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侍衛躬身接過弓箭,蕭燁轉身,卻並沒有理蕭恆,隻自顧走到一邊的座位上坐下,然後這才抬眼看自己的這位兄長,白側妃所出的嶺南王府大公子蕭恆,蕭恆的身後還跟著他的胞弟蕭翼以及莊家的三公子莊由坤。


    蕭燁看著這幾人,突然就笑道:“大哥,玄州之亂,不過就是一些數千人的山匪鬧事,算得什麽千軍。順寧郡主中毒,我看此次不若大哥去剿匪好了,不然大哥自幼就習得這武藝,從沒用過,豈不是浪費?”


    這話算不得怎麽壞,但加上蕭燁那語氣和態度,那諷刺之意真是想讓人忽略都難。唔,蕭燁,他諷刺人向來都是這麽直白。


    不過蕭恆微微一愣,不是因著這話的諷刺之意,而是蕭燁向來喜歡打戰,東征西戰的好像沒點事也得挑點事出來似的,反正很少見他肯好端端待在這王城,此次,竟然說讓自己去?要知道,玄州那邊可以說是蕭燁的地盤。雖說是諷刺吧,他還是真聽出他是不介意自己去的。


    不過這一怔愣不過是刹那,快得讓人根本看不出來,就見蕭恆搖了搖頭,溫和的笑道:“父王既然已經點名讓二弟去平亂,我怎好越俎代庖,況且相信以二弟的能力,必能很快平亂迴來,也費不了多少時日。”


    蕭燁“嗬嗬”笑,那笑容實在是讓看得人恨得心癢癢。


    後麵的蕭翼看不慣蕭燁那目無兄長傲慢無禮的樣子,就插話表達不滿道:“二哥,說起來,二嫂已經到了王城大半個月,母妃們卻都還沒見過她,她現在身體可還好?不是聽說已經醒了嗎?”


    蕭燁掀了掀眼皮,麵色有些古怪的看了看插話的蕭翼,然後就道:“三弟,她中毒了,王醫令跟父王稟告的時候,你不是也在場嗎?若是白側妃想見她,等她好些,讓白側妃遞了帖子,過去拜見就是了。”


    蕭翼的臉騰地漲紅,臉上怒氣真是壓都壓不住。


    因為從品級上來說,白側妃不過是從二品的庶妃,可順寧郡主卻是正二品的郡主爵位,白側妃的品級還是要低過順寧郡主的,從國禮上來講,可不是得白側妃先拜見順寧郡主。


    “三弟!”


    眼看著蕭翼漲紅了臉,又有脫口而出什麽,卻被蕭恆出聲製止了。


    蕭恆皺了眉看了眼自家胞弟,看他恨恨的收了聲,就微不可覺的歎了口氣,然後頗帶了點無奈的對蕭燁道:“二弟,三弟隻是關心郡主,並無其他意思,二弟不要和三弟一般計較。郡主那裏,母妃也很關心,有什麽需要,盡管出聲。”


    不等蕭燁迴答,又轉開話題道,“今日阿坤過來,我讓他指導指導三弟的箭術,二弟要一起玩玩嗎?有二弟在,三弟肯定能進益匪淺。”


    蕭燁冷哼一聲,道:“練完了,你們自便。”說完就毫不拖泥帶水的走了,他可一點也不在乎沒有那友愛弟妹的名聲,因為那名聲本來也就丁點都沒有。


    蕭翼看著他的背影,恨恨的道:“真是目無尊長,野蠻狂妄,我們嶺南……”


    “三弟!”蕭恆沉聲喝道,“你不是說想和阿坤比較一下箭術嗎?還嘟囔些什麽?”


    蕭翼向來敬重自己的大哥,聽了大哥含了警告的喝聲,雖心有不甘極不情願也隻得收了目光該幹啥幹啥。他不喜習武,可是他父王卻喜歡功夫好的兒子,所以他是三不五時的被他大哥拖來習武場。


    莊三公子是個有眼色的,忙收了蕭恆的眼風就拖了蕭翼兩人去練箭去了。


    蕭恆看穩住了自己三弟,卻也將自己的目光投向了那個快要消失的背影。其實蕭恆可從來不是什麽無聊的人,沒事撥弄一下蕭燁看他炸毛什麽的,隻是自小外人就總說蕭燁無腦野蠻暴戾,他卻總覺得有些不踏實,感覺說不出來的怪異,所以便總忍不住試探一二。


    當然事實證明他是無比正確,可是到了此時,蕭燁氣候已成,他們再想要做點什麽打壓他卻是萬分艱難了。


    當年他們讓他一次一次上戰場,籌劃了多少次暗殺,開始次次好像都隻離成功查了一步,卻每次都讓他逃出,哪怕是受傷躺了幾個月最後也命大的沒能死掉,一開始還隻當他是僥幸,但等他在軍中站穩腳跟,在嶺南聲望突然暴增,變成家喻戶曉勇猛善戰的王世子時,他再不察覺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所以他才在他母親白側妃再忍不住,直接出手對付昌華長公主的時候,保持了沉默。他已經感覺到,再等下去,蕭燁就要強大到他們撼動不了了。


    且說蕭燁從習武場迴了自己的景和殿,先去沐浴換了衣裳才去了書房召人問話,先是問了一些玄州□□的一些事且是不提,待都問完公事,其他暗探都退了下去,才問一直在角落裏站著沒出聲的一黑衣女子道:“郡主那邊如何?”


