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是對未知的不安,而未知的危險,才是最大的恐怖!


    因此,聽到這裏的玉帝無心再與如來佛深談,強裝鎮定,強顏歡笑道:


    “佛祖代朕降服猴妖,朕本該設宴酬功,不過現在天宮都被打碎了,連個開宴的地方都沒有……隻能委屈佛祖等等了。


    待將來,朕修複了天宮,一定派人前去極樂世界邀請佛祖赴宴。


    至於現在,此時此刻,朕要去紫霄宮一趟,就先失陪了。”


    如來佛祖微微頷首:“陛下請便。”


    “多謝佛祖。”


    玉帝輕輕唿出一口氣,身軀頓時化作一道金光,穿過天庭,直衝三十三天外。


    如來靜靜地看著他化光遠去,直至這光芒徹底消失在視野盡頭,遂低頭望向數目高達百萬之眾的妖族:“齊天大聖被我鎮壓了,你們又當何去何從?”


    事實上,他是想要收服這百萬妖眾的。


    這些妖怪本身雖然不值錢,但在這場逆天戰鬥中,大多數妖怪都搶了一個盆滿缽滿,如若是將這筆財富收集起來,必定有利於壯大佛門。


    可就在一些軟骨頭膝蓋發軟,準備跪俯於對方腳下時,一束七彩神虹飛速刺破雲海,閃現於如來麵前。


    當那些“軟腳蝦”看到這神虹顯化出的妙齡少女後,膝蓋好像突然間硬了些,突然間就跪不下去了。


    “楊姑娘做的好大功業。”


    深深看了眼少女手中緊握的金斧,又看了眼對方額頭上的蓮花神紋,如來麵帶笑容,客客氣氣地說道。


    楊嬋搖搖頭:“我不過是聽命做事罷了,隻有辛勞,沒有功勞,佛祖過譽了。”


    說罷,她轉頭看向百萬妖族,嬌喝道:“你們大王都被打下界了,你們還在這裏楞什麽?”


    百萬妖眾麵麵相覷,旋即化作百萬流光,如同一場浩大的流星雨般衝向下界,不過這場雨並不散亂,而是奔往同一個方向。


    他們之中有聰明的,有愚笨的,有隻知道跟風的,甚至有那種傻到冒煙的,如果花果山隻有一個領袖,他們或許會在大王被鎮壓後分崩離析,化作漫天光雨,落向人間各處,但問題是,花果山還有一位精神領袖呢。


    即便是大王,在大事上麵,都需要征求對方的建議,更別說他們這些妖眾了……


    “好一場精彩的大戲啊!”


    如來目光飛速掠過天宮中的無數廢墟,發自肺腑地感慨了一句。


    他以棋盤外的視角來看,帝後還沒明白什麽情況呢,天宮就被攻破了。


    而當他們明白是什麽情況時,卻又不敢再出手了。


    這一切說起來簡單,從棋盤外的視角看起來也不複雜,但其內核相當可怕。


    無數條線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弄著,每條線的進展都恰到好處。


    但凡是快了一絲,或者是慢了一絲,情況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並且,想要達成這一點,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特別是埋伏在天庭中的內應,起到了至關重要的效果!


    此人最少擁有可以在瑤池自由行走,並且隨時可以麵見帝後的地位,且沒有被看出分毫端倪……


    因此,從表麵上看,是孫悟空從南天門打到淩霄殿,又從淩霄殿打到瑤池,戰功赫赫,震動天下。


    實則,沒有那幕後大手的多線微操,孫悟空隻怕連南天門都打不進去!


    “妖兵已退,晚輩也該告辭了。”楊嬋裝作聽不懂話的樣子,拱手說道。


    如來抿了抿嘴,忽地說道:“我想見一下酆都帝君,還請楊姑娘引薦。”


    楊嬋:“……”


    天外天。


    紫霄宮。


    一座看似普普通通的道觀,就這麽懸浮在天的至高點,仿佛一隻眼睛,俯視著下方的天人冥三界。


    玉帝火急火燎般來到道觀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腦門重重磕在石板上:“弟子張百忍,求見師尊。”


    “開天斧不曾出世。”


    話音剛落,一道不帶有任何情感色彩的聲音便自觀內傳出。


    玉帝一愣:“啊?”


    道祖無言,道觀無聲,此間一片寂靜,唯有玉帝逐漸粗重的唿吸聲。


    他想明白了。


    自己是被騙了。


    該死的楊戩。


    又一次犯了欺天之罪!


