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請恕臣難以從命!”


    半個多時辰後,瑤池內,仙台上,一襲紅色長裙,麵若桃李的敖寸心雙膝跪地,重重叩首。


    王母麵色立即陰沉下來,冷冷說道:“你不是愛慕楊戩嗎?現在本宮給你機會,你卻不要?”


    就在剛剛,她表示可以幫助敖寸心與楊戩在一起,而敖寸心需要付出的代價則是盡其所能,勸降楊戩,率領酆都向天庭俯首稱臣。


    如此一來,她在新天門外簽署的協約便失去了意義。畢竟就目前來說,酆都實為冥府毫無爭議的中心。


    可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敖寸心居然拒絕了!


    “啟稟娘娘,不是臣不想要,是臣知道,臣要不了。”


    敖寸心跪直腰身,低著頭說道:“一次又一次,微臣早些年間試過無數次;軟磨硬泡,朝夕相處,門前告白,挾恩圖報,甚至是死纏爛打,都用過了,可楊戩卻將臣視為情劫,百般提防。過去是如此,現在恐怕亦是如此。不用試都知道,還有什麽試的意義?”


    高高在上,聽著她自艾自憐般的表述,王母眉間的疙瘩漸漸化開了,長長唿出一口濁氣:“本宮現在總算是明白,陛下曾經為何那麽固執了。坐在這位子上,想怎麽下令就怎麽下令,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旁人說的話也完全可以不聽,自然就……”


    敖寸心不敢搭茬,這種話,王母能說,她卻不能附和,否則便是一場大禍。


    這時,上方的王母感慨完,意興闌珊的擺手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多謝娘娘。”敖寸心鬆了口氣,緩緩起身,疾步退出瑤池。


    仙台角落,新任瑤池大總管天奴微微眯起眼眸,腦筋飛轉,一心想要為主子分憂解難。


    這般絞盡腦汁的苦思冥想,還真讓他想出來了一個辦法,於是趕忙滿臉堆笑地來到王母身旁,輕聲說道:“娘娘,奴婢靈光乍現,想到了一個法子,請您聽聽能不能用?”


    王母循聲望去,眉峰一揚:“說!”


    天奴躬著腰身說道:“方才敖寸心說了,楊戩將其視作情劫,百般提防,可如果她不再是敖寸心,楊戩還會對其百般提防嗎?”


    王母心中一動:“展開說說。”


    天奴溫聲說道:“奴婢是這麽想的,可以安排敖寸心去轉世投胎,然後找個人掌控其命運,將其轉世身,一點點的引導至楊戩身旁,為兩人配對。這辦法雖然需要花費不少時間,但人間的十八年,不過是天上的十八天而已,也無需等太久。”


    王母眼中飛速閃過一抹異彩:“天奴,你有長進啊。”


    天奴忙道:“隻是窮極心思的想要為娘娘分憂而已。”


    王母心頭舒爽不已,吩咐道:“這辦法是你提出來的,為他們配對的人也由你來尋找吧。倘若最終達成了我想要看到的局麵,本宮重重有賞。”


    天奴大喜:“多謝娘娘看重,奴婢一定竭盡全力,做好此事。”


    王母擺了擺手:“你趕緊去找人吧,本宮已經迫不及待了!”


    兩天後。


    天奴帶著一名身穿紅袍,手持紅線,鶴發童顏的老者踏入瑤池,登臨仙台。


    “來者何人?”


    禦座上,王母坐在三界共主的位子上,嚴肅問道。


    紅袍老者微微躬身,輕聲說道:“小仙月下老人柴道煌,拜見娘娘。”


    王母仔細端詳著這位月下老人,忽地問道:“柴道煌,你有什麽本事,能夠得到天奴舉薦?”


    ……


    與此同時。


    司法天神府。


    埋首案牘的逄蒙驟然起身,麵色漲紅,雙眸發赤,一腳將身前的桌案踢翻,咬牙切齒地說道:“不對,不對,不該是這樣子的,我應下這司法天神的官職,其目的難道是給天庭做狗嗎?”


    罵罵咧咧的吐完胸中這股不平氣,他身軀驟然化作一道紅光,刹那間飛出天神府,直衝下界而去,勢若流星。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跨越過天人間的九萬裏路途,又跨越了人冥間的九萬裏路途,趕了整整十八萬裏路,帶著滿身風塵氣,驟停於血海濕婆的宮殿前。


    宮殿內,濕婆抬手一指,石門上頓時閃耀起一道血色神紋,繼而迅速向上升起。


    “求師兄救我!”逄蒙長長唿出一口濁氣,進門後立即跪倒在地。


    “你又遇到什麽麻煩了?”濕婆法眼如炬,語氣和緩輕柔。


    逄蒙保持著跪立姿態,微微昂首:“師兄,我感覺自己被困住了,不知該如何解脫。”


    濕婆平靜地問道:“困住你的是什麽?”


