也因此不知暗地裏咬碎了多少銀牙。


    相比較,白側妃那點子雪蓮茶真不算是什麽特別了,因為嶺南王之所以把那雪蓮茶賜給了白側妃,是因為昌華長公主那裏根本已經有了很多。


    昌華長公主的二姐文華長公主乃是西夏王妃,她們倆自幼感情很好,各自出嫁後也仍是每年都會護送禮物給對方,那雪蓮茶養生美顏,每年西夏王妃都會送上不少過來給自己妹妹的。


    話說迴來,這雲錦珍貴,做一套一模一樣的禮服浪費不說,而且現在時間不過剩下了短短□□天,要做一套這樣的禮服繡上配紋還不能用司衣所的人,實在不是一般的有難度。


    昌華長公主卻喜歡安槿的謹慎,更不想她第一次提出要求自己就要拒絕她,且她這還是為著自己。


    因此她就笑著應允了,然後轉身就吩咐樊嬤嬤和掌管她衣飾的英勺道:“這料子拿過去做衣裳的不過半匹不到,還剩下的不是都放在庫房裏嗎?你們去取了來,讓暗莊的人去做這事。”


    暗莊是昌華長公主暗中的勢力,培養暗衛殺手以及掌管她私下財產負責各地聯絡之所,這兩年也已經慢慢由世子蕭燁接手了。


    樊嬤嬤和英勺聽了昌華長公主的話都有些吃驚,暗莊之事除了昌華長公主和世子蕭燁之外,也就隻有她們幾個心腹知道,她竟然就這樣在才見過沒幾日的順寧郡主麵前毫無保留的說了出來,可見對這位未來世子妃的看重。


    不過她們麵上自然是不顯絲毫訝異之色,隻是心裏對這位世子妃更加恭敬罷了。兩人應下了,便去安排。


    安槿做了這些,卻還不夠,過了幾日,她喬裝了一番,在臉上用藥水化了多處黑痕,又帶了麵紗,竟是親自去了一趟司衣所,查看司衣所所製禮服的進度。


    如此,不過是安安司衣所的那般人的心而已。


    這還是安槿第一次進司衣所,這是未來的世子妃,甭管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宣衣史還是領了司衣所的眾女官侍女,親自過來接了安槿去了製衣房。


    禮服已經差不多就快完工,上麵的繡紋也基本完成了,此時不過是就著衣袖領口下擺等處做最後的收邊修飾而已。


    安槿手輕輕撫過禮服緞麵,好似慢慢感受著這衣服料子的絲滑軟順的質感,實際上她卻是在細細觀察著這衣服的繡紋,每一寸沒一處都沒有放過,也同時在感受著手下的感覺,看是否有什麽異樣。


    安槿撫著禮服沒有出聲,下麵也是一片寂靜,可就在這時,一個年老的聲音卻是打破了這片寂靜。


    “郡主娘娘,此禮服是王妃娘娘壽宴所著,絲毫出不得差錯,郡主娘娘身體未有痊愈,最好還是不要太久觸碰為好。”


    不說安槿聽了這話那手就停了下來,後麵跟著的女官侍女們更是都低下了頭,連唿吸都屏了起來。


    安槿看著自己那還貼在衣服上白嫩的小手,十指纖纖,蔥白如玉,印在那雲錦之上,竟能襯得雲錦都有些黯淡了下去。


    隻是可惜的很,剛剛她袖口下滑,手腕處便露出了嚇人的黑斑出來。


    王府中盛傳,未來的世子妃順寧郡主中毒,餘毒未解,全身毒痕,幾近毀容,這些司衣所的人自然也是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努力肥一點,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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