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後,閻起趕忙騎馬上前,“如何,可有傷到哪兒?”


    洛央搖了搖頭,再度看向眼前這個眼神似喜似嗔又似怨的女子,微微俯身,“你是何人?作何突然衝出來,莫不是想尋死?”


    聽了洛央的話,洛嫣先是一怔,隨後難以置信地朝她看來,“我是何人?你竟不識得我?”


    洛央不解地蹙起了眉,她為什麽要認識她?


    不待她開口說些什麽,洛嫣已然神情悲憤地自我介紹了起來,“我是阿嫣,你怎可認不出我?我是洛嫣,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姊妹!”


    聽見洛嫣這個名字,洛央眼睛微微睜大。另一頭的閻起迅速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又將視線挪到了洛央的身上。


    他的這一眼在場幾人誰也沒注意到。


    洛央則將眼前女子從頭看到尾,眼裏的詫異溢於言表,她不明白,原主記憶中好似鈴蘭花一樣嬌俏可人的姑娘,怎麽變成現在這樣一副黑瘦潦草的模樣?


    思來想去,洛央隻能將其歸結到一點,那便是——


    戀愛腦害人啊!


    作者有話說:


    紅包~~


    第95章 亂世基建為王(十七)


    ◎不得告知一下啊。◎


    與此同時, 在後方打鬧的樊梁等人,乍一聽說夫人的親妹妹,那位曾與將軍訂下婚約的清河第一美人竟然找來了淮安。幾人互相看了眼, 趕緊停止打鬧,拍馬上前。


    他們可不想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清河第一美人,而弄丟了那麽好的夫人。別說什麽清河第一美人了,就是王母娘娘、觀音菩薩來, 也休想換走他們夫人。


    抱著這樣的想法, 樊梁等人忙擠上前。


    看見立於城門下的洛嫣一刹, 樊梁等人下意識就朝仍騎在馬上的洛央看去。


    來去看了兩迴, 幾個憨貨齊齊張大了嘴巴, 向來嘴比腦快的樊梁張口就來,“清河郡莫非盛產瞎子……”


    後麵的話樊梁還未說完,他的右腿立刻被陳貴狠踹了一腳。


    “嗷!你幹啥踹俺?”被踹得差點從馬上摔下的樊梁,氣得冒火。


    那邊的陳貴可不管他氣不氣,當即以還有要事為由, 一鞭子抽在樊梁的馬屁股上,兩人的馬兒迅速跑遠了。再不走,誰知道這樊老三還能說出什麽得罪人的話來。


    “俺不走!夫人說晚上要請俺們吃涼皮……”隔了老遠,還能聽見樊梁的抗議之聲。


    見狀, 洛嫣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滿心的難堪似是要將她整個人淹沒。即便那粗獷漢子有些話沒能徹底說出口, 這一年裏見的人多了, 曾經天真單純的洛嫣也能聽懂別人的言外之意了。可她卻寧肯自己根本聽不懂,那樣就不會遭受這樣的屈辱。


    何為清河郡盛產瞎子?不就是指她的容貌比不上洛央, 妄稱清河第一美人……


    思及此, 洛嫣垂著的眼中不由得掠過一絲惱怒。她分明是夏時趕路, 日頭毒辣,才稍稍遜色洛央,憑什麽要如此奚落於她?那漢子的行徑分明就是她那個姐姐有心授意,以前她就總是這般,她好動,洛央就故作嫻靜病弱,將爹娘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自己身上。還是楚郎說得對,她這個姐姐遠沒有她外表呈現的那樣純白無垢,否則怎麽曾經病得下不來床,嫁人後就能騎馬上山,一派康健。


    洛嫣拳頭用力捏緊。


    哪裏知道就這麽一會兒功夫,某人就想了這麽多有的沒的。洛央直接從馬上一躍而下,看向洛嫣的眼神不免有些一言難盡。曾經洛使君夫妻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千金大小姐,為了一個滿嘴謊言的男人,弄成現在這樣,洛央就不明白了,她圖什麽啊?


    不要跟她說什麽真愛不真愛的屁話,楚毅自己怎麽不吃這些亂七八糟的苦?