    逄蒙想了想,道:“是司法天神的位子,有這位子,我沒辦法接近嫦娥。但沒這位子,我又沒資格接近嫦娥。”


    濕婆沉吟片刻,原本慈眉善目的形象,突然變成了一張兇惡恐怖的麵孔,額頭上也多出了一隻毀滅之眼,看的逄蒙渾身發寒。


    “逄蒙,你明白了嗎?”


    “師兄,師弟愚鈍,不曾明白。”


    濕婆道:“被困住的是作為司法天神的逄蒙,但司法天神又豈是你的一切?這身份,對你來說,應該隻是生命中的一張麵孔。”


    逄蒙恍然大悟,腦袋嘭的一聲磕在地麵上:“多謝師兄提點!”


    太陰星內。


    廣寒宮中。


    嫦娥與秦堯的清微化身對坐在冰玉棋台上,前者執黑棋,後者執白棋,以棋盤為戰場,棋子為兵馬,兩軍對壘,不斷廝殺。


    不多時,嫦娥玉手捏著黑棋子,目光不斷再棋盤上遊動著,最終卻將棋子落在棋罐裏,幽幽一歎:“我又輸了,根本下不過你。”


    秦堯微微一笑:“我教你一種新棋吧?”


    “新棋?”嫦娥詫然道。


    秦堯點點頭:“沒錯,五子棋,比圍棋簡單多了,下在棋盤直線與橫線的交叉點上,先形成五子連珠者獲勝。”


    嫦娥聽著頗有意趣,笑道:“那便試試?”


    “你先下吧。”秦堯抬手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嫦娥笑靨如花,伸手在棋罐裏麵掏了掏,一把取出五枚棋子,將其中一顆直接按在棋盤中央。


    “砰砰砰……”


    少傾,正當嫦娥漸漸熟悉了這種玩法,全神貫注的算著棋路時,一陣喧鬧與轟鳴聲突然在宮外響起,瞬間打破了宮中寧靜。


    嫦娥與秦堯同時循聲望去,視線穿透廣寒宮石門,望至玉樹所在,卻見一群人正在圍攻一名身穿粗布長衫的男子。


    而在看清這男子麵容後,嫦娥麵色微滯,甚至快速眨了眨雙眼。


    秦堯餘光瞧見了這一幕,又仔細看了看那男子,頭也不轉地問道:“仙子,此人有什麽古怪嗎?”


    嫦娥默默舔舐了一下嘴唇,溫聲說道:“此人,有幾分故人之姿。”


    秦堯自諸界而來,什麽大風大浪,陰謀詭計沒見過?


    甚至在黑神話這種時空內,幾乎是被泡在了陰謀論中,“熏”也熏出來了對危險的敏銳性,以及對陰謀的洞察力。


    是以,僅僅憑借著嫦娥口中故人之姿這四個字,他便立即升起了警覺心,肅穆道:“你看著他像誰?”


    嫦娥平靜說道:“有幾分神似後羿……”


    “不對勁。”秦堯立即說道:“後羿又沒兒子,怎麽會有人神似他呢?要說是巧合的話……我不相信世上有這麽巧的事情。”


    嫦娥笑著看向他:“你緊張了?”


    秦堯眨了眨眼:“啊?”


    “你明顯是緊張了。”嫦娥肯定地說道。


    秦堯:“……”


    他突然覺得,以清微老頭的化身來守護嫦娥不是一個好主意。


    畢竟老人家的形象仙風道骨,滿嘴甜言蜜語未免太過違和。


    倘若是換成雨師化身,他這會兒估計就直接開撩了……


    “不逗你了,我出去看看。”


    嫦娥笑著起身,邊走邊道:“畢竟我是太陰神君,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在太陰星鬥毆。”


    秦堯迅速迴過神來,叮囑道:“切記,這場鬥毆百分百是個局。”


    嫦娥連連頷首:“我記住了,你就放心吧……”