    這問的自然是真正的順寧郡主安槿,而非別院裏待著的那個雪青扮的。


    黑衣女子麵目普通,就是那種乍一看不知道長啥樣,轉身也能忘了的那種,她低聲就把這幾日安槿在陳家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當說到那隻鸚鵡和白千緋的到訪時,那一成不變的語氣也有那麽一絲微不可察的停頓。


    蕭燁卻是撥弄著炭筆,麵無表情並沒什麽表示,隻聽完了所有事才點頭道:“過幾日陳老太爺壽辰,讓采枝小心點。”


    略皺了皺眉,又道,“過些日子,再安排兩人到郡主身邊。”


    黑衣女子應諾,便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而蕭燁卻是仍撥弄著桌上的炭筆,不知道想些什麽。他的書桌上總是有很多種炭筆,這卻本是安槿的習慣,以前的安槿總是喜歡隨手拿了畫紙塗塗抹抹,桌上便是堆了各種炭筆顏料筆畫紙。


    蕭燁自迴到嶺南,竟不知如何也養成了那樣的習慣,有時候心煩的時候撥弄著炭筆,那心似乎就能靜下來,然後仿佛就見到安槿睜大眼一副你好煩,你不要惹我美好生活的樣子,那心底真是滋味難言。


    定昭十九年六月底,陳老太爺六十壽宴。


    南華書院是嶺南最大的書院,陳老太爺作為嶺南書院的院長,德高望重,王城中世家子弟名門學子不少都出自南華書院,因此陳老太爺的六十壽宴也是格外的熱鬧。


    隻是陳老太爺自己並不是愛熱鬧的人,更不樂意應付官場之人,因此能在廳中和他說話並留下來參加壽宴的不過都或是他的多年好友,或是南華書院的同僚,或是昔日的弟子罷了,而其他人大多是送了賀禮便由著白大老爺,白二老爺和陳峖柏招待去了。


    外廳不停的有人過來賀壽,而在園子裏,也已聚集了一些世家子弟和貴女們,陳峖棣和陳峖棋兄妹不在,陳峖榆還有陳峖悅陳峖寧便充當了主人招唿著各家小姐公子們,甚至安槿也是在陪著大家說話。


    大齊男女大防不似前朝那般嚴格,嶺南以前一直都是蠻荒之地,經過幾代嶺南王重農重商的發展,現在雖還比不得京都江南一帶,也已繁華不少,但受儒家思想輕微,男男女女同遊同宴什麽的根本算不得什麽事,所以這後園男女並未分開玩耍。


    陳峖棋領著蕭瑉白千珠白千紗白千緋等人進來時,安槿陳峖悅和陳峖寧身邊正圍了幾個少女,不知說到什麽正說的興起。


    蕭瑉和白家幾姐妹算是嶺南最尊貴的貴女了,一個是嶺南王唯一的小郡主蕭瑉,而白家幾姐妹不僅是嶺南最大的世家白家嫡女,白千紗則已是嶺南王府大公子蕭恆的未婚妻,白千珠則是預定的嶺南王世子妃,雖說現在冒出了個順寧郡主,但那位據說已經被毀容的不敢出來見人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呢。


    幾人進得園子來自然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眾人紛紛先給蕭瑉行了個禮淺淺的屈膝禮,蕭瑉免了大家的禮後,剛剛還在和陳峖悅陳峖寧說著話的莊家五小姐莊子妍就喜氣洋洋的向著她們幾人走了過去。


    她行了幾步就到了她們麵前,站定就笑吟吟道:“郡主,二表姐,你們快過來聽聽,剛剛安姑娘說了不少京都的趣事,還說現在這麽熱的天氣,京都那邊的世家貴女們都不敢在院子裏玩耍的,不僅怕熱,還怕曬黑,多是要躲在了屋子裏,還要在各個角落裝了冰才覺得舒服些的,真真是奢侈得緊,聽著就好讓人羨慕呢。”


    她的聲音很大,不僅是蕭瑉和白家姐妹都聽到了,離得不遠的安槿陳峖悅陳峖寧及剛剛說話的那一撥人也都聽見了。


    陳峖悅微皺了皺眉,她怎麽覺得莊子妍這話怪怪的?剛剛這用冰一事不過是安槿偶然一提,夾在雜七雜八的信息裏根本不顯,語氣也不是這麽個迴事,可被莊子妍這麽一提,聽起來卻像是京都貴女多麽嬌貴奢侈似的。


    她再看一眼安槿,那肌膚可不是晶瑩剔透白玉凝脂般,全場也沒哪個貴女肌膚似她這般的。


    世家女們都不是傻子,本來因著蕭瑉白家姐妹等人的到來,現場便已安靜下來,此時莊子妍這話一出,大家更不吭聲了。


    嶺南天氣熱,就是冬天也是很少會下雪結冰的,因此像京都那樣冬天把冰存到冰窖,夏天再取出來用的事情幾乎是沒有,就是王府也隻有非常少量的冰,是冬天時特意從北邊運過來儲存下來的,這還是昌華長公主不習慣嶺南的炎熱,嫁過來後王府才有的習慣。


    這把冰從北運到南,可不是那麽簡單,就是一般的世家也是承受不起的。所以在嶺南也差不多隻有昌華長公主才有在夏天用冰的習慣。這事,差不多是王城越州城世家夫人和小姐們皆知的事情,也唯有從福州城來的陳峖悅和陳峖寧不知道這個細節罷了。


    果然蕭瑉聽到這話臉色就沉了下來,而白千珠的神色莫測,白千紗白千緋姐妹則仍是帶了那抹或矜持或溫婉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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