    良久後,玉帝努力平複下猶如怒海狂濤般的情緒,再度叩首:“多謝道祖指點迷津……”


    道祖依舊沒有迴應,玉帝隻好自己站了起來,躬身辭別,駕雲而去。


    時近傍晚。


    人間昆侖。


    古神洞天。


    如來與秦堯對坐,一臉愕然地看向楊嬋:“帝君沒有唬我吧?你說她手裏的開天斧是假的?”


    秦堯點點頭:“確實是假的。”


    如來難以置信地說道:“假的怎麽能騙過玉帝呢?”


    “因為這假神斧,就是用真神斧法則做的。”秦堯解釋說。


    如來微微一頓,輕歎道:“好技藝,好膽量!”


    “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秦堯平靜說道。


    如來搖搖頭,倏而說道:“假的開天斧能瞞得過玉帝,卻肯定瞞不住道祖。在我來時,玉帝已經去找道祖了,帝君對此有何應對?”


    秦堯笑了笑,道:“楊嬋,你幫我跑一趟花果山吧,讓石磯帶著百萬妖眾前往冥界,建立妖城。


    花果山一脈,將隨著孫悟空的失敗而煙消雲散。”


    如來:“……”


    勢力鬥爭還可以這麽玩?


    花果山犯的罪,和妖城沒關係是吧?


    但當他代入到玉帝的身份,去思索應對方案時,卻發現還真沒辦法再對這些妖族趕盡殺絕。


    畢竟對於冥界來說,這百萬妖族本身就是一筆資源,後土娘娘是不會將進入嘴裏的肉再吐出來的。


    玉帝再怎麽憤怒,也不敢命令三百六十五路正神去攻打地府!


    “他一定會再找由頭發難的。”


    半晌,如來輕聲說道:“哪怕是這由頭不夠師出有名。”


    秦堯道:“不知佛祖願不願意做個中間人,勸一下玉帝,大局為重。”


    如來:“???”


    秦堯笑道:“卷簾將軍,西行之路。”


    如來這就明白了,苦笑道:“我怎麽也入棋盤了?”


    秦堯道:“我也在棋盤中啊,並且為了出這口惡氣,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如來疑惑道:“你付出了什麽代價?”


    “我需要在此地待夠五百年。”秦堯指了指古神洞,歎道:“其實,您也別高估我,我也有失算的時候,也不是能算盡一切。”


    如來:“……”


    你管這叫代價?


    那他娘的所有仙人,都會付出這種代價,畢竟誰不閉關啊?


    “如果我不答應幫你調和呢?”少傾,如來好奇地問道。


    秦堯笑著開口:“那就隻能勞煩嫦娥仙子去找一下王母娘娘了,王母是個冷靜且理智的人,哪怕心中恨到吐血,也不會如玉帝般衝動,反而會仔細權衡利弊。”


    如來忍不住問道:“你在這古神洞內,與在酆都有什麽區別?”


    秦堯想了想,道:“除了衣食住行等區別外,最大的區別大概是我不想見的人,找不到我。”


    如來:“……”


    他突然間不是那麽想繼續聊下去了。


    次日。


    華山洞府。


    全身黢黑的猴子突然聽到石門開啟的聲音,猛地迴頭,便見石磯一襲黑色長裙,手提黑色仙杖,緩緩而來。


    “石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裏?”


    “說來話長。”


    石磯歎了口氣,隨即說道:“悟空,踏碎天宮後,你為何不迴來呢?”


    孫悟空眼眸轉了又轉,一瞬間想到了無數借口,但最終還是老老實實說了實話:


    “姐姐,我是覺得,那玉帝老兒不配做玉皇大帝,更不配統禦三界,所謂天下共主代代傳,強者為尊永不變……”


    石磯搖搖頭,打斷說:“你啊,實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以為自己踏碎了天宮,就能取代玉帝。”


    孫悟空不服地說道:“若非是有那滿頭大包的和尚……”


    “若非是有那滿頭大包的和尚,你下場會更慘。”


    石磯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道:“我今日便給你好好說一下,你這種想法究竟有多天真!”