    此時此刻,她心底不禁感慨萬千。


    家裏還是得有個男人啊~


    倘若對方今日不在廣寒宮,自己在孤單寂寞的情況下,突然看到一個神似後羿的人,必定會心生波瀾。


    甚至有可能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主動去探究實情。


    這一探究,十之八九便會落入圈套。


    但現在經過對方的解析與叮囑,她心裏哪還有半分波瀾,就更別說產生什麽好奇心了。


    轉眼間,嫦娥款款走出廣寒宮,帶著無上風華來到玉樹前。


    原本還在激戰的雙方瞥見她身影後,紛紛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並且迅速劃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派。


    一派是十多人,而另一派,卻隻有一個鼻青臉腫的青年……


    “為什麽要打架?”嫦娥衝著十多人的那一派問道。


    人群中,一名錦衣華服,麵容看起來僅有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抬手指向青年:“他沒有通行令,卻恬不知恥的要在玉樹下修行。”


    嫦娥旋即看向青年:“你不知道在玉樹下修行需要通行令嗎?”


    青年點點頭:“不知道,也不明白為什麽需要通行令。”


    嫦娥平靜說道:“很簡單,因為玉樹隻對天庭開放,不對三界開放。你既然不是天庭的人,就趕緊離開吧。”


    青年搖了搖頭,道:“我可以不在玉樹下修行,但他們打我的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麽算了,我得打迴來才行。”


    嫦娥道:“可你看起來並不是他們對手。”


    “打著打著,就是對手了。隻要他們殺不死我,終將會把我變得更強大。”青年說道。


    嫦娥:“……”


    廣寒宮內,秦堯嘴角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好好好。


    這麽玩是吧?


    他敢確定,這青年此刻的表演,估計是在學後羿。


    唯有如此,才能令嫦娥靜默無言。


    至此。


    他也猜出了這青年的來曆,雖看不出是不是逄蒙變的,但僅憑此行為,便能斷定與那廝脫不了幹係。


    想到這裏,他念頭微微一轉,天河中的天河水軍大總管便帶著三百天兵飛出天河,直奔太陰星而來……


    “你可以向他們複仇,但不能在我這裏打架。”


    未幾,嫦娥迴過神來,衝著神似後羿的青年說道:“現在,因為你沒有通行證,請你離開太陰星。”


    青年沉默片刻,旋即踏空而起,逐漸來到太陰星上空,衝著先前毆打自己的仙二代們說道:“你們,敢不敢與我離開太陰星一決雌雄?”


    話音剛落,下方的仙二代們紛紛騰空而起,於是他們又在太陰星外打了起來。


    玉樹前,嫦娥滿臉無奈。


    遇上這麽一塊滾刀肉,她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麽好的處理辦法。


    不讓對方待在太陰星內,對方聽話的離開了,但卻也沒離開太遠,依舊在自己視線裏……


    這情況也令她對楊戩的說法深信不疑,怎麽看怎麽覺得那青年好似在故意博取她關注!


    不久後。


    一群人在太陰星上空打的火熱,各種流光不時的劃過虛空,像是放了場璀璨花火。


    同時,也正因為打的太過投入,以至於包括那青年在內的所有參戰者都沒發覺到,頭頂處不知不覺間出現了一片陰雲……


    “拿下他們。”


    陰雲上,天河水軍大總管騎坐在一匹神駿的天馬上,揮手說道。


    話音剛落,三百天河水軍便一擁而上,很快就無差別擊倒了參戰的兩派仙修。


    “你們都是幹嘛的,為何要在這裏打架?”塵埃落定,秦堯操控著狐狸分身,居高臨下的質問道。


    隨著那名領頭的少年再度講述了一遍經過,秦堯立即說道:“掏出你們的仙令給我看看。”


    十多人連忙取出仙令,唯有鼻青臉腫的青年麵色微變。


    他剛剛走出血海,身上哪有仙令這玩意?


    “你的仙令呢?”秦堯目光飛速掃視過眾人手裏的仙令,隨後向青年質問道。


    青年抿了抿嘴,道:“我來自下界,沒有仙令。”


    “你的意思是說,你一個下界仙修,專門跑上天來找人打架?”秦堯總結說。


    青年:“……”


    “我現在懷疑你是不法分子,來天庭別有居心。來人,拿下,帶迴天河,嚴加審問。”秦堯揮手道。


    天河大總管的權力,在這一刻徹底具象化了,青年還沒反應過來呢,一道道枷鎖便落在了他身上,甚至就連嘴巴都被封住了,連話都說不出來。


    太陰星上。


    嫦娥抬頭看著這一幕,嘴角輕揚,明媚的雙眼也在同一時間彎成一雙月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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