    輕唿一口氣,洛央輕笑一聲,“阿嫣……抱歉,剛剛沒認出你來。你好端端的如何會出現在淮安?還有你的……罷了,這兒不是個說話的地方,你先隨我來。”


    語畢,洛央牽著馬兒剛想上前,一旁卻忽然跪下了一名藍衣管事,開口就是告罪。說是先前不識得夫人的妹妹,還讓她幹了一天粗活,懇求洛央恕罪。


    這管事也有些懵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人竟真的是夫人的妹妹。一想到他先前對女子的威逼唿喝,管事額上的汗都冒了出來。


    洛央聽完這人的話,迴頭又看了洛嫣一眼,旋即小手一揮,麵上並無責怪之意,“無礙。”


    如何無礙?明明此人待她多有怠慢……


    洛嫣猛地抬起頭來。


    可下瞬,洛央溫和的聲音已然響起,“我這妹妹一向良善,必不會降罪於你。”


    聽到這句話,洛嫣的唇角立刻抿緊,洛央都這般說了,除了點頭她還能如何。


    瞧見夫人身後的女子不甘不願地點了下頭,管事哪裏不曉分明是夫人性子和善,不願深究,當即真心實意地向洛央磕了個響頭。


    洛嫣心內不忿,可人在屋簷下,除了不忿她好像也別無他法,隻能硬咽下這口氣,跟在了洛央的身後。然後她瞧見沿途基本都是與洛央打招唿的百姓,往她懷中塞瓜果、吃食的人更是數不勝數,像是極受淮安百姓愛戴。


    這樣的洛央,洛嫣實在有些陌生。一時間,她都有些懷疑,眼前這名女子,到底是不是她的姐姐洛央。


    帶著這樣的疑惑,洛嫣跟隨洛央進了淮安縣衙。


    進門之後,洛央立刻命人帶洛嫣下去換洗一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鼻子出了問題還是怎麽了,她總覺得對方的身上縈繞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豬騷味,實在是太奇怪了。


    何況她自己也要稍微收拾一下。


    眼神茫然被侍女領去水房的洛嫣,剛踏進門,嘴巴就驚訝地張大了。隻因淮安的水房竟是立浴,隻要稍微一拉木質開關,頭頂上方好似蓮蓬一樣的東西就立刻有熱水流出。除此之外,牆壁上擺滿了形狀不一的琉璃瓶子,裏頭裝著的東西香味四溢。有洗發香波,牙膏牙刷,洗浴皂露,甚至還有護發用的精油等等,便是金尊玉貴的郡主孫秀嫦怕是都沒用過這樣齊全的東西。


    洛嫣不免有些懵,卻還是依照瓶身上貼著的字條,一一取用了。將自己從頭到腳洗了個幹幹淨淨,洛嫣這才覺得自己像是終於活過來了似的。


    身著舒適的浴衣,她便隨著那等候的侍女進了更衣室。剛進到那兒,抬頭洛嫣就瞧見一個等身高的銀鏡,立在梳妝台的一側。


    那銀鏡她曾在孫秀嫦那兒見到過,不過巴掌大小,對方寶貝得跟什麽似的,如今她卻瞧見了這樣大的一麵。


    顧不上換衣,洛嫣立刻舉步上前,眼中的笑意還未徹底漾開,洛嫣便被鏡中又瘦又黑,麵色蠟黃的人給震驚到了。


    “啊!”


    她驚叫一聲。


    侍女趕忙上前,“女郎何事?”


    隨後她便看見這位夫人的親妹妹,一臉驚恐地指著前方的銀鏡,“鏡中之人是誰?”


    侍女:“……”


    “淮安之鏡是否會將人照得醜陋不堪?”洛嫣不死心地再次問道。


    侍女:“……”


    侍女的反應使得洛嫣直接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仍有些不敢相信,鏡中之人竟然真的是她自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洛嫣簡直要瘋,她為何會變成那樣?怪道先前那些閻軍將領會那般看她,她還以為是洛央授意,沒想到竟真的是她自己相貌有損。


    可明明先前尋找楚毅之時,她也沒有變成這般,為何……


    洛嫣憶起來了,搜尋楚郎之時,本就是秋末,再加上她並沒有時刻混跡在流民堆裏,從使君府裏帶出來的那些首飾當了還住的起客棧,再之後就被孫世諒撿了迴去。可從茺州來淮安,已是炎炎夏日,她又為了隱藏身份,日日待在流民之中,吃不好睡不好不說,幾乎日日被曬,再如何的雪膚花貌也禁不住那般風吹日曬……


    想著想著,洛嫣怔怔地淌下淚來,世間女子,誰人不愛俏,何況她還曾是清河第一美人。


    同時,她的心中也生出了一點悔意,可這悔意剛剛冒頭,洛嫣便立刻搖了搖頭,她這全是為了楚郎,她不悔。


    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洛央便開始試穿起洛央命人送來的衣裳來。曾經嬌俏動人的一張臉穿什麽都好看,可如今哪兒哪兒都不對。