    與此同時。


    天界。


    無數黃金力士來迴奔波,清理廢墟,重建宮室。


    隻不過,由他們重建起來的宮室,和凡間的那些房屋沒有任何區別。


    莫說是聚靈陣法,便是堅固程度,對於神仙來說和豆腐渣沒什麽區別,住著都要擔心順手把門給扯下來。


    沒辦法,毀滅容易重塑難,即便是王母娘娘也隻能先將就著……


    “啟稟娘娘,如來佛祖法駕到了。”


    就在她坐在仙鏡前,對著鏡子黯然神傷間,一名仙官忽然來到宮門前,跪地說道。


    王母驟然起身,身影一晃便出現宮室外,衝著緩緩而來的佛祖拱手施禮:“佛祖。”


    如來客客氣氣的迴禮道:“見過娘娘。”


    王母注視著這和尚眼眸,心中帶著些許希冀問道:“佛祖何來?”


    如來道:“受酆都帝君之托,前來向娘娘說明情況。”


    聽到‘酆都帝君’這四個字,王母登時恨得咬牙:“他竟還有臉請動佛祖上天說和?”


    誰都不是傻子。


    這場踏碎淩霄的戰鬥是怎麽發生的,她心知肚明。


    如來道:“酆都帝君被封印了。”


    王母一愣:“什麽?”


    “在一切爭端的開始之前,酆都帝君便因為與雪神賭鬥失利,被封印在了雪神洞。


    這一點,娘娘可以去向雪神乃至於三大古神求證。”如來說道。


    王母眉頭一豎:“什麽意思?他想說,這場伐天之戰,與其無關?”


    “他沒這麽說,隻說為彌補石磯與楊嬋等人的罪過,他願意付出一些代價。”如來道。


    王母冷笑一聲:“什麽代價,能彌補他們的罪過?”


    “一尊佛門羅漢之位。”如來輕聲迴應。


    王母頓時愕然。


    天河。


    天閘處。


    天蓬元帥百無聊賴的躺在一塊床板上,嘴裏胡亂哼著一些無名曲調。


    外麵打生打死,天翻地覆,但這一切都好似和他沒什麽關係。


    畢竟就在天河放水時,他便被解除了兵權,現在光有一個元帥的頭銜兒,其他的啥都沒有。


    而且這頭銜兒,他也不太想要了,問就是玉帝太扯淡,開閘放水和玩一樣。


    這他娘的是天河天閘,不是你胯下的那玩意,說放水就放水。


    更離譜的是,自己一攔就被罷免,隨後便又起複,天河元帥的威嚴在這循環往複間不斷降低,聲望也越來越低。


    且隨著三百六十五路正神上天,他即便是有實權,也沒了什麽存在感。


    沒意思,了無樂趣……


    “你過得挺舒服啊。”


    突然間,一道聲音在其耳畔響起。


    天蓬被這聲音嚇了一跳,立即挺著大肚子站了起來:“老師……”


    太上老君拿著拂塵敲了敲他肚皮,道:“減減肥吧,都胖成個球了。”


    天蓬尷尬的撓了撓頭,道:“這肚子裏麵全是法力,我還沒能將其再度提純。”


    太上老君道:“躺在這裏哼曲兒,你拿什麽去提純法力?”


    天蓬被說的麵紅耳熱,連忙轉移話題:“老師您怎麽來了?即便是有事情,也應該是我去兜率宮才是。”


    “我是來看熱鬧的,看完熱鬧,順帶著往裏這裏拐了一下。”太上老君道:“卻不曾想,你竟墮落如斯了。”


    天蓬:“……”


    別罵了,別罵了,這怎麽還追著罵呢?


    想到這裏,他甚至有些委屈,便將自己的心酸經曆,一股腦的全都說了出來。


    “也就是說,你不想再做這天蓬元帥了?”太上老君總結道。


    天蓬重重頷首:“就是下界去做一隻豬,我也不想再留在天宮受氣了。”


    太上老君:“……”


    少傾,他搖了搖頭:“憨貨,你記住了,從今往後,凡不利於自己的話,都不要說。


    冥冥之中自有命數與氣運,你總是咒自己,又豈能好?


    比如說下界做豬的這種蠢話,以及累死了,煩死了,糟糕透了,我怎麽命這麽苦,我怎麽這麽倒黴啊,都別說。


    這便是我道家的避讖之說,而佛門則將其視作口業的一種。”


    天蓬連忙說道:“是,老師,我記下了。”


    太上老君對他這副態度還是很滿意的,又道:“天蓬,不做元帥後,你將來想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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