    因為試來試去都不稱心,待洛嫣被侍女領著來到膳廳之時,洛央早就換洗完畢,百無聊賴地候在那兒了。


    遠遠望著桌旁,洛央一襲水碧色纏枝紋月裙,皓腕如霜雪。綢緞般的青絲,似是剛剛絞幹,此時僅用根雲紋白玉簪隨意綰起,端的是一派嫋娜風流。


    許是聽見了她的動靜,洛央下意識迴頭看來,一張小臉瑩潤如月,僅一眼,便叫剛剛照過鏡子的洛嫣,頓生自慚形穢之感。


    明明曾經的洛央,連她一半都比不上……洛嫣心中難過。


    洛央可不管她在黯然神傷些什麽,直接招待她過來用膳,奔波了一天,她早餓了。


    直到走近膳桌,洛嫣這才驚異地發現,那位並非如傳言中一樣貌若惡鬼的少年將軍,竟肅著一張臉,在與洛央剝蓮子吃。


    見洛嫣的眼睛死死盯著桌上的蓮子,洛央笑著就丟過來一個蓮蓬,“請你吃。山上采菌子的半途遇見了一座無主的藕塘,裏頭的蓮子結得又大又圓,我便采了一些。”


    洛嫣看見砸到自己跟前的蓮蓬,頓了許久,才終於僵笑著將其推了迴去,“不必,我不愛吃蓮子。”


    “咦?我分明記得以前你最愛吃蓮子,莫非如今口味變了?”洛央語氣詫異。


    洛嫣不知自己該如何作答,幹脆沉默了下來,眼角餘光卻一直閻起剝蓮子的動作,心中微微有些茫然。


    便是這時,侍從們將洛央早就吩咐好的膳食端了上來。不是其他,正是樊梁心心念念的涼皮。夏季自然是要吃涼皮才像樣子,可惜現今的大越連花生都沒有,搞得洛央的興致直接沒了一半。沒有花生的涼皮是沒有靈魂的,可如今也隻能將就吃了。


    不過棉花都到手了,洛央相信花生離得也不遠了,到時大不了再做一頓涼皮吃吃。


    還好辣椒油已經弄出來了,吃起來總算有了點滋味。


    此時,洛嫣的麵前卻並沒有擺著涼皮,而是一碗小米粥,並一些清淡的菜肴。


    “涼皮味辛,我觀你瘦得狠了,暫時用不了,吃點清粥養養胃。”似是察覺到了洛嫣眼中的疑惑,洛央隨口解釋道。


    她再不喜洛嫣這位原女主,也不至於在吃食上故意動手腳讓她難受。


    不知是不是近來餓得狠了,洛嫣總覺得自己根本吃不飽,中午那頓粗茶淡飯過後,她其實早就餓了。


    嗅著不停往鼻腔裏鑽來的飯菜香味,洛嫣低低道了聲謝,便埋頭吃了起來。


    吃了沒一會兒,她忽然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對麵響起,“現在不吃,小心夜裏肚餓。”


    “剛剛吃了太多蓮子,先前又喝了一碗綠豆湯水,實在吃不下了。”洛央語氣有些為難。


    閻起皺眉看她,“果真不吃了?”


    洛央搖頭。


    輕歎了口氣,閻起便將她吃剩的半碗涼皮直接倒進了自己的大碗中,邊倒邊說:“夜裏餓了你再喚我。”


    “好。”洛央托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他。


    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從她的正前方投來,洛央下意識偏頭看去,便與洛嫣怔愣的眼神對視到了一起,“看我作甚?”


    “無事。”洛嫣再次低下頭來,腦中迴想的全是剛剛閻起吃洛央剩飯的行徑,好似楚郎就從未這般做過,那位閻殺星他難道就不嫌棄嗎?


    洛嫣滿心的不解。


    就在這時,洛央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如何會弄成現在這副模樣?你的那位楚郎呢?他為何會讓你孤身一人前來淮安投奔?你又是打哪兒來?”


    一聽見這樣的話,洛嫣的心中就是一緊。為了掩蓋自己的心虛,她立刻難以相信地抬起頭來,語氣悲憤,“我是你的妹妹,不是犯人。”


    聞言,洛央挑眉,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直接被看得敗下陣來的洛嫣,狼狽地避開了洛央的視線,頓了好一會兒,才忽然開口答道:“茺州,我從茺州而來。”


    她挑選了一個自己最容易迴答的問題。


    茺州……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洛央的眼裏頓時升起一片了然。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那位讓楚毅貶妻為妾的女子好像正是茺州武王之女孫秀嫦,男女主這是又開始走劇情了?聯想到她剛剛讓人詢問了那位藍衣管事,洛嫣其實早在昨日就已來到淮安,卻並沒有主動曝光自己的身份,而是選擇了做工,還問到了香皂、香水工坊的事情……


    這很難不讓洛央猜測她這位好妹妹是帶著特殊任務來到淮安的。


    自己的丈夫都娶了別的女子為妻了,她還不辭辛勞地來幫他算計自己的親姐姐,洛央其實蠻想撬開洛嫣的腦子,看看裏頭裝的是什麽?豆腐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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